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饭局
“嗯……不管是谁,总会有天敌之类的人吧?对我来说,我妈真就是天敌,张居正都要靠边站。”
听完旁观者最新的幻象,万历的神情莫名的尴尬。
人皆有畏惧之人,说来讽刺,父母作为给予人性命,最早给人保护之人,却也最容易被人所畏惧。对于皇家而言,恐怕尤其如此吧。
“没事,怕自己老妈不丢人。”旁观者实事求是地说。
“呵呵,你不懂......嗯?”
万历的眼神突然变了。
“怎么了?”
“......”
万历陷入了沉思。
“......又来了,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就是想不起来......经你刚刚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点......我缺失的那段记忆......和我母亲有关。”
“是吗?”都说旁观者清,可这种时候的旁观者,呵呵,只能说,你来清一个试试。旁观者附和了两个字后,觉得不够,便加了句话:“这是好事吧,说明你正在想起来。”
“......大概吧。”万历并不是很确定,“算了,时间不早了,下楼,上个厕所,准备去饭局吧。比起回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眼下这个难关更值得我倾注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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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银樽居二楼。
这个阵势有点大,好吧,是非常大。
旁观者飘在万历身旁,拉动视角,环视了满满一桌人,老老少少不下十个,目光全部汇聚在刚刚入席的万历身上。旁观者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这处境并不是那么舒服的。
坐在万历身旁的半月夕比旁观者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面对一大家子人审视眼光时的无比异样,比起女婿上门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们来可不是为了娶银家的女儿,只是应银汉为之邀,来和他接着谈谈罢了。
“哟,阵势蛮大,银老板这是下了决心吗?”不过,万历何许人也?哪怕多年深居宫中不见群臣,哪怕有另一个人稀释了他的棱角,他也不是这点人吓的倒的。于是,他神情自若地说。
“今日午间,您在本店的那番高论,我和家人说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大家就决定一起宴请您,顺便再讨教一些事情。”银汉为微笑着,亲自过来,给万历倒了一碗酒——这个世界的酒大致有三种,山酒,陆酒和海酒,山酒取材于山泉和野草,性烈,喝来畅爽,陆酒取材于粮食和蔬果,口味繁多,海酒,取材于海水和海草,口味奇特,腥而不臭,后劲十足。东渔镇位于沿海,最多的自然是海酒,这番银汉为给万历倒的,正是特产的盈草海酒。
万历微微颌首,抿了一口。
“嗯。”异世之酒,躯体上一个主人的记忆中是一回事,实际品味又是一回事。他不掩饰自己对这酒的喜爱,“好酒,不比百里城的千孔酒差!看起来这餐馆虽然大体不行,小东西还是蛮精致的。”
此言一出,好几个银家人脸色都变了。
“您喜欢就好。”银汉为笑嘻嘻地回席,像是没听到一样。
万历又抿几口,连连点头。然后,他像是“突然”注意到,众人都盯着他,没动手,便满脸疑惑地摆摆手:“动手吃饭啊,各位都不饿吗?”
银汉为咳嗽一声,这家人才陆陆续续开始吃饭。
正如万历事先所料,银汉为到底不是庸碌之徒,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他的确被万历的一席说教打动,却不会无条件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刚刚这段,算是银汉为对万历的第一印象的重新认识,如果万历有身边局促的半月夕的一分畏缩,那就直接不用多言了。
第一印象算是巩固了,不过这饭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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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比较仓促,没来得及问您,敢问您到底是谁?如此见识,想必是百里城名门之后吧?”
吃了一番之后,银汉为开了话头。
午间,关于自己的来历,万历算是信口胡诌,把自己的逼格抬得贼高,不过这只是一时唬人之计,一旦人家细问,就必须准备后手,否则就会陷入困境。
万历自然早有准备,咽下自己口中的食物,不慌不忙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在外从来不喜欢提自己家里的事。就叫我小鸣就好。要知道,酒香,也怕盖子厚,说了自家,在外几乎等同于往自己身上盖了层厚被子,被子上金碧辉煌,倒也不错,可你自己本来的灿烂光芒就会被狠狠压去一截。况且,是金子总会发光,靠自己的能力来决定别人对你的看法,在我看来,比家族直接给你的荣耀要好得多。也因此,我在外做事,从来靠自己,不愿求人,也不会求人。”
这段话,阐明了万历同志不愿意自报家门一事的科学性和正当性,在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和逼格之余,还在一定程度上谴责了银汉为借家族之力以势逼人的行径,并且暗中表明,老子不会求别人,你也别来求老子的自己努力个人英雄主义情怀,彻底封锁了银汉为通过求他给家里说话,从而让银家在百里城有所发展这条可能给他装腔作势造成障碍的道路,完美维护了自己“半月家强悍外援”的形象,实在是饭局中自我开脱,顺便怼人于无形的教科书式回复,当然了,前提是对方需要有一定的智商和情商,否则这段话说了和没说差不多——来自旁观者总结。
好在银汉为不是傻瓜,听了这段话后,脸色稍稍变化了一番,便一笑了之:“说的对,人生在世,果然还是得自己有本事才最实在。来,喝酒!”
两人的第一回合宣告结束,万历胜。
半月夕可没那么多想法,他开始还战战兢兢,但肚子一饿索性放开了,啥都不管,大吃特吃起来。不过倒也没什么,反正这顿饭的主角也不是他,也没人在意他是吃一两还是吃一吨。
“那个......小鸣,对吧?”
又吃了一阵,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开口道。
“嗯,您是......”
“这是我的叔叔,银愿为。”银汉为介绍道。
“哦,叔叔请说。”万历盯着老者。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你这样说......难道是和家里关系不佳吗?”老者问道。
看起来,他这是顺着万历的话,提出了合理的问题,不过这话可没那么简单。事实上,这是正面不通,准备改走侧面,收集信息,来日去打听。
万历对此会如何反应?
“......叔叔,先不论孤儿一类的特殊人群,人未独立之时,一切都是家中给予,家人对人的宽容永远是最大限度的,所以,和家人关系几何,根本不必多说,无论我怎么想家人,回家了,总能有点热的吃。”万历悠悠说。
说了一堆,看起来像是回答了,实际上根本是啥都没说。
银愿为眯了眯眼,点点头:“那便好。”
旁观者注意到,银汉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大致就是这场饭局了,银家人轮番上阵,万历见招拆招,旁观者忙于观察,而应该趁机学习的半月夕......看在他吃饱了以后多少听了点双方对话,没有完全发愣的面子上,算他边缘OB吧......
“呼——我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吧?”
终于,这顿漫长的有些异常的晚饭步入了尾声。万历看众人都不再吃饭,便准备再叨叨几句就跑路。
“哦,额,呵呵。您看这,听您说话,都忘了时间了。”银汉为好像还真是刚刚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请您来,一来,是想和您交个朋友,毕竟您一席话震醒了我。二来......”
银汉为起身,对着万历举起了盛酒的碗,然后微微俯身。
“请您,务必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