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神的试炼（二）
思绪在回忆的长流里飘荡了良久。
似童年的无数片段散落而聚合，不愿意去承认，却又遮挡不住地窜出来。
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在追逐，却追逐不到它的影子。
那是艾尔，真正的梦想……
终于，艾尔有些哽咽地低声道：
“我想……有爸爸妈妈……”
说到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几乎如蝇鸣，
他不曾和人提起过这个软弱的梦想，因为这梦想里包含着太多自卑和懦弱，然而这个梦却已经在艾尔的脑海中漫游了太久太久。
“没有谁的梦是不值得肯定的。”
只听那悠远的声音继续道：
“把你的头抬起来，神运者。”
听着那声音的指令，艾尔像是受到不可抗拒的力量指引，缓缓抬起了头。
而这一次，他看到了远古神明的模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完美，真真正正的完美。对于面前这远古神明的影像，艾尔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词汇去表达。
在这影像之中，那神明似乎无所谓物种，也无所谓性别，唯一的形态就是美，绝对的美学。无论审美观是怎样的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会为这无与伦比的完美而震惊，以至于天下万物都黯然失色。
“神运者，你可看出了吾的缺陷？”
只听那悠远的声音缓缓问道。
没有缺陷……这是理论上的答案。
然而，艾尔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个答案有着某种漏洞。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远古神明的外貌，在那无比完美的形态中上下观望着。
看着……
看着……
可是单单用视觉的方式，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那隐隐的漏洞之处。
艾尔愁眉紧锁地闭起了双眼，冥思苦想着，然而正是这闭眼的时间里，艾尔竟然真的发现了答案。
“我知道了。”艾尔猛然张开双眼道。
“哦？说来听听，神运者。”那悠远的声音道。
“你的缺陷，就是你太完美了。”艾尔缓缓道：“以至于当视线离开你的时候，却无法记住你的样子。你的完美已然让你失去了特色和个性，变成了一个没有形象意义的抽象概念。”
“哈哈哈哈。”
听到艾尔的答案，远古神明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说得好！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合格的神运者！”
只听那悠远的声音有些释然的说道，话音刚落，那远古神明的影响就消失在了平台之上。只留下艾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喂！”艾尔还想叫住那个影像，然而此时此刻他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七面镜子，在艾尔的四面八方缓缓升起，把艾尔完完全全地包围了起来。
艾尔有些紧张地四下望着，而当他这样做时，七面镜子相对而映着，照出了无数个慌张的自己。
这让艾尔不觉有些恼怒，神情有些怒色地盯着那些镜子，而他如此做时，那些镜子中又照出了无数个愤怒的自己。
而此时此刻，那悠远的声音再次在渺远的天际响起：
“命运如镜，你的命运在于你怎么面对它。”
命运……如镜……
艾尔被神明的话语说得一愣，但是神明的试炼，却没有给他愣神的时间。
话音刚落时，其中一面镜子中，一个愤怒的镜像冲了出来，对着艾尔挥拳相向。
还好艾尔反应够快，避开了突如其来的一拳。
什么？
艾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敌人，因为那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一个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一个愤怒的自己。
此时，那个自己的镜像已经从镜子中走了出来，用愤怒的拳头猛烈地砸向自己。那镜像的攻势十分猛烈，逼迫得艾尔不得不全力以赴去应对那镜像的攻击。但即使如此，艾尔也依然处于下风。
然而，在拳腿交错之间，艾尔慢慢发现，这愤怒的镜像攻击路线章法有道，像是在进攻着自己，又像是在指导着自己什么。那拳影舞动之间，蕴藏着不是技巧和路线，而是规律和法则，源自愤怒的规律和法则。
识得愤怒之本质者，方能识破他的每一次进攻。
随着交手时间的慢慢加长，艾尔发现自己愈发能够应付得当，以至于到了后来，艾尔可以尝试着缓缓闭上双眼，仅凭直觉去应付这个愤怒镜像的攻击。而事实证明，当如此去做的时候，反而更容易看透那个镜像的路线。
胜负已分。
当艾尔闭目相斗到第十秒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伴随着的，是一计借力打力的顺势拳，那一拳将愤怒的镜像瞬间击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当那镜像最终倒下时，他的身躯幻化做了一抹模糊的人影，瞬间融入了艾尔本人的身躯，与艾尔体内的力量浑然作一体，相应相生。
信源……能量！
艾尔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真谛，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股依稀可见的信源能量开始外溢出来，附着在自己的身躯四周。在这股信源能量的助力下，他已然突破了人类无法直接使用信源能量的壁垒，可以像灵一样，将信源能量直接通过身体外放出来。
这让艾尔不由得一阵狂喜，这种周身环绕着力量的味道，换做谁都是梦寐以求的。
而正当此时，第二个镜像从另一面镜子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正在狂喜之中的他，一个满脸挂满了笑容的自己。
战事再起。
但是这一次，艾尔已经掌握了章法。这一次的镜像象征着“喜”，识得喜之本质，方可应对自如。
只用了上一次一半的时间，喜之镜像就落败下来，同样化作了一股信源的能量，融入了艾尔的身体之中。
伴随着这一次融入，艾尔清晰地感受到了信源能量的强化，那外溢着的信源能量愈发饱满而成熟，从身体中蓬勃欲发。
紧接着，第三个镜像——忧之镜像……
第四个镜像——思之镜像……
第五个镜像——悲之镜像……
第六个镜像——恐之镜像……
第七个镜像——思之镜像……
七个象征着不同情感的自己先后来袭，而艾尔应对每一个镜像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当来自第七面镜子的思之镜像冲出的时候，艾尔直接在闭目之中，三招便将那镜像制服于平台之上。
也正是这最后一个镜像的能量融入艾尔的身体时，艾尔感受到了不曾有过的力量充裕。在融合的一刻，艾尔的信源能压无法抑制地瞬间爆发出去，将四周的七面镜子全部击成了碎片。那些碎片飘落到了这片白色世界之中，化作飞舞的白色羽毛消散而去。
这便是神之试炼的力量。
艾尔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战神伊万，还有卡尔德，当他们从神的水晶门中走出的时候，都仿佛变了一个人。
神不曾给予他们任何力量，只是教给了他们发掘自身潜力的方法。
而这个方法，将对孩子们在这错乱世界的生存受用终生。
纯白的楼梯，重新出现在了艾尔所站的平台一段。
而这一段白色楼梯的尽头，是这空间的七扇大门中的第一扇：
绿宝石之门。
“神运者。”
那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紧紧凝视着这扇门，这是属于你的神运的第一个条件……”
话音落下时，那扇绿宝石之门缓缓打开，一段如梦似幻的影像瞬间冲入了艾尔的脑海。那影像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以至于艾尔根本不知道那段影像到底有多长。但是无论多长，这段影像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入了艾尔的脑海，并躲到了艾尔的记忆深处。
艾尔无论如何去努力的想，却只能想起几个模糊的片段，但是那影像的记忆却仿佛在缓缓告诉着自己：这些画面将化作即视感，当你见到这一切的时候，你就会想起。
而当这影像的传送结束之后，这第一个条件的名字缓缓出现在了绿宝石之门上。那是整齐而飘渺，似有又似无的六个大字：
幽都的空悲歌。
虽然对于那些影像的记忆十分渺远，但是对于这六个字，却像是铁板钉钉一样死死地钉在艾尔脑海的最核心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幽都的……空悲歌……”
艾尔缓缓念道。
从死婴的记忆里艾尔得知，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按照这个条件的描述，和那些影像的提示，去完成这个条件。
当这个条件完成之时，属于自己的神运的第一色宝石，将浮现于世间。
试炼，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
白色的楼梯，七扇门，还有艾尔所立足的平台一并消失不见。
水晶的门扉重新出现在艾尔面前，这象征着整个试炼的结束。
在踏出门的前一刻，艾尔有些留恋地望了望这门后的世界。
“谢谢。”
艾尔对着一片虚无的空间道。
话毕，他才终于抬步，走出了水晶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