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愿削十指
石屋子里面的光线不是很明亮。
但仍旧可以看的清楚，石屋子不大，相当的简陋，一张石桌子，四张石凳子，一张石头做的床榻。除此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连生活必备的棉被床单都没有。
想来柏阳大剑师平时就躺在石床之上睡觉，不盖任何的棉被。
陡然间，萧羽对这个大剑师肃然起敬。
身居高位，名动八方，居然还生活的这么简陋。
大道至简，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啊！
定眼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盘坐在石床之上，身上绑着白色的绷带，不过绷带上都被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了。
老者瘦骨嶙峋，只剩下一身皮包骨了，仿佛随时都要死掉似的。唯独一双眼睛非常的明亮，锐利，如同倒立在山顶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可以冲下群山，斩杀敌人。
绕是伤成这样，但是仍旧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曾经纵横四海的绝世剑客。
岁月可以磨灭一个人的容颜，但是无法尘封一个绝世剑客的气势！
千剑子恭敬道：“师兄。你身体还好么？”
老者挥挥手：“一把骨头，行将就木。没什么好不好的。”
千剑子目光沉凝，指着身后的四个少年：“这四个少年，就是通过了千剑冢的天才。师兄你看看何人适合继承你的玄天寒水剑。”
老者点点头，目光逐一扫过四个人少年。
略过韩湘子的时候，老者微微点头。略过吴炳祥的时候，老者微微含笑，略过千少阳的时候，老者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微微开口：“少阳，三年不见，你的剑术居然提升到如此境界了。我们千剑门，后继有人啊。”
千少阳恭声道：“柏阳师叔，您谬赞了。”
能够得到柏阳大剑师的夸赞，对于平海省任何一个年轻人来说，都是顶级的荣耀。
柏阳微微道：“我记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一事无成呢。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看到你这般出色，我便知道，在我走之后，千剑门会出现第二个大剑师。而且你未来的成就，甚至尤在我之上。”
声音不大，说的令人感到悲痛。
千剑子感慨道：“师兄，你还健在。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我们千剑门六十年来唯一的大剑师。我们千剑门的未来，还需要师兄你的引导！你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啊。”
柏阳咳嗽两声，然后苦笑道：“师弟，我的身体我很清楚。都这个时候了，便不必说这些好听的话了。如果不是程煜公子医术高明，我只怕早就下黄泉去了。”
千剑子咬牙，神色痛苦。
柏阳大剑师，整个平海省唯一的大剑师，千剑门最璀璨的顶梁柱。一旦柏阳离去，对千剑门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身为门主的千剑子岂能不悲痛？
再者，柏阳和千剑子从小一起长大，多次出生入死，感情何等深厚。于公于私，千剑子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程煜道：“千门主，虽然我医术高明，但是柏阳老头的时间也不多了，你们还是少扯没用的，赶紧准备后事。”
千剑子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柏阳打起精神，重新看着四人，微微道：“你们能通过千剑冢，说明你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都具备了继承我剑术的实力和天赋。但是你们的玄天寒水剑或许不太了解，现在我来给你们讲讲这门玄天寒水剑吧。”
萧羽侧耳倾听。
柏阳沉声道：“千少阳十八岁已经是天武五重的高手，我十八岁的时候，也不过玄武九重，连地武境都未曾进入。而我师弟千剑子那时候已经是天武四重了。因此我的天赋不高，属于比较愚钝的那种。而且我从小体弱多病，每练剑一次，身体就虚弱一分。家里也不让我过多的修炼。那个时候，我都以为我这一生要庸庸碌碌了。这一切的变化，是从我十九岁开始的！”
大家都没有想到，如今叱咤整个平海省的大剑师，十八岁的时候还只是玄武九重的修为。的确……太不上太台面了，甚至可以说是废物。
但是场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因此藐视柏阳。反而更加期待柏阳接下来的故事。
柏阳继续道：“家里人虽然严令我过多修行，但是我从小酷爱练剑，往往不能把持自己。十九岁那年，我母亲发现我偷偷练剑，身体不断孱弱，因此用生命威胁我不要练剑。但是我还是一面假意同意母亲，一面偷偷练剑。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我，母亲死了。我再三催问之下才知道，我母亲其实早就知道我在偷偷练剑，为了给我续命，多次深入妖兽山脉，斩杀大妖，凭借大妖的心脏血液给我续命，我才能够活下来。有一次母亲进入深山斩杀大妖的时候，被大妖围攻而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这位大剑师都忍不住眼眶湿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得知此事后，我内疚不已。我知道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为了彻底断绝练剑的念头，我亲自削去十指！”
柏阳伸出自己的双手。
萧羽看到，柏阳的双手只剩下两个手掌，手指都被齐根切断了！
萧羽忽然感到万分震撼！心中对柏阳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柏阳继续道：“削去十指后，我独自来到家里的后山，冰湖之上，面壁思过，一面壁就是八年。看春去秋来，看冰层融化又凝结成冰。这十年间，我的手无法拿起剑柄，但是我却悟出了水和冰的真意，感悟出了玄天寒水剑。八年后，父亲被仇杀，我离开冰湖，一日之内杀尽八百里，灭了三大帮派，从此名动平海省！我的剑，是玄天寒水剑，也是无指剑！玄天寒水剑之所以强大，是因为融合了水和冰的真意，是因为它是用意念催动的剑术。意念所指，无形无相，不可琢磨，天下无敌！”
意念所指，无形无相，不可琢磨，天下无敌！
十六个字，震动萧羽的心田！
极光九式，还是讲究剑的速度和气势。是有形的，是有气势的，是可以看得见的，是可以感受到的。但是玄天寒水剑，意念所指，那就没办法感受，也没办法看见了。
光是这层已经，萧羽就感觉的出来，这玄天寒水剑要比极光九式强大很多。乃是一门真正可以纵横山川的顶级剑术。
柏阳继续道：“正是靠着玄天寒水剑，我成为了千剑门的大剑师。多年来，我不断完善玄天寒水剑，让这门剑术的缺点不断改进，最终成为了平海省内的最强剑术！”
“你们……”柏阳忽然凝望着在场的四个人：“要知道。要向学习玄天寒水剑，第一步就必须舍弃自己的十指，自愿削十指。你们可愿意？”
大家犹豫了。
削十指，那身体就不完美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柏阳道：“韩湘子，你可愿意？”
韩湘子沉默了，眉头紧锁，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柏阳道：“我的玄天寒水剑，之所以迟迟找不到传承的人。并不是缺少天才，而是缺少愿意自削十指的顶级天才。未成天才者，为了改变命运，成名天下，自然愿意削去十指。但是他们条件不够天赋不足。已成天才者，各个都有一片锦绣前程。即便不学习我的玄天寒水剑，也有更好的去处。毕竟图腾帝国地大物博，天才辈出，即便是圣域强者都是有的，自然有无数比玄天寒水剑强悍的多的秘术。他们也会有更好的选择。”
韩湘子最终摇头：“前辈，对不起，我不愿削去十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命之一次，让身体自残的事情，我不愿意。抱歉了！”
韩湘子深深抱拳弯腰。
柏阳并没有感到太过失望，这仿佛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罢了，这种事情勉强不得。倒是显得老朽过于偏执了。”
柏阳看着吴炳祥：“吴炳祥，你呢？”
吴炳祥沉默了片刻，脸色扭曲，显然在做剧烈的挣扎。如果说韩湘子是个女人，更在意自己的外貌的话。那么吴炳祥是个男子，可以不必那么在意。将来只要强大了，什么女人没有？
但是最终，吴炳祥还是没有这个勇气，摇头：“柏阳前辈，对不起，我不愿意。”
柏阳点点头：“好。你是对的。如果我是你的话，十八岁就成为天武四重的高手，前途一片光明。我也不会愿意的。”
柏阳忽然咳嗽了两声，看着千少阳：“少阳，我就不问你了。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你父亲千剑子乃是我唯一的同门师弟，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千剑子的独子承受这样的痛苦。再说，就算没有玄天寒水剑，你也可以走的比我更远。老朽不能多此一举。”
千少阳没有勉强：“多谢师叔体谅！”
最终，柏阳的目光落在萧羽身上：“少年，我们素未谋面，我也不能勉强你。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说完，柏阳都低下头去，大概是对萧羽没有抱什么希望，反而在准备后事了。
便是这时候，萧羽的声音忽然响起：“前辈，我愿削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