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姨奶奶
许是压抑得太久了，第二日秦大山便病倒了。
昏暗的里间，罗氏为他换了一块凉凉的帕子，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现仍是非常的烫，便有些着急了，秦大山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娘四人可怎么活。
罗氏嘱咐秦小叶好好看着秦大山，帮他换头上的帕子后便往正房去了，秦小篱也有担心，原身子的主人可不就是烧才死的么，要是秦大山有个好歹她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所以不用罗氏嘱咐就自的和秦小草跟着秦小叶守在秦大山的床头。
秦小篱试了试秦大山的额头，现真的很烫，便问道：“大姐咱家有酒么？”
秦小叶虽然有疑惑秦小篱要酒有什么用，但是好脾气的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摇了摇头：“没有，酒是金贵物，咱们家就爷屋子有，只有大伯回来还有过节的时候爷才会拿出来喝上一小杯。”
秦大山直接是被烧得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双眼紧闭着，嘴唇被烧得干裂。
秦小草端来一大碗的温水，秦小叶赶紧用木勺子舀到秦大山的嘴里。也许是真的渴了，一碗水竟被秦大山喝去了大半碗。
半响也没见罗氏从上房里回来，按说此时时辰还早，秦有才等人还没出门，罗氏该是能找到人才对。
这么久不见人来，估计是有事绊住了，秦小叶很不放心想去看看，在她记忆里爷是会动手打人的可不管你是不是媳妇呢，可是又放心不下秦大山，毕竟秦小草和秦小篱还小。
看着秦小叶左右为难的样子，秦小草便自告奋勇的带着秦小篱去正房找罗氏。
刚推开正房堂屋的门，便看见罗氏跪在地上，李氏和秦莲花坐在角落里小凳子上，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手里的活更是没有落下，很显然是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
而秦有才手里拿着他的大烟杆子正满脸的愤怒站在罗氏身前，嘴里大骂道：“还当自己是城里的少爷了，谁家没个头疼脑热的，还能死人了不成，请大夫，真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说着还往罗氏边上吐了口痰，厉声喝道：“回去叫你男人赶紧干活去，还当这活好找，装什么病，今天要是不去干活你们一家今天就别吃饭了。”
一向软弱的罗氏这一次却是让秦小篱刮目相看了，只见她抬头正视着秦有才说道：“公公，就算您有多不喜我这个媳妇和小叶她们三个，我也会有半句怨言，但大山是您的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您难倒不心疼么？”
秦有才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吧嗒吧嗒的猛吸了几口烟杆子，半响才软下声音来说道：“我的儿子我能不心疼，大文过些日子要上京城里赶考了，我总得给他凑些盘缠不是，等他考上了举人老爷，咱们秦家可就光宗耀祖了。再说了大山身子跟铁打的一样，怎么就病倒了，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不会是你下了毒药了吧，”说道这里秦有才声音陡然提高厉声道，“你这个毒妇，我们大山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居然敢下毒害他，真是反天了，不把你沉塘如何对得起我们秦家祖宗。”
秦小篱顿时被惊呆了，这是指鹿为马？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小草顿时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爷坏，我爹病了不给钱治病还要害我娘。”
见状，秦小篱立刻退后几步退出屋子，然后边往家跑边大声的喊道：“爹，爹，快醒醒，爷要将我娘沉塘。”
秦小叶闻言，连忙从屋中跑出来，一脸的苍白，颤抖着道：“小篱，说什么胡话，爷怎么会将，将娘沉塘呢。”
秦小篱没有回答秦小叶的话，直接越过秦小叶跑进里间，不停的摇晃秦大山：“爹，爹，快醒醒，您在不醒，就见不着我娘了，爷要将我娘沉塘。”
正迷迷糊糊的秦大山闻言立刻惊得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堂屋。
看着满脸通红嘴角干裂的秦大山，秦有才冷哼一声：“不是快死了么？怎么听到要将你媳妇沉塘了就来了，度还挺快的。”
秦大山却是一下跪倒在地低声祈求道：“爹，我求求你放过玉娘，我也不要看大夫了，我马上就干活去。”
秦小叶听到秦有才的话吓得浑身颤抖，才知道秦小篱说的是真的，赶紧连哭代跑的到了罗氏身边，罗氏跪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嫁进秦家这么多年，一直是起早贪黑的干活，侍奉着公公婆婆，可是没想到公公竟然污蔑她将相公毒死，想到此处罗氏心中一片冰凉，秦大山只是患了风寒，公公便迫不及待的想置她于死地，若是秦大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又怎么能够活得下去，她的三个女儿又怎么活下去，罗氏越想越怕，便起身要一头撞在墙上。
秦小草和秦小叶直接惊呆了，压根就没想过罗氏会撞墙寻死。
辛亏秦小篱一直注意着，一看见罗氏的动作赶紧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秦小叶和秦小草也回过神来了，哭上上前将罗氏抱住。
顿时堂里哭声一片。
“娘，你不要死。”
“娘······”
秦小篱也是吓得整个身子都软了，就算罗氏再软弱，可罗氏要是真的死了，那她们以后可真的没有活路了，依照秦大山的愚孝，以后秦有才就是将她们卖给老头子做续弦或者小妾，估计他也最多是跪着求他爹，也不见得会反抗。
屋角，李氏和秦莲花仍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仍是做着她们的事，仿佛她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似的。
“哟，这大清早的都不干活窝在堂屋里头演什么戏呢。”王氏倚靠在门帘上，手里捧着瓜子，一脸的幸灾乐祸。
“大山闹什么呢，都这个点了还不干活去。”这时秦大山身着一身簇新的粗布衣衫从王氏身旁走了进来。
也不去看秦大山一家的模样，直接走到秦有才身旁，然后腆着脸笑道：“爹，给点银子呗，我今日可是约好了孙秀才，准备带铜块和铁块去拜师。”
“金块和银块在镇上学得怎么样，都好久没回来了，过两天就是端午了，把他们接回来住几天，让我考考学得怎么样？”秦有才本来还板着的脸顿时柔和下来，笑眯眯的问道，“过些日子你大哥就要上京城考举人了，只要大文考取了咱们家跟着享福去了，也不知道那孙秀才学问怎么样，可别被骗了。”说着便往兜里讨银子，然后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直接递给了秦大钱。
秦大钱乐呵呵的接过银子：“爹放心，咱大哥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他敢骗么？”说完便看也不看秦大山一家，直接走了出去。
本来还靠着门帘看戏的王氏，看着秦大钱手里的银子，一双小眼滴溜溜的一转，谄笑着道：“爹，我去看看铜块和铁块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有才給秦大钱的银子秦小篱不知道是多少，但是看秦大钱夫妇俩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少。
秦大山木木的看着秦有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秦有才給秦大钱的银子他认识，那是他上个月的月钱，当时他拿到月钱便很高兴得交给秦有才了，即使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吃不饱。
可笑的是自己赚的银子生病了都得不到一个铜子儿，可是正秦却被别人轻易的拿走了，还差点付出了玉娘生命，秦大山有种锥心之痛，一直以来他都很孝顺，不管爹娘如何待他和他的妻女他都无任何怨言。
可是今天的事让他隐藏在心里的那个想法又逐渐的清晰起来。
“既然没事了，还不赶紧干活去，一家子的赔钱货，秦家不养闲人，不干活今天就都别吃饭。”秦有才一改刚才和颜悦色冷冷的说道。
秦小篱心里正憋着口闷气，也不管他是谁了，稚声稚气的说道：“不吃就不吃，吃了不是也吃不饱，爹娘，我们回家去。”
“就是，我们今日就不吃饭了，谁要吃饭谁干活去。”秦小草也是一肚子的气，拉着罗氏便出门去。
秦小叶没有说话，但却扶着罗氏走了出去。
“赔钱货，还反了不成，有本事从今天起就都别吃饭了。”秦有才向来是秦家的皇帝，他说一就是一，谁敢反对，顿时一股怒气横生，提起手里的大烟杆子就朝着秦小草扔去。
秦有才的大烟杆子可是秦大文在县城里买的，铜制成的，结实着呢，秦大山虽然病了，可经常干活，因此身体还是很灵活的，一下子扑到秦小草身后，大烟杆子就直接砸在了秦大山头上。
秦大山只感觉头上热乎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然后眼前越来越黑，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罗氏也不寻死了，肿着眼冲到秦大山跟前：“大山，大山······”
“爹！”
“娘，爹流了好多血。”
屋里见了血，秦莲花终于抬起头看了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仍是低下头继续干活，李氏仍旧是像未听到声音般继续做着手里活。
见秦大山的头流血了，秦有才不仅没有担心反而吼道：“哪来这么多毛病，头上破块皮还让你装成这样，赶紧給老子滚出去，别弄脏了这里的地。”
秦大山刚才也只是因为烧烧得自己头晕，一时站不稳倒在地上，此时听到秦有才的话心里直酸，也不用罗氏扶着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堂屋去。
罗氏和秦小叶三人再也无心管秦有才了，赶紧跟上去，就怕他又摔在地上了。
看着秦大山一家离去的背影，秦有才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正慢慢的失去了，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于是心中更是烦躁，对着他们的背影冷冷说道：“秦家不养闲人，不干活的就别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