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八章
傅蓉从小就帮家里干活,所以每天都醒的很早,当她今天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哥哥闭眼睡在自己旁边,她应该尖叫的,但她很镇定,邵华池总说这傅家的几个兄妹里,只有这个最小的妹妹才有几分傅辰的精髓。
她很安静,甚至安静得过分。
眼前的哥哥很好看,白玉的脸庞,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就算是在梦中,也会本能地勾起,看上去很温和。
长长的黑发垂下来,看上去懒懒的,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曾经缠着瑞王殿下,看过一张四哥的画像,那一笔一画都是花了十足的用心的,她知道自家哥哥的模样,眼前的人虽然比画像上高大成熟了很多,但五官却没有大变,还能看出幼年时的模样。
“四哥?”小姑娘不确定地喊道。
傅辰在昨天青染走了后,就卸掉了易容,然后就上床陪着小姑娘睡觉了,就算不愿意认自己,那也是他以前最期待的妹妹。
傅辰含笑着睁眼,在小姑娘醒来前,他就已经醒来了,“怎么认出来的?”
傅蓉惊喜万分,她心心念念,从小就最最期待,特别是见到瑞王,亲眼看到瑞王对自家四哥的喜爱,更是崇拜上自己四哥,只是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本人,瑞王哥哥说只要她乖乖的,这次一定能见到四哥,没想到真的见到了活着的四哥!
不过瑞王说,要保密,见到四哥后什么都不能说,不然四哥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是好姑娘,所以她一定会保密。
“四哥!我见到你了,总算见到你了!”小姑娘这次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显得雀跃万分,直接像是蚕宝宝一样,扑过去蜷缩在傅辰怀里层来蹭去。
傅辰这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哥哥,小院子里让袁启水派人做了个简易的的秋千,又亲自画了飞行棋的棋谱,还让青染准备了绳子跳花绳,只用了大半天,小姑娘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哥哥。
比想象中的更加俊美,更加温柔,还会做好多好吃的,玩这些她以前从来没玩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她的四哥就像是梦里的人,和瑞王说的一样好。
傅辰能抽出两天时间完全陪着小姑娘,已经很不容易,距离他回京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确定傅柳已经到了后,他就打算离开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调查过,邵华池监控起了他的家人,明面上是保护,实则却是监视,他在用自己的家人威胁,最重要的是,从傅蓉的口中得知他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邵华池,他很了解傅家人,谁对他们有恩,就必然涌泉相报。
邵华池用的是阳谋,目的就是把他逼出去见自己,这是要自己主动送上门任人宰割。
自己这颗“定时炸-弹”不在晋国就罢了,要是回来了,焉能放过?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傅辰”不出现,那么邵华池还用什么来威胁?先稳住这边,他再想办法暗中救出傅家人。
把傅蓉和傅柳两姐妹带回自己的地盘,其他的家人就只能一步步和邵华池周旋。
“小蓉,过来一下。”
“四哥!”傅蓉正在和恨蝶几个女属下玩跳花绳,跳的满头大汗,不仅是小姑娘喜欢,就是那几个女属下也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游戏,童心无论是几岁,都不算晚。
接过小姑娘,傅辰将人带到屋子里,给女孩擦了擦汗水,“你必须要答应哥哥几件事,不然以后就看不到四哥了。”
一听后果那么严重,小姑娘狠狠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到。
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人见过傅辰,不能说任何关于傅辰的事,更不能让瑞王知道,哥哥会送她和姐姐去安全的地方,爹娘和其他哥哥姐姐,很快就会回来。
小姑娘听完后,都含着泪答应了,最后拉住了傅辰的衣角,“哥哥,你不能再陪小蓉了吗?”
“哥哥办完事,就陪小蓉继续玩。”
将女孩的脑袋按入自己怀里,傅辰看着不远处。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泰常山,在卢锡县。
这里山上居住着不少以前收下的难民,这些人都是按照傅辰的要求,在他们被国师收拢之前,给带回去的,只要他们付出了劳动力就能得到相应的食物,制作火药跟上戟国的步调,是五年前傅辰最急迫的事,不然也不至于炸毁多座火炮库。
特别是让青染和薛睿在民间寻找能人异士,尝试制作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玻璃、香皂、密封罐、电池等生活用品,这些能人异士并不被这个时代所认可,就像朝廷中六部中工部是较为不受重视的,一些发明并不能被很好的接受,他们的收入也非常微薄,有时候发明了一些好东西,但完全无人赏识,甚至被认为是异端烧死都是正常的。
比如青染的部下曾经找到过一个发明了人力电扇的工匠,那工匠刚刚被乱棍打了一顿,在街头苟延残喘,还是他们把他带了回来。
食物方面,西北缺粮,这是个大问题。傅辰让夙玉找了给他们的土豆和番薯的种子,这都是远洋带过来的品种,中原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但是这种食物推广并不容易,考虑到晋国国情傅辰选择了小范围实验,首先大部分土地属于地主,地主收租是不会收这类不知道什么的食物的,而农民需要交粮没有多余土地来种,加上土豆难以保存,如果出芽发青,就会中毒,弊端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特别是这个信奉鬼神的年代。所以傅辰只让六皇子弄了批文租下了这个山头,只让少部分人吃上了土豆,特别是在西北这样饥荒的地方,土豆和番薯已经成为山上难民最难能可贵的粮食,只要一说到种土豆,不再会有排斥的人,或被当做异端,他们有了食物就能让他们去做任何事,包括……揭竿起义。
来到这里,傅辰想改变的并不是这个时代,任何人进入一个全新地方,首先要做的事是融入,然后才是其他。
有了食物,这些难民才算完全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他们其中也有不少孤儿,比如包志就是其中一个,因为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他没少和这里的孩子打架,他打架起来特别凶狠,有的时候把别的孩子打残打伤了,也让不少家长头疼,他们倒想教训包志,但这孩子实在太凶狠了。
凶狠,是因为无人可以保护自己,他只有凶了比人才会怕他。
这次就是为了孩子们一句嘲讽,被堵在了下山的路上,他被关在了一只大鱼桶里,其他孩子对着鱼捅一顿踢踹嘲讽。
包志一动不动窝在里面,当傅辰到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一幕。
看到有外人来,那群孩子才一哄而散。
孩子的语言最天真无邪,但也是最伤人的,它们总可以用童言无忌来掩盖一切恶意。
也许这些恶意在长大后双方都不会去在意,但对于当事人来说也许是一辈子的疤痕,上辈子作为一个天煞孤星,傅辰听到过各种闲言碎语,有当面的有背后的。
将滚落台阶的鱼捅扶了起来,希望这样的滚落没给里头的小孩造成什么损伤。
“他们已经离开了,你现在想出来吗?”
但里面的小孩却像死了一样一样安静,傅辰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打开了盖子,孩子蜷缩在里面,低垂的头遮去了他仇恨的视线,这种情况如若不管,会酿成大祸。
傅辰可从来不敢小看任何孩子,在现代未成年犯罪的案例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有一部分未成年就是明知故犯,情节极为恶劣。
傅辰辅导过这样抗拒外界的孩子,态度越发柔和,放低了声音,让声音能够融入孩子的耳中,引起共振,刚刚受到强烈冲击的孩子,其实需要的安抚,没有一个孩子不想在家里怀里撒娇,所有的刺都是伪装的武器。
傅辰安抚了半柱香,当他再一次伸手的时候,孩子总算从鱼捅里伸出了手,握住了傅辰温暖的大手,大手回握了他的。
包志是第一次看到装束那么干净漂亮,最难得的是对他那么温和的人,害羞地低着头。自从为了自家妹妹露出真容后,傅辰这几天就暂时没带上易容面.具。
傅辰为了让包志感觉到自在,聊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包志的防备心慢慢降了下来,眼前的哥哥笑起来那么温柔,好像能够完全理解他一样,那只手掌让他刚才所有的暴戾和报仇的情绪都隐了下去。
傅辰在路上和包志熟悉了,并且了解了山上的部分情况,自从让夙玉拿下这座山后,其实后来他的人手就青黄不接了,到了青染等人离开邵华池,他才算有了人选来管理这座山了。
这段时间管理它的主要责任,其实是落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选上,就是曾经的祺贵嫔叶惠莉,几年前傅辰就知道她的脸换成功了,虽然只是一些小变动,但整个人的变化都堪称脱胎换骨,其实本来四年前她就要去栾京了,只是泰常山这儿傅辰一直也没有让人来管理,她就继续留下来管理了。
当包志带着傅辰上来的时候,有不少村人经过,看到傅辰这个外人,都纷纷问了起来,禁止外人入内的排外思想非常严重。
当听说是来找叶惠莉的,又是帮助他们的大恩人夙玉推荐来的,有夙玉的亲笔书函为证,这些人再仔细瞧了瞧傅辰的模样,才勉为其难将他放了进去。
其实叶惠莉是很好找的,看到那个穿着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面纱女子,哪怕是在田地里也是格外醒目,她似乎正在实验新的泥土是否适合种植土豆,非常专心,与多年前那个娘娘不可同日而语。
直到有村民提醒,她才转头,看向田间站着的风姿玉骨的男子。
那张脸,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是改变了她一生的人,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都近六年没出现过了,现在居然回来了,他总算要回到京城了,太平了那么多年的晋国,总算要开始乱了吗。
她居然没有恐慌,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叶姑娘,您没事吧。”一旁农人担心地看着魂不守舍的叶惠莉。
也许是第一眼看到傅辰的冲击力,叶惠莉身影缓了缓。
村人发现那只是个英俊的青年,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怎么叶姑娘抖成这样。叶姑娘也是这座山上被村民封为神女的人,哪怕她一直蒙着面,也能感觉到她的仙气,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没,没事,告诉村人和大家,公子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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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的栾京皇宫,这天咏乐公主这会儿按照惯常的时间来请安,却发现自家母妃不在敬佛堂,反而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这些年皇贵妃因为背部的陈年旧伤,已经不愿意再掌管宫中事务了,但也不知道怎么了,晋成帝却反而对她信赖有加,更加器重,让她哪怕养病也能继续管理宫中事务,反倒是原本的中宫之主皇后娘娘不被重视。
“母妃,还未起吗?”咏乐看到刚刚把洗漱物品原封不动端出来的墨画,奇怪道。
墨画摇了摇头,悄声道:“昨日娘娘收到了一封宫外的来信,昨日就不让任何人进屋子,今日更是连洗漱都不曾,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以身体不适休假了,不知是怎么了。”
下人们自然不敢闯入皇贵妃的屋子,但咏乐公主却没有这些顾忌,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才推门进入,屋内还熏着淡淡的荷花清香味,卧榻上搁着层层叠叠不同的衣服,都是时下最潮流的款式,看这摆放的样子应该已经选了很久了,而她的母妃正披头散发地坐在铜镜前,呆呆看着自己与五年前没什么差别的娇美容颜。
“母妃?”喊了一声,没有反应。
咏乐走近了穆君凝,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咏乐才着急了。
“您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穆君凝迟缓地转头,“乐儿,你觉得……本宫是不是老了很多?”
语气中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我的母妃到现在可还像二八少女呢,您忘了以前咱们微服出游的时候,不少人还以为我是姐姐,您才是妹妹。就算现在您看上去也依旧光彩依旧,我看呀这新进的秀女,哪及得上母妃一二。看您连眼角都没什么纹路,皮肤依旧吹弹可破……”自从那件事几乎要逼疯母后之后,咏乐对上自己额娘却更加谨慎,就怕自己说漏嘴,提到了那个不该提的人。
今日,母妃怎的如此反常。
“你说的对,我还不老,这些年我都有按照他的办法好好保养。对,对了,最近京城里流行飞仙髻,快让墨画她们过来给我梳妆!”穆君凝好像突然清醒似的,打翻了桌上那些瓶瓶罐罐,“越年轻……越好!”
飞仙髻多适用未出阁的少女,但穆君凝天生娇小,容颜娇美,嗔嗲中自有一番惑人风情,梳这个发髻倒不会突兀,但若是从身份来说,就非常不合适了,特别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妃,每天巴不得皇贵妃犯错,而以穆君凝平日的谨慎,断不会做出如此有*份的事。
“您,是不是已经有那个人的消息了……?”人活着倒也罢了,但当一个人死了,生前的所有缺点都会被选择性遗忘,反而会记得那些好的,无限放大,死者为大,没人能争得过一个死人。
特别是这个死人,在一个女人生死关头的时候,送来了那样事关重要的消息,几乎挽救了一个女人的生命,又如何能一样。
现在的咏乐,在经历过那样的大起大落,自家母妃几乎没了命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也不愿意再阻止了,甚至她需要帮助母妃彻底瞒住父皇。
看到女儿,穆君凝才从狂喜中的状态回归,像是忽然从迷幻中醒来,“母妃什么都没想,我没有想见任何人……”
咏乐公主跪了下来,泪水缓缓滑落,脸颊靠在穆君凝的手背上,“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您为我们几个孩子操了半辈子的心,什么都愿意为我们牺牲,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您接下来,就为自己而活吧。”
如果真的非他不可,那么女儿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