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怀玉
寒夜,故君城外。骤雨忽至。
冷风吹动四方。
城门之前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三名甲士凝神守在女子石塑之前,不为风雨所动。
房檐上的雨水成线,划落到了地面上。
在三名甲士目光的尽头处,有一道黑袍的人影渐渐走了过来。
对此,三名甲士也并不在意。
这女子石塑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故君城的一个象征,这才让故君城的高层无比重视。这些年来,或许有很多人都对这女子雕塑感兴趣,不过最多也就是多看上几眼,不会有任何的动作。
三名甲士隶属于城主府。但是在故君城城主府也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单位,负责故君城的一些基本运转。
所有的权利都被一门三家所把持。
那道黑影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向着城门处靠近。三名甲士毫无察觉。
直到他走到了离石塑五丈之外的距离,才有甲士沉声说道:“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不能太过靠近?”
这是一名一身书生衫,看起来有些温和的男子,浑身上下充满了书卷之气,但是眉宇间却有些冷冰。
他先是看了一眼这故君城,似乎在怀念什么,又看向那那少女的石塑,浑身上下弥漫着无尽的悲伤。
这北地云州,幽幽万载之后。他总算回来了。
可是万载已逝,当初等待他的那名女子,已经被岁月所侵蚀化作了一道石塑。那刻骨的相思,万年前的爱恨。
在这一刻凝固在风雨中,如此远,又如此近。
他可以感受得到,这石塑就算失去了生命,也依旧留存在风雨之中。可想而知万载之前她等待自己的场景。
不顾风雨侵蚀,不顾岁月变迁。在时间的漫漫长河中,她渐渐化作了一块石塑,这是何等令人心痛而又悲伤的过程。
他回来迟了,迟到到了万年之久。迟到了她没有能看到他最后一眼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伤痛,就这样从心底涌出,刻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他的脚步无比的迅速。阔别万载岁月的相逢,他只想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就算如今她已经感受不到体温。
三名甲士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这个怪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同时抽出了腰间的战刀。
“这里不准靠近,你听不到吗?你要是再走进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一句话说得实在没有底气。因为眼前的这名书生的眼神无比的冰冷甚至让他们感觉到了害怕。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书生哪里会理会他们,幽幽万载之前,他就是天下显赫的神将。如今功与名深藏,他却早已不复往初。
指尖一动,三个头颅随着风雨落向远方。
而书生也一步跃到了石塑之上,开始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脸庞。
他的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万年了!整整万年了。我回来了。这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可是,我欠你的承诺却再也无法追回。我答应过你的,要陪着你一生一世。”
“如今你身化石塑,神魂早已轮回。九天十地,碧落黄泉,我就算想要将你寻回,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怀玉。这天下再也不是当初我们为之奋斗的那个天下。若是还有选择,我宁愿永远没有离开这里。”
再看着城楼上的那几个大字,书生更是觉得心中绞痛。
“故君城?故君城下你如此绝望,生生念念何不忘。你决不会忘,你怎么会舍得忘记。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这叫我如今怎么去面对你?”
他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的决提。
然而,就在这一刻,怀里的怀玉石塑的眼角也出现了隐隐泪痕,片刻之后就有一道泪水流淌而出。
在这寒冷冰凉的雨夜,何等让人心寒?
这凝固万年的女子石塑,在等到了她等待万年的情郎之后,却依旧为他留下了伤心的泪痕。
万年前如此,万年后亦复如是。
书生的脸上却在这一刻涌现出了一道惊喜。
“怎么会?你怎么会哭?”
他开始细细查探石塑的状况,忽然之间喜极而泣。
“原来是这样。你的执念,你的爱恨,将你的一丝神魂锁到了环龙佩?只为了生生世世留在这里?天生绝脉,不能修行的你。凭借执念也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幸好如此,幸好如此!这样就好。凭借你这一丝神魂,我一定能够找回你的转世之身。就算抹去她的心神印记,我也一定要寻回你!”
转世轮回,本来就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结局。但是有怀玉的神魂在手,以他的神通,就有令怀玉复活的可能。
他所要做的,无非就是找到那个人,然后抹去她在这个世上的印记。让后将怀玉的神魂注入她的身体,以神通助怀玉复活。
如此去做,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这万载的情义,又岂是那么好辜负的?
他的修为还未恢复到巅峰,但是这却不影响他一边恢复一边去寻找怀玉的转世。
抱着怀玉的石塑,书生犹豫了好久,这才震掌一拍。
砰——
怀玉的石塑轰然炸裂,一块小小的龙形玉佩也落到了书生的手上。
他不得不如此做,他必须这样做。
因为他的归来,怀玉的这丝神魂已经苏醒,她没有清醒的意识,刚才从石塑上落下的眼泪也只是感应之下的无心之痛。
可是,这会对她的神魂造成负担。经历了万载的岁月,她的神魂经不起一丁半点的负荷了。
书生将环龙佩收起,如今刻不容缓的事情,就是寻找天地灵物或者能够温养神魂的灵器来助她聚拢神魂。
想了想之后,书生飞了起来,先是一掌抹平了故君城城门上的故君二字。
这两个字让他的心里无比的绞痛。
随后,他又走进了故君城,所去的方向,是昔日他和她的家。
那个方向极为显眼,但是当他看到那里的时候,眼里无比的镇怒。
昔日他的家,如今竟然已经被鸠占鹊巢,哪一个温馨的屋子,变成了异动高耸如云的建筑。
“神霄门?这是什么门派!”
书生身形一转,已经出现了在了神霄门的大殿之前。
神霄门上空,雷霆涌动,四方云聚,一派肃穆的仙家景象。
而在神霄门惊雷殿之中,一名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露出了一股震惊,又有丝丝不信。
可是随着书生一步步走进来之后,他忽然之间老泪纵横,整张脸都在颤抖。
“门主,你怎么了?”一旁侍奉的小童说道。
南少龙忍住情绪,含笑道:“我没有什么,你先退下吧。”
那小童看了看南少龙,又看了看殿外走进来的书生,有些将信将疑,但是还是立刻退到了后殿。
书生步步向前,眼中冰冷,可是看到面前这名老者的时候,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丝温暖。
“你是什么人?”
南少龙站了起来,然后又对着书生恭敬地跪拜了下去。
三跪九叩。
三恩九德。
这是当世最大的礼数。
“不孝后代南少龙不孝,拜见玄霄神将!”
玄霄神将眼中惊讶,道:“你姓南!?”
南姓,是她的姓氏。
她叫南怀玉。
这人,是她的后代?
是他和她当初的儿子的后代?
神霄门?这不就是以他的称号命名的。
玄霄神将的脸上柔和了许多,忽然生出了一种血融于水的感觉。但是,他还是有些愤怒,为何这些后人,将她化身的石塑丢在了城外。
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雨,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当下,玄霄神将对着南少龙一阵的呵斥。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他没有见过他的儿子,甚至连儿子的后代也是随她姓的。
玄霄神将当然不会不满,他和她的儿子,姓什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惭愧,对于儿子他没有付出任何的亲情,甚至没有机会见上他一眼。
当年的儿子,想必也是和南少龙一般如此威武赫赫吧。
玄霄神将如今的模样不过是一少年,可是眼里却对着南少龙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南少龙对此自然不会不满,反而有些激动。
“玄霄前辈。当年德祖怀玉特意吩咐,让我们后人不许将她带离那里,更不许多做什么。她相信,她一定能够等到你。在那相约的地方,她要第一眼看到你。所以,我们才没有任何的动作。”
南少龙低头。德祖,是神霄门给南怀玉的谥号,是一个尊称。而对于玄霄神将这个传说之中的人物,他根本就不知道叫他什么。
若是叫老祖宗,可是老祖宗的外表也太过年轻,很难叫得出来。于是想来想去,就只能叫一个前辈。
“玄霄祖宗?这个称呼……我可不喜欢。”玄霄神将道:“玄霄不过是我的神将赐名。”
“那么,晚辈如何称呼您!”
“当年的我本来没有名字,但是她给了我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我很喜欢,叫做沈心玉!而且如今万载已过,玄霄神将之名自然不能再次出现在这天下。从此以后没有玄霄神将,只有沈心玉。为了掩人耳目,你日后就叫我沈先生吧!”
南少龙当即意会。
“见过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