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东,零雨其濛。(2)
君命难违,纵然是李无恙也不敢怠慢。
他立刻收拾了行李,准备启程回临阳,苏砚本还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可是眼看着他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家伙早就好了吧!根本是在装吧!
这一路,风雨兼程、披星戴月,他们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很快便到了临阳。
抵达的那一天,阴雨绵绵,分明已经是盛夏,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寒意。
陛下特意派了人在城门外迎接李无恙,是他的舅舅,国子监祭酒。
说好听了是迎接,说难听了根本就是找个人把他架进宫,苏砚也终于知道陛下这么急着把他召回临阳的原因了——今天是郑湘的生辰。
听闻陛下准备了厚礼,想让李无恙给送去。
怎么看这都不是送个礼那么简单,李无恙说的没错,他和郑湘的婚事果然只是暂缓,陛下还未死心。
所以,郑湘的生辰,李无恙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就连尔鹤也被一并拉去了。
按照那位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说法——“郑大人说,余姑娘和郑姑娘自小一块长大,交情非凡,这兴许也是郑姑娘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希望余姑娘能赏脸移步郑府,当是为郑姑娘提前送嫁了。”
尔鹤倒是欣然应允了,看起来平静得很,似乎并不觉得这种邀约有何不妥,也像是完全没听明白陈大人那番话的言下之意。
倒是李无恙脸色颇为难看,按捺不住地道:“现在谈送嫁是否早了点?不过就是个生辰罢了,尔鹤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没等他说完,陈大人便笑着打断了他,“端王,陛下说了,不管什么事都暂且先放一边,眼下对最重要的便是郑姑娘的生辰。”
李无恙张了张唇,还想继续推脱。
“没事的……”尔鹤抢先道:“湘湘生辰,我当然应该到场的。”
“还是余姑娘明事理……”陈大人转了转身,“那就赶紧走吧。”
李无恙抬了抬眸,看向面前的城门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知陈大人在城外迎接时,他们便与苏砚分开进了城。
她已经过了例行检查,并没有先行离开,而是身披蓑衣牵着马立在城门里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显然舅父方才那些话她也都听到了,她脸色很不好看,以她的个性,那种不悦不会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尔鹤。
李无恙并不担心她会莽撞地冲上前替尔鹤鸣不平,她那么惜命,又怎会做这种毫无理智的事。
那就只能由他来抛开理智了……
他忽然举步,朝着苏砚所在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她秀眉轻轻蹙了下,果断转身,牵着马没入雨帘。
“王爷……”生怕他干出什么会让局面变得更为复杂的事,尔鹤连忙唤了声,轻轻提醒道:“该走了,湘湘正等着你呢。”
“……”李无恙收住了脚步,怔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身影。
其实,苏砚还是回头了,就在李无恙弯身钻入前来接他们的马车时。
她确实是在替尔鹤生气的,但也不全是。
重逢至今,她一直有种中间那十年的空白仿佛都不存在的错觉,就好像尔鹤还是那个尔鹤,总是跟在李无恙身后操碎了心的尔鹤;李无恙也还是那个李无恙,嘴比任何人都毒却总在她有难时挺身而出的李无恙;而她也还是那个苏砚,无忧无虑认为天塌了也总会有一堆人替她扛着的苏砚。
可是直到方才那一刻,她幡然醒悟,其实已经物是人非。
她和李无恙、尔鹤之间隔着群山峻岭,她甚至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身边,更遑论是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眼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她默默收回了目光。
也许明天尔鹤还是会若无其事地来找她,跟她闲话家常;李无恙也还是会时不时地跑来她面前蹦跶,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一切都跟前些日子没有什么不同,连无法真正交心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
“请问是苏砚苏姑娘吗?”
正想着,忽然有道低沉嗓音传来。
苏砚蓦然一震,顿住了脚步,抬了抬眸,只瞧见有四五个穿着一袭黑衣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认得那身衣裳,是东宫护卫。
那些人皆是面色冷峻,从他们的神情间根本无法窥探他们的来意。
苏砚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隐隐觉得气氛很凝重,怕是还有其他护卫守着,她根本别想逃。
想到这,她也不浪费力气了,“有事吗?”
“关于香盈院花魁的事,恐怕得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她眉心紧蹙,“是太子想要见我?”
领头的那个护卫并没有回答她,只兀自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砚突然在想,把尔鹤也请去郑湘的生辰宴是否真的是陛下的意思?又是否真的只是棒打鸳鸯那么简单?至少,如果尔鹤在的话,纵然无法阻止这些东宫护卫把她带走,起码也能跟去,又或者是想办法帮她搬救兵。
可现在,她除了跟着那些人走没有其他选择,对于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一切也是未知的。
那些护卫们一看就都是训练有素的,前后左右都有人,连丝毫逃跑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走了一会后,雨倒是渐渐的停了,天气甚至有些放晴,她听到了街边百姓的议论声……
“都说郑丞相是国士无双,连老天爷都庇佑,这话还真不假。眼看着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偏偏郑家千金生辰时停了,这可不就是老天爷在给他面子嘛。”
“听说陛下这回也是给足了郑丞相面子,太子殿下、端王殿下……还有好些个王公贵胄都去赴宴了,那些马车都已经排到丞相府外头的大街上了。”
“说是晚上还有烟火可以看,上回放烟火还是陛下去泰山封禅大赦天下那会吧?”
“看来陛下当真是很倚重郑丞相呢。”
…………
……
陛下是不是真的倚重郑丞相,苏砚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这些议论声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意义是——太子殿下也去赴宴了!那想要见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抬眸瞄了眼身旁那几个活像木头人似的护卫,想必就算继续追问,他们也不会给她答案的。
但是东宫护卫应该也不是谁都能差遣得动的,她即将要面对的那个人恐怕不会太好对付。
正当她思忖着是不是该想点什么办法自救时……
“苏姑娘,到了。”护卫的声音传来。
“欸?”她愣了愣,眼眸一抬,不由地一僵,“你是说这里?!”
护卫没有再多话,将她的马栓在了一旁,领着她跨进了面前的安定坊。
苏砚从瞠目结舌中回过了神来,心情有些百感交集,说不清该喜还是该忧。
忧的是,安定坊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原先的苏家府邸便在这里,自八岁那年离开临阳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先前在临阳待了那么久,也从未来看过,不是不想,是不敢,怕见到荒野蔓草、满目疮痍,怕回想起曾经的门庭罗雀、高朋满座。
喜的是,安定坊内一共也就只有四栋宅子,除了两座将军府,剩下的便是左右丞相府,换言之,李无恙和尔鹤也在坊内,她若真有什么事或许还有救。
护卫最终领着她走进了安定坊东侧的郡公府,严格说起来这里已经不是郡公府了,门外并没有悬挂任何匾额,里头倒是收拾的挺干净。这原先是安西都护应将军在临阳城内的宅邸,应将军常年驻守安西,偶尔才会回临阳,宅子里住着的是他父母、将军夫人、以及他的一双儿女。
再后来,应将军出事了,那时候苏砚还很小,大约也就四五岁吧,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们自然也不会跟她说,她只知道郡公府一夜之间空了。
想到这,她似乎有些猜到里头等着她的人是谁了……
如果是她的话,有朝一日若是有了置业安家的能力,定会把苏家老宅给买下来。
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想法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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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苏砚不是情商低,是防线高,要是经历过娄阁那种渣渣你们防线也会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