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不愿听到的话
“何为修仙，因何修仙？莫说你等，即便是本宗如今化凡，亦是没有看透这其中真理。
虽然为看透，但本宗修行四百余年，亦是有所感悟。我辈修士，斩断七情六欲、看破人生生死，大都只为修得善缘，获得长生。长生固然不假，只是又有几人明白这长生的含义？
因为渴望长生，因为不懂长生，所以我们才要修仙，才要努力。所谓世间大道万千，海阔天空，只有走出去，亲眼看到、亲身体会，才会发现道之奥秘，体会道之美妙。
修仙者，本就该有一颗不畏艰难、傲视苍穹的霸气。
但如今修士，大多沉溺安顿祥和之中，何时真正的看到这海阔天空？
王宾鸿今日决定，本宗早有预料。你的前程，本宗不可估计，但本宗认为，你可以。
正如你所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宗希望你，既然放弃如今安稳，既然决定亲自走一走，那就当走到修仙巅峰，走向大道之巅，成就一番威名。
如不然，走出又有何用？”
白潇的一番话，豪言壮气、气宇轩昂，让所有殿内之人心神一震翁鸣，久久回味其中涵义。
白潇的话，虽是对苏溶的肯定和鼓励，但更像是对这些核心弟子的鞭策和省问，让他们沉思自己如今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修仙，反省自己是不是也有如此心智。
不待苏溶做出回答，白潇已然大袖一挥，卷带苏溶离开了凌云殿。元婴修士亦是跟着纷纷离去，只剩下十多个核心弟子，反省良久之后，一个个脸色变化，相继离开凌云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苏溶回来的消息，整个云宗上下，除了凌云殿中的这些人，再无人知晓。不知是宗主白潇的命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第一山白潇闭关之处，苏溶恭敬的站着，等待白潇发话。
自被带到了这里之后，白潇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坐在椅子之上，拿着一截半尺长的桃木，操着小刀不断的削来削去，不知在做什么东西。苏溶在他背后，也不说话，他知道白潇定然有话要说，还有东西要交给自己。
白潇身上的气息，是那般的慈祥，一如往日的严宽。
良久，直至快要傍晚，白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右手不断的挥出各种手势，却见一缕缕奇异的光束接连不断的被打入他左手持着的东西中。
半刻钟之后，白潇转过身来，俊朗的中年方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手中的东西，苏溶也终于看到，是一把半尺长的小木剑。
“来，过来，坐下吧。”白潇轻声说道。
“多谢宗主。”
“你且听本宗说话，就可。”白潇抬手打断了苏溶，举起手中的木剑，眼神之中带着笑意。
“本宗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本宗也知道，你必定要回来。回来，即便不为别的，有一件事，你却是必须要做的。
你是想问本宗，你师父严宽的下落。对吧？”
见苏溶神色紧张的点头，白潇拍了拍苏溶的肩膀，长叹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和伤心。
“隐瞒了这么久，本宗也该告诉你了。严师弟，乃是去为本门查探千年前失踪的一件密宝、山河鼎的下落。这山河鼎乃是南域十大丹鼎之一，极为珍贵。却不知怎么就莫名奇妙的在藏宝阁中丢失，一直是宗门的一件痛事。这一千年来，各代先祖无不是追寻山河鼎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十年前，一次偶然机会，我们得到了一点关于山河鼎的消息。
一番商议之后，你师父严宽因为没有弟子家眷，主动接下了这个重任。
开始的时候，本宗和各位长老都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宗门内元婴修士以上都有自己的命魂之牌，倘若元婴修士在外死亡，这命魂之牌就会有白色气息环绕。本门用秘术将命牌为引，便可重新复活元婴修士。这命魂之牌，等于额外的一次生命。
严宽师弟查探数次之后，确认了那消息中描述的丹鼎就是山河鼎。消息虽然让人欣慰，但严师弟每次回来，都会身受重伤，须得经过我等全力相助。奇怪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收得伤。
你入门的时候，正是我等第五次救治严师弟的时候。他不知怎得看到了你的试卷，很是欣赏你的话语，非要收你为徒。宗门欠他的，太多了，我思考一番之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今看来，严宽师弟的眼光，确实不错。你是个修仙的苗子。
他收了你之后，很是喜欢，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教你修炼，所以本宗便嘱咐二长老和聂师妹暗中帮助你，想必你也有所察觉。
严师弟最后一次回来，就是你们在古境试炼的时候，那是本宗也不在宗里，一切大事都由长老和云儿主持。严师弟那时候告诉他们，他已经确定山河鼎的位置。但他同时表明，自己没有十成的把握，而且他已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伤。
他很明确的告诉大长老，那命魂之牌不会让他再次复活。果然，他从此，再未回来，却在临死之前，将山河鼎所在之地的详细信息，以特殊手段传回了宗门。”
说到这里，白潇起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上，拿起了一个储物袋，转身走了回来。看样子，那储物袋他早已准备多时。
“老夫有些累了，剩下的话和东西，都在这储物袋中，你回去好生观看。好了，你先走吧。离别的时候，老夫会亲自送你。”
说完，白潇将储物袋递到了苏溶的手里。当然，还有那吧木剑。
储物袋并无什么特殊，但苏溶一接过木剑的同时，脑海中关于木剑的描述立刻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他正要提问，却是被白潇制止，没有一点机会，随即被白潇大袖一挥，从闭关之处消失。
再次出现之时，苏溶发现自己来到了大长老方有道的闭关之处。
依旧没有一点提问的机会，方有道说了几句话，交给苏溶一个储物袋之后，便再次将他传送而走。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八次，先后经过各大长老、各大元婴的闭关之处。苏溶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一次开口的机会，倒是亲身经历了八个元婴修士关于结婴和修炼的传道解惑，得到了八个储物袋，每次都不过半个时辰。
最后一个出现的，就是苏溶非常熟悉的地方，少宗白惊云的住所。此时，已是深夜，云宗大部分地方，都已熄灯，一片昏暗。
“你来了，坐。”白惊云早已等候多时。
“少……”苏溶正要开口，不出意外的再次被制止。
“都换了八个地方了，你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你且听我说就好，你放心，一会我给你说话的机会。”白惊云一边调侃苏溶，一边又安抚他的情绪。
如此，苏溶才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自己一会终于要解放了。虽然他明白这些元婴都是给他机会、送与他造化，但是他们交流的方式有些太奇特了，压根不给苏溶一点说话喘息的机会。光是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和建议，却是不能开口提问，可想而知苏溶该有多郁闷了。
“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乃是严师叔留给你的。他说你曾经见过，我也不卖关子了，给你。”白惊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简，交到了苏溶的手中。
只一眼，苏溶的大脑中顷刻间一片空白，思绪飞到了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他和罗浩在后山寻得灵石山洞的那天。当时苏溶回到一茗院后，在严宽房中见他不时的翻阅资料往玉简中刻录。当时苏溶也不明白严宽的意思，严宽也没有告诉他。
时间转回今日，苏溶手中的玉简，正是当初严宽刻录资料的那枚玉简。
不需要思考，苏溶已经明白，当初严宽每次回来后苍白的容颜是因何而成，他已经明白严宽当时刻录玉简的涵义。
竟然是给他，留下了一份遗物。
这几乎是，苏溶一整晚过来，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了。
泪如雨下，故人已逝，长相思，宛如昨日；
心如刀割，暮然回首，恨离别，身影相随。
……
至于后来白惊云还说了些什么，苏溶当时也没有心思在听。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苏溶觉得有些荒唐，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他竟然走神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就连他自己怎么从白惊云那离开的，又是如何到了聂采洁的红袖阁，他都完全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他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道天、有严宽……
一觉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上午。一睁开眼，苏溶就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满是粉红色床单被褥的女性床榻上。而且扭头一看，几米之外，还有一个熟悉曼妙的背影在忙活，看样子，是在准备早点。
许是听到了苏溶扭头时发出的轻微声，正在忙碌的优雅女子，转身扭了回来。看到苏溶已经睁开眼，她先是一笑，继而又不知怎么得竟然双眼一红，轻声啜泣了起来。
“你醒了。”聂小倩哭泣的同时，还不忘和苏溶打招呼。
“嗯，嗯。”苏溶也有些尴尬，话不成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会哄心爱的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