第六十四章 被谋划的婚事（二）
接下来的几天，慕青璎没有丝毫消息，没有被放回来也没有定罪，皇上还在追查事情的经过。
倒是家中传出了另一个消息——远山书院的七柳先生准备收慕家的小公子慕青熙为关门弟子，这个消息一出，顿时震惊了不少人。
七柳先生是当世大儒，“七柳”是他为自己起的号，他在皇上还没有登基之前就是太子太傅，学识渊博，世所崇敬，是名副其实的帝师。
后来七柳先生致仕，皇上对他依旧极为倚重，当初众皇子的启蒙都是请的他，七柳先生在皇宫呆了两年后向陛下请辞，带着夫人云游天下去了。五年之后再回来，皇帝大喜，上门三次请他出山都被拒绝，七柳先生上表说自己年事已高，只想过几天悠然自得的日子，皇帝遗憾之后也特许了，并再三吩咐，若非老先生愿意，闲杂人等不许去打扰他的清净。
能被七柳先生收为弟子，是极高的荣耀，天子门生，从此仕途无忧。
传言有模有样，让人不信都不行，而且到后来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七柳先生既然要收慕青熙为弟子，也会跟皇上进言放大小姐回来。
下人暗自传言，以后慕家都是夫人和四少爷的天下，再也没有三少爷和二小姐的容身之地。
所以这天等他们下学，慕青檀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慕青璃早就料到，事先备好了他喜欢吃的点心。
“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传言？”慕青檀抬头，有些沮丧的说道。
“嗯，是说七柳先生要收了四弟当关门弟子的那个吗？”慕青璃将点心推到他面前，“这些天家里都传遍了，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她让郑嬷嬷将消息放出去的时候就想到有这么一天。
慕青檀哪有吃东西的心情，见她神色淡然，不由着急道：“可那是七柳先生啊……”能当七柳先生的弟子，应该是大楚每个读书人的梦想吧。
“我知道，但这又如何？”慕青璃反问道。
“……”慕青檀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檀儿，你读书是为了什么？”慕青璃静声道，“难道不是为了匡扶社稷，上能平庙堂之忧，下能安江湖之远，难道不是用一己所长，尽可能的报效国家？如此一来，他人的好坏与你何干？”
见慕青檀似乎没有明白，她耐心解释道：“我也希望你能去远山书院读书，但那是因为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身边的环境能改变人很多。”
“远山书院中大儒很多，他们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你，将你培养成一个谦谦君子，这才是它闻名于天下的真正意义。”
“如今你因为嫉妒四弟乱了本心，听闻他被七柳先生选中成为弟子就郁郁不已，意志消沉，岂非是本末倒置？若这件事是假的，仅仅只是一个传言，你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若传言为真，他真的投了先生的眼缘，成为先生的弟子扬名大楚，那你这般也是枉然。除了日日消磨自己的光阴没有丝毫用处，更有甚至会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失去了本来的性情。”
“檀儿，你年纪还太小，姐姐不要求你能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只是希望你能慢慢学着成长。”
慕青璃缓缓的说完，抿了口茶。
“天下并不是只有五柳先生一个大儒，天道酬勤，总会有见到伯乐的那一天。”
慕青檀到底年纪太小，有些似懂非懂，倒离开的时候也没开心起来。
慕青璃也不逼他，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懂，只是希望能在日复一日的影响中教会慕青檀一些道理，让他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
比起这所谓的功名利禄，她还是更希望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等慕青檀走后，霜儿和杜鹃进来收拾茶具，霜儿看见慕青璃的面容，有些欲言又止。
“嗯？”慕青璃挑了挑眉。
“……小姐，小少爷年纪尚小，现在对他说这些会不会为时过早？”
杜鹃也好奇这个问题，当下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慕青璃站在窗台边，修剪着一个精心培育的盆栽：“这算什么，今日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他马上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从明日起，他要面对家中下人的刁难，因为有很多人听见消息便会投奔那边，最好的表态方式就是时不时的踩我和檀儿一脚。而家学中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本家的孩子，那些娃娃年纪虽小，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是父母授意还是自己有心计的，都会和慕青熙在一起玩，隐隐将檀儿孤立，他要面对的还有很多。”
“那小姐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霜儿不解。
几天前慕青璃典当了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打点安排之下放出了“七柳先生要收慕青熙”为徒的传言，并且时不时的添油加醋让其越演越烈。
如今她竟说出了这么多的问题，那这一切不都成了花钱找罪受么？
慕青璃平静道：“因为我护不了他一辈子，他总要学着长大，若是连这些都接受不了，将来的风风雨雨又要怎么办？我宁可让他吃点苦头，也不想他在别人的有心安排下被捧杀。”
前世张氏就是这么做的，给慕青檀造势，让学堂的先生将他捧在了天上，除了任何事都把责任归结到别人头上。
久而久之，慕青檀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变得自高自大，听不进任何人的规劝，也让慕之洵渐渐对这个儿子厌恶。
后来在远山书院招收弟子的时候，张氏也早早对人说慕青檀一定能被选中，但是在结果出来的时候却给了他沉重一击——被选中的是慕青熙。
慕青檀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心态失衡，人变得愈发暴躁蛮横，也不喜欢再读书，算是被张氏养成了一个废人。
饶是这般张氏依旧不放心，在不久之后制造了一场意外，从此慕家三少爷成为了一个永远的傻子。
慕青璃回想着前世种种，唇角忽然扬起一丝浅淡的笑容。
霜儿还沉浸在慕青檀未来几天的遭遇中，心情郁结的没有注意，倒是杜鹃正好抬头，看见她的笑容连忙低下头去，打了个冷颤。
二小姐平日还算好相处，可是有时候露出的神情让人不由的恐惧，近乎本能的想要逃离。
杜鹃将脑袋压得更低。
慕青璃没有注意到这里，凝视着手中开得正艳的花朵，白皙的手指拂过纤细的花茎，似乎轻轻用力就能将它折断。
张氏啊张氏，前世你对檀儿所做的种种，现在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儿子，就是不知道他会落一个怎样的结局。
还真是期待。
慕青璃终是将手从盆栽上移开，收起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嗜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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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慕青璃所料，慕青檀第二天进了学堂的大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平日了那些支系的孩子看见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今天却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看他进来立刻停止交谈，并且欲盖弥彰的扯开话题。
慕青檀没有理会他们，坐到自己位置上，却在落座的一刹那发现桌子上的砚台被人动过。
“谁碰了我的东西！”慕青檀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其余人相互看看，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书童本来想劝，却被慕青檀推开。
“我说，谁动了我的砚台！有胆子用没胆子承认吗？若是没人承认就一个个的查！”那砚台是进贡的澄泥砚，磨出来的墨一看就不一样。
皇帝当时赐给慕家两块，慕之洵带回来想给两个嫡子一人一块，却都被张氏做主都送给了慕青檀。
当时慕青熙也想要，却被张氏笑着拦下：“你是弟弟，而且年纪还小，尚且用不上这些，还是先给哥哥用吧。”
慕青檀的确喜欢，也没多想便收下了。
通过这件事慕之洵觉得张氏很识大体，懂得照顾苏氏留下来的孩子，也心疼慕青熙小小年纪就学会忍让，同时心中不满三子，不知道礼让幼弟。
慕青檀不知道父亲所想，平日了将砚台看的很是宝贝，除了贴身伺候的书童不让别人碰，家学中的孩子都知道他将那方砚台看的很重，羡慕之余都没不敢用。
没想到今日就有人肥了胆子。
听见慕青檀说要一个个的查，终是有孩子沉不住气，阴阳怪气的道：“不就是用了下你的砚台吗，大家都是同窗，犯得着那么小气，若是四少爷在这里绝不会说什么。”
慕青檀转过头，看见慕家支系的弟子慕文彦满脸讥讽的说道。
这慕文彦平时在他面前尽是谄媚，自己说东他绝不说西，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做。
其实不光是慕文彦，屋中的其他人平日都对自己毕恭毕敬，但是现在一个个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有甚者和慕文彦一样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
慕青檀心中气愤，走上前去狠狠的推了慕文彦一把：“我的东西谁让你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