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三绝剑圣(四)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永兴县外的鸣鸡山,当初突厥犯中原,边民不得安宁,太宗皇帝亲征,驻跸此山,夜闻山上有鸡鸣声,故称鸡鸣山。这鸣鸡山上有一座古老的道观,名曰碧霞元君殿,高凤麟昔日曾听袁成子说过此观,为道者没有过而不入的,高凤麟对袁成子最是尊崇,今日来到鸣鸡山下,哪有不上去参拜的道理吗,便对众人说道:
“各位,昔日听闻袁成子师尊道,此处有一座碧霞元君殿,至今有两百余年的历史了,他老人家早年游历天下时,曾在此处下榻,我想上山去看一看,你们继续赶路,晚些时候我们在前面的文德县汇合如何?”
众人都点头道好,让高凤麟自己多加小心,张宣说道:
“我也曾经常听人提起这碧霞元君殿,今日路过也想见识一番,我与凤麟兄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见张宣也留了下来,二人相互照应,平青云和周上靖等人也就放心了,毕竟安禄山的人马一路北追过来,他们时刻都有遇敌的危险,既然如此都告诫两人要多加小心些。
二人一路徒步登上山,沿着山上小路在山腰处寻到那碧霞元君殿,道观不大,正殿加侧殿不过五间房舍,此殿始建于北魏孝文帝年间,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余年了,香火十分旺盛,二人上来时也不时遇到来此许愿或者还愿的香客。
高凤麟入正殿向碧霞元君拜了拜,礼毕之后,高凤麟向一旁的道童问道:
“小师傅,敢问贵观的云阳子道长可在观内?”
那小道童起初并未注意,但是听到他说“云阳子”三个字的时候方才注意,问道:
“居士是哪位贵客,如何识得我云阳子祖师?”
高凤麟道:
“在下自长安而来,听长辈言道此处有一位云阳子道长,德高望重,深得世人尊崇,今日路过贵宝地,特来拜见,不知在下可有此福缘?”
那小道童说话老成,道:
“居士好意,小道士这番心领了,只是我云阳子祖师早在三年前就已仙游,未能领受居士好意,惜哉惜哉。”
高凤麟差异,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
“三年前就已仙游?”
那小道童道:
“正是,仙祖师三年前在住持房中仙游而去,无甚病痛,甚为安详,想必是羽化登仙而去了。”
高凤麟见这小道童不过十四五岁,说话客气周到,不像同龄之人,便问道:
“那不知现在观中的住持是哪一位呢?”
那小道童摇摇头道:
“此间观中并无住持。”
高凤麟更是为之诧异:
“我看观中香火倒是旺的很,怎地却没个住持?”
说到此处高凤麟方才想起来,自进门之后确实没有瞧见一名道士,除了门外一个扫地的老汉外,就只有在这大殿之中的小道童了,这是张宣说道:
“好像除了他,没有看见别的人啊?”
高风麟问道:
“这是何故啊?”
那小道童反问道:
“居士说是从长安而来,不知居士在家读的是那一本道藏啊?”
这话乃是道家一派的内行话,道家自黄帝开始,称黄帝为始祖、老子为道祖、张陵为教祖。是以道家之中存有不同分支,西汉景帝时期,咸阳道士茅盈及其弟茅固、茅衷因采药炼丹著称于世,创茅山一派。到东汉顺帝时期,沛人张陵于蜀中创立正一盟威道,这便是后世俗称的五斗米道,或者称其为天师道。到了东汉末年灵帝时期,黄老道教徒张角在中原地区创立太平道,后张角发动黄巾起义被镇压,太平道一度销声匿迹,但也却一直流传了下来。除此之外,终南山中也就有不同分支,除三清观一派,另外最负盛名的还有终南少阳派,而茅山派也有南茅山与北茅山之别,不同的分派通读不同的道藏经典。
高凤麟师承三清观,属天罡一派,大唐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自然首推黄老,三清观便是传自黄老。高凤麟见这话出自一个小小道童口中,不禁对其刮目相看,说道:
“在下颇通黄老,最近读的是《道德经》。”
那小道童微一点头,道:
“不瞒居士,祖师云阳子在世时有两位徒弟,我有幸侍奉祖师的大弟子凌虚子,只是凌虚子师傅一直未收我为徒,在云阳子祖师仙逝前几个月,凌虚子师傅也因病而故,不久祖师仙游,这观中便就没有了住持。”
张宣又问道:
“那云阳子道长不是还有个二徒弟么,他呢?”
说到这,那小道童摇摇头,道:
“我听祖师说,他那二徒弟早已破门而出,不问师门事宜了。”
听到此处,高、张二人不甚唏嘘,偌大一个道观,竟只有这一个小小道童主持着观中的事宜,而且这观中香火依旧鼎盛,对这小道童生出一股敬佩之意。
张宣问道:
“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啊?”
那小道童道:
“你们叫我云华就好了。”
张宣道:
“云华小师傅,这三年来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这道观吗?”
云华摇摇头,道:
“也不全是,云阳子祖师仙逝不久后,突然有一天门外来了一个老头,我瞧他可怜,孤苦无依,就将他收留下来扫扫地,除除尘,这几年都是我们两个一齐打理观里的事务。”
张宣瞧了瞧门外扫地的老头,见他鬓边花白,皱纹横生,几缕银丝随着山峰飘摆,更显孤寂,虽也穿着一件道袍,但明显这件道袍不太合身,小了许多,不知是从哪里翻了出来的,怕是他无力购买一件新的衣裳,见这一老一小守着这座庙观,着实不容易。
张宣见云华身上的小道衣也破旧不堪了,心中动容,问道:
“观中香火尚好,应该有些香油钱,为何你二人穿着如此破旧呢?”
小道士笑了笑,说道:
“祖师在世时,时常教导我,出家人求个内心豁达,这香油钱本就从百姓中而来,应该归还到百姓中去,所以我们除了观中的一点线香、蜡烛、灯油、金纸等物品需要,其他的都买米施给给一些穷苦人家,这衣服嘛,尚还能穿,不讲究这些。”
这一番言论真叫高凤麟与张宣二人汗颜,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胸襟和领悟,他日修为定不可限量啊。张宣实在瞧不过去,便施舍了一些香油钱,除此之外,又拿出一些零碎的铜板,给到云华手中,说道:
“这点钱你拿去换身衣裳吧。”
云华从未遇到如此情况,看着张宣,又看了看高凤麟,见高凤麟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师傅就收下吧。”
云华心中所想却是:“这些钱又能多买两斗米了。”当即就将钱收下了,张宣又出了门去,找到扫地的那老头,给了他一些钱,让他买件合身的衣服。
高凤麟和张宣二人对云华一见如故,见他小小年纪,谈吐却不凡,隐隐有股名家风范,见时间尚早,就留下与云华一起谈论道藏,说到这道藏,云华也是通读百家,且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高凤麟对道藏本就所读甚少,与云华谈论起来,自然只能附耳恭听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晌午,突然高凤麟和张宣问到一股米香,只见一旁灶房内,那扫地的老头出来招呼道:
“二位远道而来,山中简陋,只一些粗茶淡饭,望二位切莫嫌弃。”
张宣听到有的吃,喜上颜色,说道:
“多谢老丈了。”
云华招呼高凤麟和张宣灶房内用膳食,正吃着米粥,忽然听见观外传来一阵阵的声响,像是有一群人朝这边过来,听声音不像是上山来朝拜的,况且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啊,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放下碗筷出门去看看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