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父皇今日清醒了一会,他让我把虎符交给邵子瑜。”说着又冷笑了起来,“就那个连战场都没见过的草包,交给他可还得了?”
“你给了吗?”晋成帝的态度转变很古怪,傅辰想到那日雨夜,邵华池一个人在屋子里蜷缩着的模样,那次也是从皇宫中回来,他当时就猜想可能和皇帝有关系。
“怎么可能给,我说虎符事关重大,交于信任的将领才合适,你也知道父皇一直希望请徐清出山,现在我们把人请出来了,他喜出望外还来不及,又怎么还会考虑老九。”邵华池撇了撇嘴,语气冷漠。
他知道用什么话才能在皇帝面前得到自己想要的。
皇帝的薄凉邵华池是深有体会的,这会儿考虑老九只是因为自己这个七子野心不但大,实力还是最强的,是唯一能威胁到老三的人,老九相比算是无奈之选,但如果有徐清在,深知老将军忠君爱国秉性的皇帝就不可能再拿老九当人选了。
傅辰发现,五年前的邵华池还没对皇帝这样漠不关心,虽然面上的确被寒了心,但邵华池是个内心极为念情谊的人,心底深处依旧渴望着父爱,没有爱又哪来的失望和痛苦,可现在的邵华池就如同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这是反常的,“发生了什么?”
经过半个月的沉淀,邵华池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将这个惊天的消息以平淡的口吻说了出来,“半月前的那天,父皇当着诸多亲信的面,打算把皇位传给老三。”
其实传给谁,哪怕传给老九,邵华池都不会选择现在这样暗中调动势力来保住京城。
但唯独这老三,是绝对不行的,晋国的百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傅辰捋着长发的动作稍凝,这的确又是意外又合情合理,与一开始傅辰的猜测并没有太大出入,只是因为晋成帝提前被消耗了生命,导致发生的时间更早了。
“有哪些大臣?”
邵华池纷纷报出,又把当日养心殿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傅辰。
傅辰想到已经去了几个官员府中一段时间,搅黄事态的叶惠莉和清水,对比了一下名单上的名字,微微一笑,看来还可以更浑浊一些了。
“傅辰,我是不是很糟糕?”邵华池这问题不像在问傅辰,更像是自问,又或者是已经肯定了这句话。他抑制不住苦意,没想到父皇到这个地步还把他的价值全盘否定,他是个有抱负的男人,不是老八、十二那样逗鸟玩耍的纨绔,他以为这些年自己做的哪怕无法改变皇帝的想法,至少也不至于一成机会都没有。
但事实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在父皇眼里,他只是闲暇时逗趣用的,肖想这些就是他的不应该。
“你的自信呢,当年在笏石沙漠遇到你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王爷,可不是现在的小可怜儿。”傅辰笑着,他明白邵华池也只是在自己面前才会如此,摸索了一下邵华池的腰部软肉,轻轻揉捏着,他还在思考,手中也继续把玩着那一头银白秀发,哪怕在阴雨天的日光中也散发着莹莹光芒,“没人……比你更适合,他们不给没关系,不是只有这一条出路。”
邵华池隐约猜到傅辰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狠绝,这是他们逼他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皇祖父留下的国家变成他国的掌中玩物,“你想控制这些大臣?”
到了这个地步,似乎除了强抢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傅辰没点头也没摇头,“难道你觉得等你说还来得急吗,已经控制住了一部分了,待会我让薛睿给你名单。这个诏书目前知道的人应该比当时在场的人还要多,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
他可不认为那么多大臣都能守口如瓶,人最容易失信的,就是那张嘴。
“那也比京城沦陷好,哪怕做个杀……”
邵华池才刚说到“杀”字,就被傅辰食指抵住了嘴,“嘘……我明白。”但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来。
傅辰的挑逗总在不经意间流露,看着规矩非常,却每每让邵华池分心,心跳加速。
“别急,最关键的是那位‘王’,只要他在,就不会停下侵略的脚步。”
“你难道要——!”
这王还能有谁,不会是迂回作战的邵安麟,也不会是足智多谋的扉卿,而是那位真正的王,李變天!
傅辰郑重地看向邵华池,平淡的眼眸深处忽然爆发出汹涌杀气,“我们需要一劳永逸!”
这想法是多年前就有的,只是那个时候傅辰并没有表现出来,若没这个决断他当初也不会足足在李皇身边待五年,到现在面对唯一可以交付信任的邵华池才算是彻底将想法吐露。
“你想做什么?你要去杀了他?你难道又准备一个人去?”邵华池瞬间没了亲近的心思,双目一瞪,转身就抓住傅辰的衣襟,他害怕傅辰出事,没能能明白好不容易等到了希望后那不愿意对方有丝毫闪失的心情。
“怎么会是一个人,我身边这些人又不是摆设。”傅辰笑道,虽然话语是安慰的,但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并没有转圜余地,他早就派了一群亲信去了前线,就为了最后时刻的爆发。
邵华池紧张的全身轻微发颤,这是心理传达到身体,再在身理上的体现,他什么都不怕,唯独面对面前的男人会如此失态。他这些年也与戟国士兵在战场上遇到过,但之前的几次都是戟国兵成为盟友来帮他们击退羌芜等敌军,这一次却是正面对上。但只从这些也能发现,都是一群虎狼之师,丝毫不比他的瑞王军差。
可以预见,若是开战,必将生灵涂炭。
李皇也是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才这样步步为营到如今。
“我必须告诉你,据我的人计算,李變天这些年经历过的暗杀大大小小有两百多次,明的暗的,什么都有,可他没有死!他的外号是不死君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一般方法根本杀不死他!”邵华池举了诸多原因,企图打消傅辰的想法,哪怕希望渺茫。
“我在他身边待了五年,所以我比你更清楚。”若不是那次催眠,他甚至早就身首异处了,想到当时在黑水河的刺杀与保命,傅辰到此刻还心有余悸。
“那你还去送死!”是,你清楚,我怕的就是你太清楚了!
其实这的确是最快的办法,但前提是成功,若是不成功,他甚至能想象傅辰的后果。
而且,傅辰身份已经被敌人发现了,他只要出现在戟国人的范围内,就不可能活下来。
傅辰怔怔地望向邵华池。
这么容易的办法,还是在知道他曾经是李變天的亲信,比其他人成功率更高的前提下,邵华池身为一个极具野心和势力的男人,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全自己。
傅辰在午后阴绵的天气中,笑得却犹如朝阳,暖入心脾。
激情来的是那么突然又理所当然,澎湃的情潮寻找着出口,傅辰倏然揭开邵华池的面具,捧住他那张令人窒息的倾世之容,却放任自己神志不再清明,他愿陷入其中,倾身而下。
邵华池的美,独属于一个男人——傅辰。
垂头将他的唇含住,撬开牙关攻城略地。
邵华池睁着眼随着他起舞,傅辰很少吻他,在邵华池看来也许是对男性的心理障碍,到底让傅辰一下子面对男人,还需要适应过程吧,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对傅辰不能太急,这个男人是值得他用一辈子去融化的。
几乎每一次都会沉溺其中的邵华池,这一次却只是沉默的被傅辰带入漩涡中,哪怕心旌摇曳,也没有忘记两人的谈话内容。
一刻钟后。
两人分开时都喘着气,一条暧昧的银丝连着,傅辰轻轻舔了去,见邵华居然还保持着些许清明,明白这事是揭不过去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永远不会孤独的。”邵华池闭上了眼,说道。
曾经在掖亭湖边的说过的话,邵华池再一次说给恢复记忆的傅辰,无论几次他都会这么做。
他不忍心拒绝傅辰,更拒绝不了傅辰,那么他陪他,上天入地,总归不让他一个人。
“好。”傅辰一阵哽咽,他眼底闪着一抹浅浅的泪光,“哪里都带着你。”
颐然,我要失约了。
我们约定,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要努力活下去。
这些年我一直守着这个约,如今作废你可会恨我?
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约定,我不能再抛下他,哪怕你恨我。
傅辰抱着他,又吻了吻额头,“不要冲动,知道吗,我们先保住京城再说。”
不过傅辰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保”的本身,也许就是李派的计谋。这源于他没有任何证据的直觉,李派的人若是直接选择武力,可能因为无可奈何,也有可能是顺势,更有可能将计就计,他只有将所有概率都考虑进去,才能有机会先发制人。
而选择哪一种可能,唯有熟知李派的傅辰最清楚。
“不要对付邵安麟,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按兵不动。”李皇是个相当擅长计中计的人,见招拆招才是最合适的,直直望向邵华池,那一刻傅辰的眼睛是那么的璀璨,“我不会让你在史上留下污名,因为,他们不配。”
“我要让你,堂堂正正地登上御座。”名正言顺的得到它。
这本就该是你的,没人能够抢走。
——晋.氵工.独.家,唯.一.正.版——
城外,一群百姓正在修筑外墙,巩固有些年久失修的城墙。哪怕连连阴雨,也没有浇灭百姓们的热情。
这次被郭永旭派出来的青壮年劳动力足足有十三万之多,京城的人口去了将近一半之多,郭永旭与徐清、薛睿、邵瑾潭几人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在蒙蒙细雨中搬砖、运输、砌墙的百姓,神色凝然。
无论是建造祈福塔还是修筑城墙,都有强大的资金作为后盾,这才让他们大刀阔斧地进行驱逐计划。能够拿到足够的工钱,这次还包了两顿膳食,那么好的待遇谁能不愿意,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差事。
大部分百姓用的并非是三餐,而是两餐,这是上个朝代沿袭下来的。
其中还有不少人推了自己的活计,刻意来建造这两个工程,其中还有不少男女老少一听到是瑞王和右相发起的,冲着瑞王在京城独一无二的威望,前来帮忙。
果然瑞王没有让他们失望,这次的两个活计,都有丰厚的报酬,甚至两顿膳食中必有一顿有肉,肉的价格有多高昂他们都知道,不断有人在空闲中说着瑞王爷仁慈和大气,甚至害怕他们这样拿那么多报酬会不会吃穷瑞王,还有些人大逆不道地想着,若是瑞王当上皇帝就好了,他们的日子一定比现在好。
可他们也只敢心里想想,绝不敢往外说出去。
其实这次出力出人出银子的不止邵华池,其中还有右相郭永旭、淳王爷邵瑾潭等,但百姓却好似故意忽略了其他人,话里话外都是瑞王长瑞王短。首先是瑞王风评太好,这些年他不但做了实事,也按照傅辰曾经说的,发动舆论引导走向,潜移默化中将自己的形象拔高了不止一筹,进行了一场场半真半假的政治秀,取得了民心。在傅辰回到京城的时候看到的盛况,也只是这一点的体现之一,所以哪怕还有其他人出力,百姓会自发认为是瑞王的影响造成的。其次,以前也有类似这样的招募,皇家要建新的行宫招劳力去,报酬不但少的可怜,等建成后负责的官员以及官员一层层剥削,到他们手里往往一个子都没有,白白做了工不说,要讨回公道还会被打一顿,所以皇家招募令,以前看到的时候大伙都是能避开就避开,如果强制征兆的话,有什么苦也只能含泪吞下,保得命就算很好了。
现在那么好的待遇,只有瑞王这个因素了,如何能不感激。
邵瑾潭也偶尔听到百姓间流传的话,脸色相当不好,他难得做点好事,最后为什么功劳全成了老七一个人的了,老七到底给这些百姓灌了什么迷汤,让他们这么向着他?
其他人没有邵瑾潭那么气,他们的关注点在这群百姓身上。
“怪啊……太怪了。”徐清手中抱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徐志,摇摇头。
徐志舔着路上爷爷给自己买的冰糖葫芦,边看着在下方跑来跑去帮忙的青酒,一定又是公子给了他什么任务了,他总觉得公子对青酒特别倚重,不过就是他虽然一开始互不对眼,现在不也很喜欢这个小伙伴吗,有些人哪怕不做什么,就天然带着亲和力。
一旁郭永旭深邃的眸子也注视着下方,闻言也不否认,显然与徐清的想法是一致的。
薛睿在青酒身上放了些目光,道:“看来我们只有等了。”
等待他们忍不住。
蛇这种生物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还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