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独上七绝峰
秦风看着那蛮兽如踏天火，咆哮远去，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天下第一在武红袖的搀扶下，半晌爬起来，仍在干呕，满脸沾着脑浆子，极是腥恶。武红袖撕下一截衣袖，将他脸上的碎片脑浆子小心翼翼地抹了去。
秦风拄剑而立，脸如沉冰。
武红袖也默然不语。每个人都很清楚，放走那七绝剑宗的弟子，必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咱们先回去吧，请镇长大人和我父亲来处理。”武红袖叹了口气。
秦风转过身来，看着天下第一，一言不发，眸中隐隐有火焰弥漫。
天下第一抬起头来，看到了秦风眼中燃烧的火焰，竟有些心虚，不敢再看。
良久可怕的寂静，众人无言。秦风眸中的火焰逐渐熄灭下来。对天下第一的恨铁不成钢，让秦风有种极重的挫败感。他拼命压住了胸口的火，因为他知道，就是将天下第一砍了脑袋，也无法改变眼前的事实了。
“刚来救红袖的时候，你不听劝阻，非得冒冒失失地冲上去就动手。他们三个人，我们二个人，本无胜算！你今日放过那高竹竿，蓝田镇就免不了被屠的命运了！”秦风涩然道。
“不……不能吧……”天下第一脸色苍白，呐呐道。
秦风道：“灞城的三大剑宗，对蓝田镇来说，就像天上一样。踩死蓝田镇的普通镇民，就像踩死只蚂蚁。我们杀他三人，全村千条性命还能保得住吗？”
武红袖也有些慌了，搓着手急得团团转：“那……那怎么办？”
天下第一哭丧着脸：“我……我也没杀过人啊……以为都跟你一样杀人如麻……我第一次见血，手脚就发软，怎么拦得住？你要是会点剑法，也不能让他逃走，怎么净说我？”
秦风冷冷道：“我也是第一次杀人。”
武红袖看着他略有些狰狞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害怕。那个熟悉而随和，总能逗她咯咯乱笑的阳光男子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好像是一个心中深处潜藏着暴虐气息的魔王。
秦风并非虐杀之人。只是看到街上有被烧焦的孩童，红袖被人强抢，这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妹妹小宁，仿佛这一切灾难就发生在妹妹身上。愤怒之下，让他在第一次杀人时就已然极度冷酷而残忍。
“那……那现在怎么办？”武红袖惊恐地望着秦风。现在已经不能再指望这个满嘴放风筝的天下第一，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仍然冷静如山的男子。
秦风看着那高瘦少年逃走的南方天空，浊重的呼吸了几口，涩然道：“与其等他们来蓝田镇屠杀镇民，烧杀抢掠，不如先找上门去。若是讲理不成，一番血战，死于当场，也能让对方消了一口恶气，让他们能放过蓝田镇！”
武红袖颤声道：“你是说……我们去灞城，七绝剑宗？”
“不是我们，是我跟第一。”秦风淡淡地道，眼光拙定。眼瞳深处，隐隐有风暴泛起。
两人扶着天下第一重回蓝田镇。天下第一沉默得可怕，脸色苍白，嘴唇灰败，回到那山谷的草屋中倒头就睡，不再理会任何人。
当夜，秦风就带着武红袖来到剑神庙，以剑划开手掌，用血在剑神庙的白墙上按下一个血手印，然后写道：
见危不救，任我受辱，全镇老小无一男人。十年之后，红袖必重回故里，誓报此仇！
武红袖惊叫道：“这……这是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报仇？他们不是见危不救，而是没有能力救……”
秦风轻抚了抚她温顺的乌青长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来，叹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来挽救蓝田镇的命运。你今夜就沿着横断山脉向东走，永远地离开蓝田镇。”
武红袖靠在他肩头上，大哭起来，娇躯瑟瑟发抖。“你们也可以……可以跟我走……别丢下我一个人……要死，我也跟你们一起死……”
秦风道：“我们的第一希望，就是想说服七绝剑宗，将他们外门弟子的罪行，公诸于世，让他们护不得短。第二希望，也是最坏的打算，如果无法逃避，就只能用血，来洗涮他们的怒火。这是我和第一留下的祸患，我们没有选择。”
“你离开灞城后，除非听到我们平安的消息，否则永不可回。快去向你爹爹，还有第一告别吧，这混蛋……虽然很混，但他跟你父亲恐怕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天下第一虽然是怂货，贱人，但恐怕也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与自己关系最近的怂货，贱人。
靠在他肩头上的武红袖，逐渐止住了抽咽。
…………
两人回到天下第一所居的山谷中，推开草屋，却惊然发现没有了天下第一的身影。
一灯如豆，桌上压着一片纸，其上写着一行潦草而急乱的字：
“因我食言，让你耿耿于怀，第一决定补偿，唤你一声师父，从此两清。风大叔，老家伙，本天才是绝不会输给你的。我犯下的过错，自己一力弥补，无需你承担。第一可血溅七绝剑宗，绝无所憾。只惜我欠红袖一生之诺，求你悉心照顾。第一虽性鲁莽，心有九窍。红袖一颗芳心暗系于君，当可自酌，第一无憾矣。若是有缘，得见我父武天松，可转告老翁，弃儿已恕他之过，何时归家！”
秦风看着那纸片，还有天下第一熟悉的字迹，怔住了，递给身边的武红袖。这是天下第一自耍赖以来，第一次心甘情愿叫自己为师父，虽然仍在胡说八道。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股酸涩堵在胸口，让他难以呼吸。
他与天下第一每日相伴修行，亦师亦友。他内心很清楚，自己是没有资格做他师父，但天下第一却需要一个师父，让他不致于在人生路上走偏。这是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天才，让秦风总能想起，那远在地球，同样无依无靠的妹妹。
武红袖夺过那纸片，俏美的脸上神色急变，珠泪簌簌而下，颤声道：“秦大哥，他……他是不是疯了？”
秦风道：“他是疯了！这个怂货！”
武红袖将那红片搁在那灯焰上，燃尽了，数点纸灰散落在掌上。“我要跟你一起去！”
秦风断然否决：“不行！”
武红袖却似乎没有要听从他的意愿，美眸中有着迷离的泪光，神色却很坚毅，只道：“我……我以前不明白……总以为他不够好，喜欢自吹自擂，厚颜无耻……是个彻彻底底的二货，我武红袖只能将终生托付给像秦大哥这样稳重的男人……”她俏脸上微泛羞涩，只是灯光晕暗，看不太清楚，“可是……可是如今才发现，他再二货，也是我的二货……我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承担……”
秦风突然出手，一掌切在她的脖子上，真气透入第一太阳脉，气息震荡。武红袖眼前一晕，便晕倒在地。
秦风将她扶躺在床，道：“如果我让你去，这二货估计要跟我拼命了。”吹灭灯火，提剑便出了门。
身后是灯火渐熄的蓝田镇，隐隐传来狗呔声。溪水潺潺，凉风卷夜，一片静谧，让秦风倍感唏嘘。这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站，却给了他无数的温馨。虽然有那横蛮的武凌天镇长父子，但更有武有财坚守底线的原则，武红袖温婉刁蛮的笑容。
秦风再一次沿着来时的路，穿越百里的密林，来到那亡灵古墟前。月华如瀑，垂落荒墟，氤氲生雾。四处弥漫的隐隐亡灵呼啸声，仿佛因为他的到来而瞬间寂然，只余一片可怕的寂静。
他与火星神陵一起坠入深渊。醒来后就从这片荒墟中爬起，来到这个陌生的罗浮大世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秦风无法想透。但现在，他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去想了。
“小宁，哥哥多么希望能够再回去，见一见你的笑容。”秦风胸口发堵，变腰拾起荒墟中的一块瓦砾，五指轻动，捏碎成尘。
“可是哥哥真的没有选择，我必须要去救那个混蛋！哥哥还不够强大！”秦风不敢去想妹妹在地球上的生活，头也不回地提剑离开了亡灵古墟。或者，血溅七绝峰，便可了却这场无涯的天剑之梦！秦风哽咽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坚强。
他回到蓝田镇，沿河而下，夜行五百里，进入了灞城地界。蓝溪越来越宽，数百米宽的河面，汇入灞河，滚滚向南。
一座巍巍大城耸立在灞河边。城墙百尺，极其雄伟。北城门口悬着一方匾，上书灞城二字，字迹雄劲。秦风进了灞城，吃了早饭，又到处探消息，问明路径。
灞城，辖地数千里，人口几十万，在南诏帝国的千大城市中，排名第三百一十八，甚是繁盛。灞城有三大剑宗，七绝在西，灵隐在南，霸剑在东，各雄镇一方。每十年，灞城便要举行夺剑盛会，以决定未来十年的灞城管辖权。
自从灵隐剑宗衰弱后，这数百年来，灞城便一直是七绝剑宗和霸剑宗轮流掌管。特别是近一百年，七绝剑宗更是技冠群宗，连续统治灞城十届，隐隐成为灞城第一宗。
秦风在灞城便看到了无数穿着灰袍，胸口绣着一柄龙纹金剑的七绝剑宗外门弟子，在大街上巡逻。他拦住一个弟子，问明了七绝剑宗的所在地。那灰袍弟子看他打扮，自然以为他是想上山拜宗学艺，也未及多想，便给他指了方向。
…………
七绝剑宗在灞城之西一千余百里处的群山中。七座雄峻的大峰，直插云霄外。山峰间云气缥缈，玉台琼楼，碧树蓊郁，仙花摇曳，更有云鹤神鸟，悠闲自得的在山林间飞舞，恍若人间仙境。
千丈银瀑如龙，从峰顶垂天而降，更显气势雄奇，让人惊叹。
主峰下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巨大庄园。庄园后的白玉古道，蜿蜒上峰，如登天之阶。大门外，一块古色苍苍的大石上，刻铸着三个大字：七绝峰！字迹入石尺深，流动着岁月悠久的气息，显然这七绝峰，自远古时代就仙名远扬了。
据灞城的酒保说，在无尽岁月前，七绝峰下曾是一片远古时代留下的废墟。七绝剑宗的列代祖师清理了这片废墟，重建了七座主峰，建成这无上仙山，承传至今已上万年。
山门外，一名外宗弟子拦住了他，神色倨傲：“干什么的？”
秦风道：“在下秦风，为天下第一之事，特来拜访贵宗长老。”
“天下第一？”那弟子一怔。另一名弟子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蓝田镇来的疯子吗？他自认杀了我七绝剑宗的二名外门弟子，负荆请罪。如今已被押往执法堂，不日便将处斩！”
秦风道：“我是他师父，能否带为引见贵宗执法长老？”
“你是那小子的师父？你才多大啊，就敢收弟子？”那弟子上下打量着秦风，一脸的不信。
秦风道：“南诏帝国，宗门数千。每宗每派，都有资格在南诏帝国内繁衍。我这一派称为天剑宗，他是我唯一的弟子。如今他被你们拿下，我自然要相救。”
那两名灰袍弟子各按住了剑，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二剑齐出，剑光如虹，二道剑气凛凛而发，射出二丈开外。秦风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两人的修为，比那与自己交手的高瘦少年还要强不少。
剑气飞射而至，将秦风的脸照得一片雪亮。
秦风凝神视之，并不拔剑，只是看着对方。那二名弟子同时一愕，同时止住了剑：“为什么不拔剑？看不起我们吗？在这灞城地界，向来只有我们看不起别人，还没有人敢看不起我们！”
秦风眸中精芒闪动，淡淡道：“刚才我只需要一剑，就可以让你们剑气摧毁，双剑齐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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