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间地狱
死了……
听到这两个字，艾尔大睁的双眼顿时空洞无光，整个人瘫倒在大鸡蛋中。
这之前，艾尔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性，想象过米歇尔如何用奇特的方式死里逃生，想象过米歇尔如何挂着诡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想象过满是鬼点子的米歇尔得意洋洋的猛地现身，然后向他炫耀着自己的新发现。然而，一时之间，所有的幻想都化为泡沫。艾尔知道，埃尔法老师是不会错的，埃尔法老师永远知道最真实的答案。
米歇尔死了。
这是艾尔最不愿意相信，却又无法改变的事实。
大鸡蛋飞行的速度出奇的快，似乎一直在加速，这是孩子们从未体验过的，这种加速度甚至让体格最壮的西泽都感觉有点窒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共有的直觉，让他们隐约感觉到，大鸡蛋突然的到来，和刚刚诡异从林的剧烈地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待大鸡蛋飞行了一段时间，以孩子们的经验，这个速度足够载他们飞回平时生活的地方，然而大鸡蛋飞行的速度依然没有减慢。终于，金发多莉丝忍不住问出了声：
“埃尔法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面对“死而复生”的埃尔法老师，多莉丝多少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特地拔高了声调，用一贯傲慢的语气尖声问道。
“你们都听好了。”埃尔法老师浑厚的声音同时在五个大鸡蛋中响起。其他四个孩子虽然没有听到金发多莉丝的问题，不过大抵也猜得到是有人问出了他们心**同的疑问。所有孩子的耳朵都数了起来，尤其是艾尔。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艾尔的大脑。
“我已经无法继续保护你们，今后你们要用我教给你们的一切，努力的活下去。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听着埃尔法老师的话，孩子们顿时一阵心颤。
“什么……意思？”金发多莉丝的声音也一时变得虚软了，她突然意识到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艾尔也意识到了，大铁棚里一定是发生了一些连埃尔法老师也无法掌控的事。艾尔突然觉得，也许这是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向埃尔法老师问清楚的最佳机会，或者说，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埃尔法老师！告诉我！我们到底从哪来？是谁把我们放到这个大铁硼里的？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个大铁棚里？你又是谁？生日考验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疑问埋藏在艾尔心中太久，以至于艾尔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它们全盘托出。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是谁把你们送到这里来。我只知道你们口中的大铁棚是一个全封闭的生态循环系统。而我，就是这个生态系统的超级电脑，也就是说，我就是你们所说的大铁棚本身。制造我的人给我输入了一个名字，叫做‘埃尔法’。我几乎和你们同时醒来，我的系统里只有我应该做的事，而没有你们问题的答案。我的程序中输入了十分复杂的指令，是这些指令让我们指导你们学习、训练包括参与生日考验。关于生日考验，我只知道是为了让你们的潜在能力觉醒，我仅有的资料告诉我，你们终将面对比生日考验里的怪物可怕无数倍的敌人，而那时如果你们还没能熟练使用能力，那么面临的终究是死亡。”
“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埃尔法老师的话印证了艾尔的某些猜想。但是埃尔法老师的描述比艾尔想象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我不知道。”埃尔法老师浑厚的声音无奈地响起：“但是，艾尔，你可以知道。”
“我？”艾尔突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埃尔法老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名字。
“没错，在我的小屋里，有一个金属盒子。我的资料告诉我，那个箱子里装着所有谜团的答案。我的命令里禁止我打开那个盒子，命令让我等到有孩子问出这些问题为止，将这个盒子交给问问题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我么？”艾尔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然而，埃尔法老师的声音突然断断续续起来，强烈的电流干扰声，让孩子们无法听清埃尔法说的内容。
“没……没……嗞嗞……嗞嗞……没错尔……嗞嗞……你要……去……”
电流干扰声愈发猛烈，之后埃尔法说得所有话，孩子们一句也没能听清。就这样过了一分多钟，埃尔法老师的声音和电流的“嗞嗞”声一并消失。同时，所有的大鸡蛋一并黑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动力般开始减速。
什么情况？艾尔心头一慌，因为从大鸡蛋刚才的行进看来，应该早已经回到了他们平时生活的地方。然而大鸡蛋刚才一直在继续加速行进，所以艾尔无法确定他们现在正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减速，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目前正在一个平面上，向着正前方前进。
由于之前的加速过快，减速过程大约持续了五分钟，终于五个人的大鸡蛋都约在同一时间静止了下来。
五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手动打开了大鸡蛋的舱门。尤其是艾尔，他迫不及待地想冲到埃尔法的小屋，去打开那个金属箱子，去解开这一切的谜题。
可是，当舱门打开……
本以为，打开舱门，会看到大铁棚熟悉的阳光。
本以为，打开舱门，可以闻到大铁棚清新的空气。
本以为，打开舱门，会看到其他孩子们嬉闹的身影。
本以为，打开舱门，会看到大铁棚的树林、草地、湖泊或是其他某处熟悉的景致。
然而……
大鸡蛋的舱门一开，一股灼热的空气就涌进舱内，空气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那种血腥味没有生日考验的丛林那般腥臭，但却格外新鲜而浓烈，在灼烧般的热浪中让人胸口一阵恶心。
大鸡蛋外，的确是那个熟悉的大铁棚内部。但此时，本该是白天的大铁棚棚顶却是漆黑一片。往日升起在棚顶的人工太阳早已熄火，而照亮大铁棚的是熊熊火海。肆无忌惮的火舌正吞没着树林、草地和孩子们居住的楼房。大地在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地震，而是若干只高达十几米的巨兽在地面上踏过引起的颤动。孩子们无法看清那些巨兽的全貌，只知道它们披着漆黑的皮毛，长着巨大的獠牙、利爪和细长的尾巴。
哭声、喊声、惨叫声、呼救声在大铁棚的四处响起。艾尔、多莉丝、西泽、李雨嘉、王昭倩，五个从大鸡蛋中走出的孩子全都僵立在原地，双腿如同被上了枷锁一般无法挪动。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大地上一片腥红，却不是诡异丛林的那种腥红。
是血，是大铁棚孩子们的血染红了大地。
就在孩子们面前的不远处，一座他们时常玩耍的小山坡上，两个其他孩子的尸体赫然横在地上。模糊的血肉已经让他们无法辨认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只有两双从眼眶中挤出的眼球惊恐地望着天空。
这里已然不是那个孩子们熟悉的大铁棚。
这里是人间地狱。
“怎……怎么会……这样……”金发多莉丝踉跄着后退着，双腿发软跌倒在大鸡蛋前。
李雨嘉浑身都在颤抖，这一次，她没有哭，但并不是因为不再害怕而没有哭泣，而是因为她已经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甚至是西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壮男孩儿，竟也在这地狱般的景象前浑身僵硬。惊恐的汗水从西泽的额头直落向全身，划过他那孔武的身体上一条条颤抖着的青筋。
我们在哪？这是艾尔几乎要撕裂的大脑现在唯一能想起的问题。他低头看去，只见他们五人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轨道前面。轨道上，是他们五个人的大鸡蛋。艾尔以前来这边玩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个轨道，这轨道如同突然间从地面下升起一般突兀。
“救命！救命！”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男孩儿的声音，艾尔再熟悉不过了。
特里帕蒂！
是特里帕蒂的声音，是和艾尔同住一间宿舍十几年的室友，褐色皮肤的男孩儿——特里帕蒂。
艾尔闻声望去，在他左前方几百米处的一个山坡顶，特里帕蒂正托着一条残缺的腿，翻过山坡，狼狈地向艾尔等五人的方向跑来。现在，他那身昨天刚刚换上的新衣，已经被泥土和血迹染尽。他身上挂着无数撕裂的口子，浓稠的血混着泥土从全身的伤口涌出，在地上留下一排长长的印记。
“特里帕蒂！”艾尔冲着特里帕蒂的方向大喊道：“坚持住！”
“别怕，我马上就过去！”西泽也看到了特里帕蒂，冲着特里帕蒂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西泽和艾尔双双把翔靴调制最大扭力，向着特里帕蒂的方向抬腿奔去。看到西泽的身影，远处的特例帕蒂神情中服气一丝希望。
然而，当艾尔和西泽刚奔跑出几步，面前的一切让他们瞬间腿软，僵在那里。
只见特里帕蒂的身后，一只尖牙利爪的巨兽冲翻山顶的树林，嘶叫着冲着特里帕蒂追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看到那种巨兽，那十几米高的巨兽形似老鼠，浑身披满黑色而锋利的如刀的皮毛，尖尖的头颅上长着细长的胡须，血盆大口里，两排森白的猎牙染满血迹和泥土。尖锐的长爪抓地时，能挖地几尺，细长的尾巴扫过树林，成批粗壮的大树应声而到。
怪物！真真正正的怪物！
比起这些狰狞的巨兽，那些诡异丛林中的虫子简直可爱得像邻居家的小狗。
这是西泽第一次完全没有勇气面对一个怪物，在这样怪物面前，西泽颤抖了。
“西泽！艾尔！救我啊！”
远处，看到僵住的西泽和艾尔，特里帕蒂绝望的呼救声越发声嘶力竭。可是西泽和艾尔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向前迈一步。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两人的心窝。然而这惨叫声也只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几百米处的山坡上，特里帕蒂已然被巨兽的利爪踏成了一坨模糊的血肉。
地狱，这里是地狱。
绝望和无助感侵袭着艾尔的整个身体。此时的艾尔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能怎么做，他想不到任何一种办法是能对抗这样的怪物的。埃尔法老师讲过许多种诡异丛林的大型虫兽，然而，此时站在艾尔面前的这只怪物，比埃尔法老师讲过的任何一种虫兽都要恐怖上数倍。不，准确说，它们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上。
“你们愣着干嘛！快回大鸡蛋里去！”
这时，王昭倩的呼声从背后传来。艾尔和西泽这才微微缓过神来，抬头望去，杀死特里帕蒂的巨鼠怪物俨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向着他们的方向嘶叫着奔来。
跑！要跑！艾尔努力地命令着自己，但是发软的双腿已经完全用不上力量，冰冷的汗，掠过几乎要裂开的眼睛，浸湿了艾尔整件上衣。
不！根本抬不动腿！死定了！这是艾尔此刻绝望的直觉。
突然，艾尔发现自己的位置改变了，不是在刚刚的地面上，而是整个人坐在了大鸡蛋中。转头望去，巨鼠离自己远了几分，但依旧在冲着这个方向奔来。而此时，西泽、多莉丝和李雨嘉也已经坐在了各自的大鸡蛋舱内，王昭倩正向自己的舱中钻去。
艾尔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王昭倩。刚刚看到自己和西泽僵住在那里，王昭倩用静止时间的能力把他们从地面上拽了回来。然后一个个把大伙儿送回了大鸡蛋里。躲在大鸡蛋的屏障里，艾尔的恐惧削弱了几分，总算能正常活动手脚了。
“快！各位！盖上舱门！然后把座椅掀开！按那个红色的按钮！”王昭倩大声地呼喊着。在这样的绝境时刻，即使是高傲的多莉丝也不再有半句废话，所有人下意识地服从着王昭倩的指挥。
盖上舱门！掀开座椅！按红色的按钮！
一套操作下来，舱内昏暗的灯光再次亮起，处在轨道上的五个大鸡蛋重新开始加速行进，虽然巨鼠的移动速度非常快，但全力加速的大鸡蛋还是把那只怪物甩在了身后。
在大鸡蛋昏暗的庇护下，艾尔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大脑渐渐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到底发生了什么？艾尔无从得知。但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鼠型巨兽，艾尔确认从未见过这种巨兽，准确说，在大铁硼这有限的空间中，根本藏不住这样的巨兽。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
大铁棚……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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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鸡蛋行进了些许时间后，重新开始减速，但这一次是正常的减速，并非像刚才一般熄火。
“下来，我们到了。”王昭倩的声音从舱外响起。
艾尔谨慎地把舱门打开一条缝，确认外面还算安全才敢跳出大鸡蛋来。金发多莉丝，西泽和李雨嘉也先后从各自的大鸡蛋中钻了出来。
目前艾尔等人站着的位置，是埃尔法老师的小屋。就是昨天多莉丝和琳在里面制作新衣服和“福特”的地方。因为整个大铁棚的照明系统似乎都损坏了，艾尔等五人只能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火光看清彼此。
“居然是这里。”艾尔四下看了看，冲昭倩问道：“昭倩，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大鸡蛋座椅下的按钮，还有它会开到这里的呢？”
“是埃尔法老师从前告诉过我的。”王昭倩一边摆弄着什么机器，一边答道：“这是第二阶段课程的内容——绝境应急方案。”
“绝境应急方案？”艾尔一愣。
“没错。”王昭倩继续道：“制作了大铁棚还有埃尔法老师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他在这个大铁棚里设下了一套应急方案。带有应急电池的大鸡蛋可以把幸存者送到这个‘埃尔法的小屋’，这里是这个方案的最后一环，是最后的逃生舱”
艾尔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刚刚的情境下，唯有王昭倩还能冷静地带他们逃生。看来王昭倩和埃尔法老师学习的一年，埃尔法老师讲了很多他们从未听过的东西。
“好了！”边说着，王昭倩变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小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动起来，从小屋的窗户能看到，烟雾正从小屋的地下向四周冲将出来，向上空蒸腾着。
紧接着，整个小屋开始上升，艾尔等五人踩着的地板下想起火箭筒喷射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地面离孩子们越来越远，小屋向上升的速度逐渐加快。半分钟后，这个埃尔法的小屋俨然已经变成一艘加速的火箭。
“等一下！”艾尔突然急道：“你就这么发射了？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办！”
王昭倩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已经太迟了，我们救不了他们。埃尔法老师曾经和我说过这个应急方案，方案发生时，不只是我们的大鸡蛋，所有人对应的大鸡蛋都会去接各自的主人。大鸡蛋们会将接到的人统一送到这个小屋，只要小屋外还有人活着并且那个人的大鸡蛋还在正常运行，那么这个小屋的火箭发射系统是无法启动的。但是现在它启动了，就证明……”
艾尔突然明白了王昭倩的意思，可是……
“可是刚才整个大铁棚都熄火了，他们不知道那个应急的按键啊！”艾尔急叫道！
“他们知道的，应急方案开始时，埃尔法老师会在大铁棚中整体通知，只是身在丛林里的我们没有听到而已。”王昭倩无奈地摇头道。
难道说……艾尔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除了他们五个，所有的伙伴都已经丧命。
不，一定还有人活着。艾尔仔细想了想王昭倩的话，那个指令是说：“如果还有人活着并且那个人的大鸡蛋还在正常运行”，火箭系统就不会启动。也就是说，如果有活着的人，但是他的大鸡蛋被破坏了，那么系统同样会启动。
“不！让这屋子停下！有人还活着！一定有人还活着！如果他们的大鸡蛋坏了而他们还活着怎么办！”艾尔有些发疯似的冲王昭倩叫道：“你难道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吗！”
被艾尔这么一叫，王昭倩低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昭倩才终于带着哭腔嘶吼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都在哪！我们出去找他们也无济于事！结果就是我们全都得死！”
艾尔愣住了，王昭倩说得没错。这突如其来混乱场面，已经把所有孩子冲散到四方，根本无从找起。实际上，他们五人能顺利登上大鸡蛋，是因为诡异丛林离这里相对较远，他们当时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对于那些在这里的孩子，也许危机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恐怖的巨鼠撕成了碎片。
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吗……
艾尔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屋的窗口前，无力地跪倒下来，两眼失神地望着逐渐远离的地面、火海和那些张牙舞爪的巨兽。
而就在这时，艾尔突然惊讶地长大了双眼，只见一股巨大的龙卷风拔地而起。更神奇的是，艾尔在那股龙卷风的尖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