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影之国的“故事”
影之国是个时间流动很缓慢,且变化很慢的地方。
这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这个半位面特殊的规则,极大的阻碍了时间的流动,所以在这里的一天,只相当于外界的十分之一,甚至更慢。
也就是说,即便是一个垂死的人,只要能进入影之国,就能多活十倍的时间,但和表面上看上去的不太一样,这可不是一个赐福,最少对于生活在影之国里的生物来说,这只是意味着他们会遭受到更多的折磨。
延长十倍的折磨!
对于任何生物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好地方,独特的阴影和迷雾会渗入每一个闯入这里的生物身体里,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悄悄的改造他们的身体,高姆就是一个例子。
在它陪着海拉呆在这个半位面数万年的时间之后,它几乎被完全改造成了一个阴影生物,甚至连本身的力量体系,也极大的偏向于阴影和黑暗,实际上,如果不是高姆在秩序世界迎战狄克,它绝对不会败得那么惨,甚至连命都丢掉。
高姆是偏向于被改造的那一方,它心甘情愿的在这里变成了那副样子,还有些宁死不从的家伙,在这里接受的就是真正的酷刑。
比如那些瓦拉加尔被俘虏的英灵,被海拉捆在这个地方,甚至不需要镣铐,不需要禁锢,只要他们待在影之国,用自己的意志和这个地方持续对抗,就会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磨灭和痛苦。
那几乎是永恒的,只要他们一日不屈服,就一日得不到救赎和解脱,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意志可能还是那么坚定,就像是钢铁,但其他的东西,比如记忆,比如思维,就会被这无处不在的规则彻底磨去。
他们茫然的在影之国的污水里徘徊,攻击着一切可以攻击的东西,这些徘徊者是这片国度里最危险的生物,就连克瓦迪尔的迷雾武士都不愿意招惹它们,但比英灵更惨的,是那些落入影之国的凡人。
安度因就是在这种情况清醒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钢铁制成的囚笼里,那囚笼的造型就像是栏杆的鸟笼,他靠在栏杆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一股霉味和腐烂的味道就冲入了鼻孔里,安度因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的视线慢慢清晰,眼前的世界也不再晃动,他发出了一声呻吟,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变得酸疼,他看着眼前的栏杆,那上面充满了青铜色的铁锈,还有不平整的毛刺,看着都疼,他顿时明白身体的痛苦来源于哪里了。
安度因艰难的从笼子里站起,他的肩膀,靠在栏杆上的后背已经布满了点点血星,并不痛苦,而是麻木,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昏迷好久了。
小王子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一只满是腥味的触手卷着拉回了阴影里,好像还有安薇娜的尖叫,他从囚笼里站起身,打量着这片绝对不是良善之地的天空,思索着关于这里的一切。
但…一片空白。
除了背后的伤痛,一片空白。
迷雾就在鸟笼之外翻滚,却绝对不会侵入其中,安度因左右看去,很快就发现,在自己的左边,还有更多的鸟笼,其中要么束缚着和加文森特一样高大的维库人,要么干脆就是一堆白骨,而鸟笼下方的地面,满是骨茬和混杂在一起的秽物,这鬼地方简直就是真正的地狱!
那景象让人看一眼都是触目惊心,安度因干脆回过头,不再去看,他伸出手,审图寻找这鸟笼栅栏的开口,但就在手即将接触到鸟笼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却阻止了他。
“不要碰它”
安度因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指,然后扭头,看到了一个靠在鸟笼里的老年维库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战士,从他穿着的银白色长袍,和脸上的魔纹来看,这应该是一位法师,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憩,但却根本不顾及那鸟笼上的倒刺,任由它刺入自己的身体。
他似乎也很疲惫…很难说这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还是心灵,最少清醒之后不到5分钟,安度因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压抑。
“你是谁?”
小王子问到,得到的回答是沉默,直到几分钟之后,那维库人法师才回答到,
“有水吗?”
这个问题让小王子愣了一下,随后他试图打开自己的储物指环,但发现要将自己精神渗入戒指当中变得很困难,就像是将意志放入岩缝中一样,他花了比平时多五倍的时间,才把自己的水瓶取了出来。
那是个精致的玻璃瓶,得益于狄克的教导,安度因的储物指环里,几乎充满了这些在别的贵族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食物和饮水,还有必要的药剂药膏,按照狄克的说法,命运不知道何时就会给你一个惊喜,我们能做的只有随时做好准备。
现在,狄克的言传身教起到作用了。
但小王子很快发现,就在他把瓶子拿出来的那一刻,瓶子里的水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起来,小王子将其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结果引来了那个老维库人毫不留情的咒骂。
“蠢货,把它给我!快!”
安度因立刻照做了,倒不是因为害怕或者其他原因,而是维库人的神态确实焦急,他透过鸟笼的栏杆,将玻璃瓶递了过去,老维库人接在手里,扭开,二话不说,将那已经有了灰色缀絮的水一口气喝干了。
他干裂的嘴唇因此变得湿润,流水沾染在他的胡子上,显得酣畅淋漓,喝完之后,这维库人把瓶子随手一扔,然后对安度因说,
“这是第一课,在影之国,你得到一瓶干净的水,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它被规则完全腐化的无法饮用之前,把它喝到肚子里…啊,真是畅快,我大概已经有…嗯,三十年的时间没有品尝过水的味道了,感谢你,菜鸟。”
“三…三十年?“
安度因目瞪口呆,维库人则摆了摆手,刚才的那一大瓶水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些精神,连无神的眼睛都变得有了一丝光彩,看着安度因惊讶的表情,维库人呵呵一笑,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吧?还有水吗?一瓶…不,半瓶水一个问题!很公平,对不对?”
“水,吃的行吗?”
小王子有些纠结,倒不是水不够多,只是他记得狄克说过的话,在这种环境里,水永远比食物更珍贵,所以他决定用食物来交换情报,维库人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都可以!不过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问蠢问题,在你的食物见底之前,你最好弄明白你的处境,不然很难活下去的,尤其是在这个鬼地方。”
安度因没有回话,从储物指环里掏出一大块油纸包包裹的牛肉,撕开一半,飞快的递给了老维库人,自己也盘坐在地上,不顾那慢慢在变坏的味道,飞快的开始撕咬,看到这一幕,老维库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只有聪明人才能在影之国活的更久,很明显,眼前这个小子,就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他嗅了嗅牛肉的香气,一口就咬下来一大半,一边咀嚼,一边说。
“第一个问题,问吧。”
“这是哪里?能出去吗?”
老维库人瞪了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牛肉的安度因,眉头挑了挑,“这是两个问题,不过算了,看在刚才那杯水上,这里是影之国,死神海拉统治的国度,你看到了,这里只有两类生物,臣服于海拉的克瓦迪尔,不愿服从她的蠢货,至于出去,很遗憾,我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可没见过一个能走出去的人,就连英灵们,都走不出去。”
安度因低下头思索了一下,又拿出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了老维库人,
“给我讲讲海拉吧。”
老维库人再次将水喝干净,把玻璃杯拿在手上把玩着,玩味的看着小王子,一顿吃喝让他的精神头彻底恢复了过来,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伸出了一根指头,
“再给我一块肉,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小王子呲了呲牙,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一个大油纸包丢给了老维库人,后者接在手里,放在嘴边嗅了嗅,满意的点了点头,
“恩,烹制的刚刚好的熏牛肉,看来你的长辈是个有见识的家伙,知道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好了,从哪里说起呢,海拉啊,她原本是奥丁大神的养女,对了,奥丁大神你总该知道吧?”
安度因点了点头,在到来破碎群岛之前,加文森特专门给他讲了讲奥丁和维库人的传说故事,所以他知道奥丁对于维库人的意义,就像是圣光对于人类的意义,而且安度因还有个好导师。
狄克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奥丁也是泰坦守护者,还是守护者的两位首领之一。
看到他点头,老维库人便继续说,
“起初的时候,奥丁大神初建英灵军团,他从世间万物里选中了英勇的维库人,但有一个问题,维库人死后,灵魂会回到影之国等待下一次生命来临,奥丁大神虽然强大,但却也不是无所不能,所以他找到了海拉,他那精通魔法的养女,和海拉一起深入影之国,经历了千千万万个日出日落,奥丁大神终于搞明白了影之国的规则,于是他拜托海拉帮他从影之国运送那些最英勇的维库人,海拉履行了承诺,为此奥丁大神赐予了她光荣的瓦格里形态,她也是第一个被赐福的瓦格里女王。”
“你大概不知道,对于所有维库女人来说,那都是无上的荣耀,就如同维库男人成为英灵一样。”
老维库人将最后一抹已经毫无味道的肉末放在嘴里,回味了一下,揉了揉肚子,继续讲述着海拉的故事,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数万年,那是最完美的数万年,所有英勇战死的维库人,都会成为英灵,生活在最荣耀的瓦拉加尔,但就像是所有故事里讲述的那样,人心总有贪欲,神灵也一样,长期接触影之国扭曲的规则,这催发了海拉内心的贪欲,她开始不满足于将伟大的灵魂送往瓦拉加尔,而是截留了一部分,充作她的私军,她窃取了一部分英灵的秘密,这也就是那些家伙!”
老维库人指了指迷雾之外若隐若现的迷雾武士,语气里充满了鄙视,“克瓦迪尔,迷雾里归来的死者,海拉的“英灵”,由邪恶和黑暗充斥身体,但它们比英灵软弱太多了,哪怕一个维库人武士,也可以击溃他们,伴随着截留的灵魂越来越多,海拉开始在原本静谧安详的影之国掀起战争,这就是战争的结果,克瓦迪尔大军占据了整个影之国,海拉成为了死者的女王,然后掀起了对奥丁的战争。”
“永恒的神灵战争…一直持续到今天。”
维库老人的脸上有了一丝悲痛,“奥丁大神也因为海拉,自己养女的背叛而受到了伤害,他不再轻易相信凡人,只有那些经过了他许可的灵魂,才能再次进入瓦拉加尔,但是更多的战死者,则被海拉掳到了这里,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这也没什么。”
他看了安度因一眼,然后结束了自己的讲述,闭上了眼睛,
“好好休息吧,小子,这个鬼地方倒也不是没有好处,不要再浪费你珍贵的水和食物了,在这里,饱食一顿可以维持最少一个周,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适应这里的规则,对了,记住我说的话…永远不要走出这个鸟笼,除非你想失去自己的一切。”
“但…但这里是囚笼!”
安度因大叫了一声,“我们不能像是囚犯一样活着!”
“总比你死了好得多,而且在这里,就算你死了,你的灵魂也得不到自由…你自己选择吧,到底是屈服于海拉,还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抗争,没有一个人维库人会屈服,但我的同族都太过鲁莽,我在等待一个机会…但没准永远都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