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帝崩这一晚
炽千云道:“那花瓣已经全部没入宫门下的台阶里,如果想靠外力拿出,恐怕会粉碎。”
辰爵沉吟片刻又道:“只有禄衡看到了刺客吗?”
炽千云道:“是的。”
辰爵陷入沉默。
炽千云思索一下,说道:“倘若他真有胆子背叛大将军,怎么还敢回来?更何况,如果在右贤王府便将他救走不是更加安全保险吗?何苦又要将王爷引来这么麻烦?”
辰爵冷笑:“盯紧那禄衡!”
炽千云不敢反驳,低头称是。
辰爵叫了人传膳,点了灯,又让杜淳陪他一起吃,炽千云就在地上跪着看。
吃了一会,辰爵轻描淡写地对炽千云问道:“皇上薨,老太太什么反应?”
炽千云低头道:“太后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辰爵扬了扬剑眉,“为什么不告诉她?”
“第一时间就去说了,只不过……”炽千云道,“太后听到后,神情木讷,没有一点反应。”
“她真的已经老糊涂了?连自己亲儿子死了都没有反应。”辰爵夹了一口菜入口,“也就是说,她手中的那枚虎符还是找不到吗?”
炽千云将头埋得更深:“属下知罪。”
初夏夜晚的风本该和煦,但吹到霁初面上却有一种萧萧凉意。
刚从婉熙太后那回来,她什么话都不说,坐在夜空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星空发怔。
大头站在她身后,她没回头,却叹气:“我来这还不到两年,怎么好像活了几辈子?”
大头知道她性子刚烈,倘若不是真的心里苦,也绝不会轻易说出这么悲伤感怀的话。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却突然僵在半空,思索自己这样做的资格。
随即,他不死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霁初被他拍着,反应也不大,仿佛习以为常,依旧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但大头的心却是一惊,身体的碰触让他感受到霁初主脉已经被封:她居然在局势这么动荡的时候失了术法!
房间内的两人,一个趴在书桌上望星星,一个站在书桌后看望星星少女的后背,就这么沉默无言地好久。
霁初突然说:“谢谢你在这种时候愿意陪着我。”
“公主哪里话。”大头欠身道,“倘若不是公子不在,也轮不到我站在这里。”
霁初冷笑道:“一个已经离我而去的人,谈什么‘倘若’?”
大头道:“人是走了,但走不出你心里。”
霁初转头看他,目光闪出一道凌厉:“人可以聪明,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头低了低头:“对不起,公主。”
“‘对不起’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三个字。”霁初站起身子,朝外面走,边走边道,“现在你给我记得,我和夜空,没有任何瓜葛,我会承蒙他的祝福,和辰爵百年好合!”
“公主!”大头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你要出去。”
“怎么?”
“我陪你去吧。”
“你陪我去?”霁初其实只是闷得透不过气出去走走,竟没想到一向不喜主动要求的大头会提出陪她出去。
“公主你……”公主你如今失了身法,现在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十七岁小姑娘,现在局势这么乱,我再不济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危险总可以为你挡一挡,就算你心情不好想要找人发火出气,身边也总要有个人……这些一瞬间在大头脑子里形成的话他统统没有说出口,张口便只是说,“就让我陪你吧。”
“随你吧。”霁初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出门了。
今晚星辰密布却不见月,因为皇上刚刚驾崩,宫里人为了避不敬的嫌,没人敢在外游逛,冷清难耐。
到处悬挂的白幡更是将整个皇宫笼罩在哀凉之下,着实是没什么好逛的。
霁初和大头一前一后走到御花园的湖边,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霁初站定后,默默地瞧着幽深平静的水面出了会神,又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扑通”扔进湖里。
石子是挺小的一块,只不过因为周围过于安静,显得它落水的声响很沉重。那声音恰好将站在霁初身后望着她背影发呆的大头扯回了思绪。
然后,大头听到霁初的声音传到耳边:“大头,人心其实很难懂,有时候你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没办法全部知晓,就更别提外人。”
大头不知道她说这话的含义,只得“嗯”地回应。
霁初又说:“人世间的大部分时光,只有爱的感觉属于你,你爱的人却并不属于你。我想,我会嫁给辰爵。所以,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夜空。”
大头又“嗯”了一声。
夜色深深,星辰之下的皇宫陷入沉思之中。空寂的御花园,那急速“踏踏踏踏”木屐发出的声响如同细密的虫鸣在空气中回荡。
霁初转身朝脚步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只穿着淡色亵衣的女子,踏着在卧房里才会穿的木屐从远处跑来。
拼命朝这边奔跑的怡星公主,不时地紧张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来似的。
霁初漠然地看着她跑到自己的身边,她弯着腰大口喘气,半晌,说道:“太好了,终于看到人了。”
霁初歪头看她,她讨好地笑了笑:“七姐,你还在记恨我吗?”
“没有。”虽然否认对她的记恨,但霁初的语气却很是冷淡。
“那就好!”怡星公主万俟颖长舒了一口气,“我之前对你有诸多对不起……”
霁初打断她的话:“这么晚你穿成这样跑出来,要做什么?”说着,她下意识地瞟了眼大头,大头早已识趣地望着湖水。
“七姐……”万俟颖一脸可怜,“我,我害怕。”
“怕什么?”
“皇兄一直不肯放过我……”万俟颖一副快哭的表情,“他的魂魄就游荡在我的卧房,我好害怕!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霁初冷笑道:“怎么是你害死皇兄的吗?这么怕他来索命?”
被霁初这样一说,万俟颖泪如雨下:“七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皇兄就算是再不好,也待我不薄,我有没有那么蠢去害自己的靠山?”
“你急什么?”霁初冷言道,“既然你不曾害他,又为何要怕他?”
万俟颖低头怯声道:“毕竟……毕竟是殊途之人了。如果他不愿意马上去阿鼻,有权在人间逗留七日,我,我受不了他整整七日趴在我床边哭泣。”
霁初心中跟着一酸,他是何等之冤,要整日不停的哭泣?
万俟颖这最后一句话埋葬了霁初所有的冷静,也许她也想见见皇兄,听听他的哭声,甚至是不是还能和他说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