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抢了馍馍
进了左大营，在密密麻麻的帐篷堆里找到自己所在的“队”，随便向队长交了差，就回到了他们这个“什”的帐篷。
现在是夏季，整个军营里臭气熏天，污水横流，曾经是那么金贵的何大仙居然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忍受下来，可见他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强。
这个时代所谓的帐篷，可不是后世那种结实的帆布帐篷，而是用最差劲的类似蚊帐布的一种非常薄的布料搭起来的，还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缝补的补丁。
小小的帐篷只是为了挡太阳和挡雨的，当然也可以挡一挡无处不在的蚊虫。帐篷里面分成大小两格，大格是给那些兵躺下睡觉的，小格是何平这个什长的床铺。
何平将兵器放在架子上，双手一边一个搂着两个小女孩就猫腰钻了进去，盘腿坐了下来。
小格子里空间不大，塞进两个身材那么小的小女孩却是一点问题没有。
何平从竹制的枕头底下又拿出两个黑馍馍递给两个小女孩。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女孩像两个小兔子似的，悉悉索索地在那里啃馍馍，何平心里不由得虚伪地感叹了一下古代战争的残酷。
“你俩叫啥名字？”
“我叫敏儿，她叫婵儿，家里姓陆。”那个看起来稍大一点的女孩怯怯地回答。
“家里有人逃进太原城里吗？”
“没有，都死光了。”两女孩眼泪又开始下来了。
“行了，行了，莫哭，吃完了睡一觉。”
何平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哪有闲工夫去了解这些司空见惯的民间惨事。
这具赵尔苟的肉身始终还是不够结实，上午走了十几里路就累得不行。
他翻身躺下，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开始午睡。
过了一会儿，那俩小女孩也吃完了馍馍，迟疑了一下，也一边一个躺在何平的身边。
军营里没有洗澡的条件，两个小女孩身上酸酸臭臭的。何平有点后悔刚才在河边忘了让她们先洗个澡再回来了。不过毕竟是女孩子的体臭，跟整个军营里浓烈的男人体味相比，那完全是两码事儿。在这个臭气哄哄的军营里早已被熏惯了的何大仙，闻着这俩小女孩身上的阴凉的女人气味，反倒是闻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清香。
搂着两个小丫头软软的身子，何平愉快地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何平突然警觉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身边的两个女孩子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嘴角上了。好几天的奔波挨饿和担惊受怕，让这两个初逢大难的小姑娘真的累坏了，现在有个军汉长官承诺保护她们，一下子放下了心思，也是睡得昏天昏地的。
何平轻轻地拉开搭在他肚皮上的两只小手，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钻出小帐篷。
外面大帐篷里，另外六个小兵也在呼呼大睡，只有那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坐在帐篷门口发呆。这老头叫杜斌，早年是跑江湖卖药的，在后唐军队里混了十几年，早已混成人精。这人练过一些武功，自保的意识倒是很强。
何平没理他，自己走出大帐篷，迎面就看见了他的顶头上司，一名姓耿的伙长带着几个兵走了过来。
“喂，赵二狗，带两个人跟我去练兵。”
练兵？
这个时代的军队，因为粮食不足，大家伙为了节省体力，能不动尽量不动，哪来练兵一说？
就算是在不打仗的时候，也最多十天集中一次，列列队操而已，平时都是躲在兵营里养膘，现在要打仗了，怎么又想起来要练兵了？
看着耿伙长皮笑肉不笑的黑脸，何平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何平这个什长，是由队长直接任命的，这就让这位姓耿的伙长很不高兴，他本来可以安排他自己一个村里出来的人来当什长的，结果却莫名其妙被这个赵二狗突然空降下来抢掉了位置。短短几天里，耿伙长已经变着花样挑衅了很多次了，这次想到了练兵，又不知要玩什么花招。
“是，长官。”
何平不动声色地答应了，然后叫起闲着没事干的老头杜斌，再伸手指了一下已经睁开眼睛的单武，三人一起抄起各自的武器，跟上耿伙长，朝最近的演练场走去。
大营里有很多演练场，所谓的演练场就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平时长官用来训话，兵卒用来打斗解决私人恩怨，早上用来分发黑馍馍的地方。
何平踏进演练场，一眼环顾没看到队长在场，就知道这次大概要真的动手打架了。
打架的话，如果碰上校尉一类的军官，何平现在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眼前这些大头兵，那就呵呵呵了。
现场除了伙长以外，还有两名什长在场。
姓耿的伙长发话了：
“咱们今天也不玩虚的，我这位同乡王五说你赵二狗前天抢了他一个馍馍，当然，也没啥凭据，我呢，也只好做个公正，你俩来摔一跤，赵二狗输了还他两个馍馍，赢了他就再也不说这事儿了。”
周边一群闲着没事的兵卒们也围了上来，一看有人寻仇斗殴，大家都兴趣来了，一起鼓噪起来。
“打他，打他！打他老母！”
兵营里等级森严，平时兵卒们被长官欺负多了，一看有小兵挑战什长，而且那所谓的什长实在不像样子，长得跟个豆芽似的弱不禁风，而挑战的那小兵王五，却是个结实的庄稼汉。
这下有戏看了，大家都希望那壮汉将这个豆芽什长狠狠揍一顿，给大伙儿出出气。
连伙长都一口一个“赵二狗”，显然这什长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何平倒不是怕打架，主要是怕有人用军纪来搞他，细细想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破绽，无外乎姓耿的想让他出个洋相，以后去队长那里告状而已。
于是二话不说，将手里的武器递给单武，便赤手空拳下场了。
“咦，他还真敢打啊。”
“不打能行吗？都被欺负到脸上了。”
“他不会是真的抢了那小兵的馍馍？”
“可能吧，心虚了，也不敢争辩的。”
何平安静地站在场中，对面那壮汉王五脱掉了身上的褂子，一身腱子肉抖得啪啪作响，赢得旁边看热闹的兵卒们一片赞叹的鼓噪声。
说实话，这才是什长的样子啊，凭什么你个豆芽菜都能当什长？
耿伙长一看现场围观群众的情绪都上来了，兴奋得鼻尖冒油，站在场中大声嚷嚷道：
“准备好了吗？大家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不过拳脚无眼，伤了可不兴报复啊。”
眼见双方都没意见了，耿伙长大声喝到：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