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残忍的温柔
第二天,嘉仇预约了最早的会面,带我去见了关押中的付主任。
这种高官罪犯都是被单独关押,不在普通的看守所里,而是放在山区里的一个封闭基地里。
这里天高皇帝远,只要进来了,就没有不说的人。
坐在会客室里,我坐在嘉仇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低着头,没有到处乱看。
没一会儿,接见我们的人员端来了两杯茶,朝嘉仇客气一笑,“蒋先生,您来得很早啊。”
嘉仇微微颔首,“恩,心里总是有点放心不下,顺便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您这话就说重了,要不是蒋先生的证据,我们现在可没有办法这样速战速决。”
两个人有来有往地寒暄着,却听得我越来越心惊——嘉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算盘的,他的手上如何会拥有这么多的致命证据?
对上了我的视线,他只是含笑不语,顿时让我背后发凉。
我何曾想过,自己安心交出后背的时候,身后的人会背着我做另一套事情?
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在我想要傻傻保护他的时候,他是否已经羽翼渐丰,只是藏拙而未发?
还是说,一旦坐上蒋老大的位置,魔咒就会一代一代地生效,将人变得面目全非?
种种疑惑在我心头环绕,没有等到我相处隔间接过来,这时候,工作人员出声,“来了。”
门被推开,两个便衣警察夹着付主任来了。在两个笔直的年轻男人中间,付主任低着头,步履蹒跚。
短短两天,这位曾经光鲜亮丽的男人,如今已经被磋磨得没有了锐气,灰败的眼神习惯地盯着地上,而不是与人对视。
面对面坐下,他一看到我们,顿时表情一变,咬牙切齿,“你们来做什么?”
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嘉仇不急不慢,晾了半天才开口,“我们当然是作为良知公民,来揭露贪官的真面目。”
面皮气得一鼓一鼓,男人的腮帮子发青,强忍着不说话。
朝身后招招手,嘉仇和工作人员耳语了两句,似乎在商量什么。
想了想,工作人员点点头,“可以,我给您联系。”
不一会儿,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转手递给了嘉仇,请他去打。
结果,嘉仇径直转到了我的手上,见我疑惑不解,解释说,“给付娆打电话。”
付主任顿时挣扎起来,“你们不要搞我女儿,我都已经认罪了!”
“搞?我没有那个好口福,”笑眯眯地说着,嘉仇的语气瞬间变得神神秘秘,“只是,你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总要找个人讨回来吧?”
脑子里还在混混沌沌,我的手上已经在键盘上按下了号码,嘟嘟两声之后,传来了付娆疲惫的声音,“喂。”
“付娆,你……”说到这里,我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对面很快反应过来,“苏扇……你是苏扇?”
被嘉仇看了一眼,我不自觉捏紧了机身,哑声开口,“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救你爸爸,你愿不愿意珍惜。”
她压根不相信我,谩骂了一句,就想挂断。
拿过手机,嘉仇按一下上面的免提,“别急,你再听听?”
说着,他用鞋跟重重地碾在了他的脚趾上,皮鞋的鞋跟几乎快要踩到地面。忍了又忍,付主任终于忍不住,一下子痛呼出声。
瞬间,付娆语气大变,担心地大喊,“爸,是你吗!”
“娆娆,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喘匀一口气,他急着想让女儿挂断,“你不要听这些人的话,爸爸马上就能出去了!”
“爸!爸你快点回来吧,家里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妈妈要出国,可是她不愿意带我走……”
付娆的口气又怨又恨,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这个娇贵的大小姐还是只会找人哭诉。
望着身后的监狱越来越远,我回想着刚刚付主任瞬间衰老的模样,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儿,他也不会被我们当枪使,落到身陷囹圄。
一路无话,直到进入市区之后,我看着路线偏离了如梦的方向,不解地问,“嘉仇,你这是去哪儿?”
他说得干脆利落,“回家。”
末了,又补充一句,“回我家。这几天若星不舒服,你好好照顾他。”
我莫名一震,面上没有表露出来,“那我还是先回去一趟,处理好了再过去。”
见他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样子,我越看越心惊——他这意思,难道是不打算放我回去?
果然,嘉仇根本不听我的话,径直踩下油门,车子瞬间飞射出去。
“那个地方再也不是你的了,你以后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我身边。”
语气温柔而残忍,不容置喙,令我有种铺天盖地的罗网正缓缓盖上来。
半强迫地将我关进了家里,嘉仇虽然没有限制我的出行,可是却配了两个保姆和保镖,不管是家里家外都看得我死死的。
他告诉我,只要这一段过去,等待这些人该死的死、该抓的抓,我们就再也无所畏惧了。
坐在沙发上,我重重地在沙发上捶了一下,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转眼看着这个家,冰冷冷一片,雪白沉黑交杂着,还有几双一错不错的眼睛盯着我,寸步难逃。
咯吱咯吱,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慢慢靠近,一身睡衣的蒋若星走了过来,靠在楼梯口,睁着眼睛无声看着我。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要将我看透了。
敛起了脸上的萎靡表情,我挤出一丝笑容,“来,小宝,到阿姨身边来。”
他怀里抱着那个棕色的小熊,走到我身边,仰脸看了我一会儿,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你不高兴吗。”
我抓住了他的手,捏在掌心里,说不上话来。
他眨了眨眼睛,半阖着眼帘,似乎有话想说,终于开口,“阿姨,我不该骗你。”
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手掌的力气流失了个一干二净,骇诧地掰过蒋若星的肩膀,“若星,你再说一遍,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小家伙声音细细的,“我,我是故意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