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仍在
阿塔口中回旋的余地,值得自然不是战斗,战斗只要一打响就没有余地,只有胜负和妥协。除非,有人能超然出这场棋局,以非人之手段化解人世之无奈,那样的人是存在的,至少阿塔认为他的名字叫起司。
所以其实剑七没开口,她也打算让剑七做完斥候后就立刻脱身,伺机而动去寻找另外两人的踪迹。往小了说,这叫一明一暗,阴阳并行,两边有一边达成目的,那这场行动就都不算失败。
往大了说,这是实属无奈,她只能将期望寄托给起司,希望灰袍能从无解的局势里找到一个不必让局势走入僵局乃至死局的方法。这对起司多少有些不公平,但那也没辙,谁让,他是起司呢?
那么在灰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突然背上了什么样的包袱时,他在干什么呢?答案可能让人有些失望,在与密室中的老人,生命学派乃至整个万法之城背后的掌权人进行了一轮比斗,最后以微妙的和局收场后,起司和凯拉斯被软禁了起来。
或者说,没有人软禁他们,但也没人让他们离开,老人虽然说暂时休战,却没说休战之后如何,于是三个人,两个在岸上,一个在池水里,在那间满是壁画的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起初,凯拉斯想打破这沉默,他是有耐心的,只是耐心不在这里,他想要问问对方既然停手了,为何还不让他们离开。可一转念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离开,恐怕那是因为,凡是见过这位老人的人,除了极少数生命学派中完全对他效忠的之外,都没有离开。
他们此时看到的,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秘密之一,光是能在这个秘密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被吞噬还不够,他们要有能力让对方相信,放他们走比不放他们走更划算才行。问题是,这可能吗?
“您这么多年以来,都在让生命派系的法师为您收集亡者的最后一息吗?”起司突然开口,好像问了一个不是很与现在境遇相关的问题。
“其实算不上派遣,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所使用的送葬魔法里包含了收集的功能,而他们在携带着最后一息回到这片区域的时候,我设置好的法阵自然会将其聚拢过来,整个过程比微风拂过还要难以察觉。并且它还能检测送葬者们有没有按照要求完成他们的任务,一举两得不是吗?”老人轻松的回答道。
“真的有必要吗?我是说,第二个功用。将人体中的最后一息作为能源来使用,我得承认它是个天才的主意,这样只要人口在循环,就有近乎无限的资源可供使用,而且还是异常精纯的生命力,虽然量不会很大。只是为了这些资源而建造一个您口中所说的魔法阵,而且这个法阵在运转时不仅要绝对可靠,还不能被这里的其他法师们察觉,其耗费恐怕要比这个房间里所有壁画战士所消耗的生命力的总和还要多。”
起司语气认真的说道,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当然,这个数字是以我的能力来做推测的,考虑到您的水平定然在我之上,那这个消耗应当有所减少。可不论您的技术有多高超,去建造这样一个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收回成本的魔法阵,并维护它的存续,而结果只是拿来创造这些个体实力有限,数量虽大却不会引发质变的士兵。是否有些,浪费?”
“哦?这么说,你已经解析出了这些兵偶的结构和能力上限?”能判断出壁画战士有量而难有质,还是在如此短暂的交手的情况下,对于法师来说并不容易。
“这不是个很难的问题,能源决定了它们的上限,构造决定了它们的下限。在我看来,不是您不想用更坚固的材质塑造它们的身体,而是那最后一息虽然纯粹,却也微弱无比,只能带的动黄沙组成的松散之躯。这就注定了它们虽然隐秘,但只和作为近卫使用,真正作战之中,不说那些着甲的骑士,游牧民的轻骑足以破之。所以我才猜测,它们的出现只是您将到手的多余资源随意塑造了一番,收集最后之息的作用并不在此。”
老人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那你说,我真正的用意在哪里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学派的后生严加看管?”
“黑暗时期。”起司开口说出了四个字,然后停顿了几秒后说,
“就像您说的,黑魔法也好,其它被称为邪恶或亵渎的魔法也好,它们在法师看来是同一的,与最令人感到崇高的法术没有本质区别。这就注定了,以尸体和灵魂作为材料的魔法研究无法禁止,也没有理由禁止。不,理由还是有的,就是它们确确实实造成了混乱和伤亡,而且总是在制造,不论时间,不论使用者,不论地点。哪怕是在这里,哪怕使用者是精心培养出的法师,糟糕的魔法就是糟糕的魔法。”
“呵,你这番论调,倒是和你老师有八分相像。凡人里一些自诩聪明的人总说,力量没有善恶,就像刀剑会随使用者之心而动。但那些人根本不懂得法术,法术不是工具,法术是一种知识,一种显现,法术是我们连通世界的桥梁。将世界作为工具,这是何其傲慢又愚蠢的事情?所以法术不会有好坏,世界不会有好坏。但问题是,世界没有好坏,我们却并非世界本身,我们有自己的立场,凡人的立场,在这个立场里,世界仍然有好坏,就像日夜是无可辩驳的区分一样。”
“我还记得,这番话就是克拉克所说的,时隔这么多年,我忘记过这段话,又重新记了起来。我信仰过,疑惑过,怀疑过,挑战过,最后,我认同它,至少在黑暗时期的问题上,我认同它。我不知道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这件事,但凭你的才智应该已经猜到,那场六个月的骚乱,实际带来的破坏,远比摆在台面上的大的多。不瞒你说,我在那场骚乱之前,还不必泡在这个池子里,这也是代价。”
“而这代价,现在还没还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