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番外篇 荒岛异闻录(三)
我刚想走进草丛去帐篷看个究竟,被月饼一把拽住:“别送死!”月饼用探路的长树枝探进杂草,翻起一架人骨,露出五六个不起眼的圆土包。翻转的人骨上面爬满半根烟长短的红色蚂蚁,一对鳌牙死死咬着骨头。
月饼往蚁群里扔了条晒干的鱼干,蚂蚁如潮水般涌去,几秒钟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鱼干连骨头都被啃了个干净。
月饼收回树枝,顶端爬着一只红蚁,正玩命儿的啃着木头。
“你刚才要是踩进去,都来不及觉得疼,腿拔出来和这根树枝没什么区别。这种热带食人蚁嘴里吐出酸液划分领地,绝不迁窝,误入这里的动物只有死路一条。”
我脑补着那个场面,吸了口凉气:“月公公,您老人家眼睛都长到脑门了还这么毒辣。这些人就没你这眼力见儿,扎营扎进了蚂蚁窝。”
“不对,你看这些骨架姿势,生前没有剧烈挣扎。他们是被绑住扔到这里喂了蚂蚁。一旦进去,根本没有时间扎帐篷就被啃干净了。”
这句话里面有个逻辑问题,如果真像他所说,帐篷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月饼拿着树枝从杂草里挑起一个骷髅头,眼眶位置两个黑洞。看起来死的这群人比我们要正常。
从脚印的方向看,那个‘人’走进了食人蚁窝,它怎么进去的?
月饼在杂草地边缘来回走动:“有一种蚁蛊,炼蛊人生下来就被人豁开头皮埋进三十六颗蚂蚁卵,生长在养满蚂蚁的缸里,以蚂蚁为食。十二岁离开蚁缸,生吃草药和动物内脏捣成的糊糊,到了十八岁,头皮里的蚂蚁长成,练出蚁蛊。”
突然,月饼蹲身望着树林投映到草面的影子,指缝夹起几根桃木钉,向头顶甩去!
空中传来重物坠落砸到树枝的响声,我抬头看去,两具干尸从树顶落下。一具斜挂在粗大的枝干中间,另一具撞断了半条腿,拖拉着尸体先后落进草里。
隔着种种树影向上望去,我倒吸一口凉气:十多具干尸被手指粗细的蔓藤穿过喉咙,从颈椎钻出垂吊在树枝上,颤巍巍晃动,像是挂了一树的人尸风铃。
他们的眼睛,并排竖长在额头中央。
“嘶……嘶……”
草地里传来沙哑的喉音,左边帐篷的门帘掀开条缝,一个人隐在帐篷中,探出爬满红蚁的手,向我们招呼着……
三根木钉呈品字状并排飞向帐篷,把帆布门帘戳出三个小洞没入,“噗噗”声响起,显然钉进了蚁人身体。
自从漂到海岛,月饼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脾气异常暴躁,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这座海岛处处透着诡异,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蚁人的恶意。
门帘子缓慢掀开,一双火红的眼睛闪烁在黑暗中,发自喉间的嘶吼声低沉沙哑,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帐篷中走出!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人,他的身上爬满红蚁,密密麻麻拥挤碰撞,像一层会蠕动的红色皱皮覆盖全身。草丛里传出细微的摩擦声,蚁群顶开黑色土包,潮水般涌向蚁人,由腿部爬上身体,整个人顿时又膨胀了许多。
蚁人一动不动的站着,聚集在胸前的蚂蚁冒出三个尖锐凸起,挤出月饼甩出的木钉。
月饼竖着的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双手探到腰间,又夹起几根木钉正要甩出,我摁住他的胳膊:“月饼,你冷静点!”
“来到这座岛,大多数人都会受到影响,心智迷乱。”蚁人突然说了句我们久违的中国话,“尤其是练过蛊术的人,形貌甚至都会异化,就像你们俩。”
“肯定是你下的蛊!”月饼挣开我的手,木钉接连不断甩出,挟着凌厉风声刺向蚁人!
“嘭”!
“嘭”!
“嘭”!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红蚁群从蚁人身上弹出,挡下木钉!
“年轻人,静心凝气,不要受妄念蛊惑。”蚁人高声喝道。
月饼如同被当头一棒击中,眼中的红色血丝消褪,举起双手看着,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南瓜,我刚才在干什么?”
“你不记得了?”我松了口气,月饼总算恢复了正常。
月饼环顾四周低声嘀咕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盯着草间干尸,再次抬起头时,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一脚迈进了满是食人蚁的杂草地!
我打了个哆嗦,顾不得许多,抱住月饼往后拽。没想到月饼力气大得出奇,肩膀一甩就把我抗开。我退了两步,绊到一截横突的树根,控制不住身体,向后仰倒。
草地里像是有个海绵垫子拖住我,几声沉闷地腐骨碎裂声,恶臭扑鼻,正好砸到那具干尸。我触电般弹起,背部黏糊糊的估计沾满尸液,此时月饼已经冲进了杂草地,浑然不觉蚂蚁群淹没到膝盖,疾冲向蚁人。
我哪还顾得上什么食人蚁,跟着冲进去!杂草中突然出现无数蚂蚁疯快聚集,挡在我面前形成一堵足有两米高的蚁墙,像一堵巨大的海浪向我砸来。我绷紧了全身力气前冲,却顶不住这股巨力,被生生扑出杂草地。
我感觉全身都是蚂蚁爬来爬去,麻痒难耐,心里彻底一凉:“完了!”
奇怪的是,蚂蚁没有啃我,反而慢慢退了回去。我撑地坐起,看到了更吃惊的一幕!
月饼居然跪在蚁人面前!
蚁人高举右手,重重拍向月饼头顶的泥丸宫。月饼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扑地摔倒在草丛里,再看不见身影。
“月饼!”我狂吼着再次冲了进去!
这一次红蚁群没阻拦我,反而向两边分开,我距离蚁人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双手扔出岩石制成的流星锤。
蚁人没有躲闪,任由岩石砸到身上,落下大片砸成肉酱的红蚁。
“你的朋友,好了。”蚁人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走回帐篷,“等他醒了,一起进来。”
我把月饼翻了过来,长在额头的眼睛紧紧闭着,乍一看就像是脸上没有眼睛,胸前满是血渍。我探探鼻息,均匀悠长,脉搏圆滑稳沉,不像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