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盂兰盆节(二)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静香睁开眼睛,懒洋洋得一点也不想动,索性消着起床气,摸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想到明天是“盂兰盆节”,连忙爬起来,从窗户上拽下晒干的衣服,匆匆忙忙穿戴洗漱,急匆匆出门奔向自己的小花店。
路上,静香仍在回忆昨晚的梦。二次入睡后,她居然延续着被惊醒的噩梦做了下去,许多情节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一个古代男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葡萄藤打盹儿。
来到花店,推上安全门,门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花草的香味传了出来。
这个花店是父母的遗产,在插满高楼大厦的街上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大财团东方株式会社早看好这块地皮,出高价要买下花店,这样就可以将左右两栋东方产业的大楼连接起来。可是静香却不为所动,依然经营着花店。
倒不是静香多么执念这是父母留下的产业,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主街上,能有一栋属于自己产权的房子可不是东方株式会社所付的现金能购买的,房价会越来越高,现金却只会越来越贬值,这个简单的道理静香还是懂的。何况作为商业主街上的唯一一家花店,生意自然好得不得了,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观,静香自然不会为了眼前的钱放弃长久收入。
“盂兰盆节”相当于中国的鬼节,在这一天有很多禁忌。日本人不但要买花祭拜死去的人,还会连续放三到七天假。晚上也极少有人出门,都在家守夜。
忙到下午,天空劈过一道闪电,静香看着新换的牛仔裤叫苦不迭。前几天下雨的时候,静香都穿着牛仔短裤,倒不是为了显示她性感的身材吸引别有目的男人搭讪顺便买花,而是如果穿着长裤,裤脚会沾上很多泥点,回家还要洗衣服。作为一个单身女人,这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想到早晨匆匆忙忙晒上的被子,静香本来想临时关门回家收被子,可是花店的生意异常好,忙碌了一天,竟然没有抽出时间。
下午,还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叫高桥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地要了一束菊花。没过多久,那束菊花居然从楼下被扔了下来,又过了十几分钟,高桥满头鲜血地冲下楼,拼命地往医院方向跑。
在日本的高压工作状态下,许多人会突然产生精神上的状况。这条商业主街更是经常能看到自杀、发疯的人,所以静香没当回事。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买花的人才陆陆续续走完。静香收拾着花店,准备关门打烊,偏偏这时又来了买花的人。
“十分抱歉,打烊了。”那个人站在门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香匆忙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我只要一朵白色菊花,麻烦您了。”
语气很客气,但是声音很奇怪,就像是一台漏了风的手风琴发出的声音。
静香抬头一看,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打着一把伞,湿漉漉的头发直刷刷地披下,挡着半边苍白的脸,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脸上带着巨大的白色口罩。
明明雨停了,为什么还打着伞?
静香略略奇怪,也没多想,既然只要一朵白色菊花,倒也很快就能做好。
花送到女人手里,女人的手也是白得毫无血色,偶尔手指相互碰了一下,冰冷的感觉几乎冻透了骨头。
“过了十二点,就是盂兰盆节,百鬼横行的时间到了,你没系红绳吧,记得要在右脚腕上系根红绳。”女人毫无音调地说道,“我要去宫岛了,再见。”
出于礼貌,静香鞠躬送客。女人临走前那句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宫岛是著名的“鬼岛”,有很多奇怪的禁忌和传说。“盂兰盆节”去那里可是大忌。静香看着自己的脚:今天穿着长裤,嫌红绳碍事,就顺手摘了。一时间她竟然没有想到黑衣女人怎么知道她没系红绳。
“啪”,穿着玛瑙珠子的手链居然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四处乱跳,满屋都是清脆又嘈杂的撞击声。
静香愣了愣,家乡老人说过,戴在身上的饰物如果突然断掉,是替主人挡了一次鬼上身,一定要把珠子全都捡起,用红布包好,带回家放在通风的窗台上,用铁丝圈把珠子围在里面。先由夜间的风带走珠子上面不干净的东西,再经过白天太阳的暴晒,彻底晒掉阴气,才可以重新穿上佩戴。
跪在地上一边数一边捡着珠子,十五颗了,还有一颗怎么也找不到。静香擦了擦落在眼皮上的汗水,偏巧看见最后一颗珠子滚进了收银台下面的空里。
她弯着腰伸手够了半天,指尖几次碰到珠子,可是偏又把它碰得更远,索性趴在地上,用力向里伸着胳膊。
终于,整个中指摁住了珠子,向掌心一收,攥住。正当她要起身时,忽然有人从背后顺着她的屁股摸到右脚踝,还在脚踝上握了一把。
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很像刚才那个奇怪女人。
“啊!”静香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前一挣,脑袋正好撞在收银台上,“嗡嗡”的得又晕又疼。
一张圆形的白纸从收银台上飘落到静香面前。看到那张白纸,她想了想,眼睛突然睁得滚圆,面部扭曲,惊恐地靠在墙边,四处张望着。
屋子里没有人,这让她更加害怕!这时,静香反倒希望花店里出现一个人,哪怕是个色狼在刚才摸了她一把也好!
地上那张白纸,是刚才黑衣女人给的买花的钱,静香随手放在柜台上,那是一张白色的纸钱!
就像黑衣女人苍白的脸。
盂兰盆节,百鬼横行……
难道是?静香再也不敢想下去了,紧紧攥着珠子,匆匆把门锁上,向家里跑去!
桑原觉得全身一空,差点从竹椅上摔下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才意识到已经是半夜,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每栋房子都和山一样高,地面像铁一般坚硬,而自己居然是个女的,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小屋里面扎花卖给穿着稀奇古怪衣服的客人们,最后的记忆是趴在地上,居然有人摸了他屁股一把。
想到这个桑原就觉得怪恶心的,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连忙起身到厨房捞出块骨头,埋进葡萄树下,又添了几把柴火让灶火不灭,才回卧室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