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俘虏们
十天内,要星图。
——说得倒是轻巧!
虽然听起来时间还算充裕,但那是建立在厉飞确实知道地点的前提下!关键问题在于,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莱斯特殿下的母亲都将过去那些资料删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备份,唯一的希望大概就只剩下喵阁下。
“就算我把星图给你们,你们也无法确定那是真的。”
“所以拿到星图之后,我们会给你船和一个期限——你必须带回死火,来换取莱斯特·冯·巴尔克的性命。”
“呵。”厉飞冷笑。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怎么,连带着我和莱斯特一起上船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这样也算是狂信徒么?”
“人是会吸取教训的。厉云夫妇那次的失误不会重演,在我们看到死火的真品之前,你见不到第三亲王殿下和皇帝陛下。”
厉飞伸手在终端上敲打了几下,蓝13号的小门无声打开,同时隔绝着总部的电子干扰防护罩也被撤下。
“先别说亲王殿下,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如何?”
王夫阁下说完,瞬间张开领域,通过重力的控制,他立刻在脑内建立起蓝13号总部的内部模型。
里头空无一人。
“我不会在这里等你,你很强,重力操纵者。你的进化十分完美,和莱斯特·冯·巴尔克不相上下,我们之中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眼理所当然地说。
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值得羞愧。
那是阶级的差异。
就算进化程度最高的八个人一起,也压制不了厉飞的能力,更何况隐形人(阿蕾塔)和监听者都死在了对方的手上,冰和速在一次进化中过载,剩下的都是在异能上没有战斗力的人。
她的预见之眼早就已经看见了己方在战斗能力上的差异,和厉飞正面冲突的结果只有失败,所以眼从未想过要和黑发特工硬碰硬,甚至招来云彬钳制厉飞,有那位殿下所在意的普通人在场,毕竟多少要顾忌一些。
“狡猾的魔女。”显然将眼的手段看透了了□□分的厉飞低咒一声,不悦地瞥了眼医生。
准确捕捉到厉飞眼底那股异常想要迁怒于自己的情绪,医生突然开口:“你们先离开。”
他的眼底亮起火光,黑色的火焰仿佛倒影在水中的幻影,却和厉飞、莱斯特眼中的火光一样清晰妖冶。
“她交给我。”
——果然这家伙也是感染者。
厉飞并不意外,应该说,在医生有意无意避开那扇巨大石门的时候,他就心中有数。
“你知道她在哪里。”
医生将目光投向闭合的石门,巨大的海浪在风暴中翻滚,仿佛随时都会破门而出。受到那上面的图案的影像,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一丝狂热的色彩,就像是冰川因火焰的存在而变得热烈——但这种热烈的结果很明显降世冰川被融化,变成涓流。
“她在那里面。”
“你们离开吧,格伦哈尔·锡兰肯定不止联络了你,皇帝失踪,帝都现在恐怕……”
一团混乱。
厉飞没有再坚持。
在他心底有个相当清晰的排名,高居第一位的当然是莱斯特,眼如何医生如何帝都如何皇帝如何甚至这个宇宙会如何,说实话暂时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厉飞二话不说朝外走去,甚至没有带着红发少校和奇尔小少爷一起走。
一下子接收了过量的信息大脑还在处理中的云彬看了看虽然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十分诡异的医生,又看了看转头就走的厉飞,没怎么挣扎就跟着王夫阁下离开。
奇尔小少爷在“神秘事件神秘事件神秘事件!!!!”和“危险危险危险危险!!!”的激烈抉择中,还是决定坚守前者。
“我还没看过能坚持到这个地步的神秘爱好者。”医生突然笑了笑,他压低了声音,在奇尔小少爷耳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跟着摩菲·曼特宁回去,卡罗·奇尔。】”
“……是。”
卡罗·奇尔双目无神的应了一声,恍恍惚惚地追着红发少校离开。
待到地下只剩医生一人,眼发出一声叹息。
“精神控制。我继承了来自母亲的预见之眼,你却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精神控制。”
明明跟着父亲的理想前进的人是她,守护母亲一族誓约的那个人是哥哥。
这样的能力分配,却有些讽刺。
“别将我和你混为一谈,注射激发之后的残留物?”医生说出的话依然恶毒,就算是自己亲爹和亲妹妹也不例外,“这种行为和趴在地上舔别人吐出来的渣滓的狗有什么区别?”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把手术刀,走近石门。
献血溅在石门上,血液中df的浓度让石门发出轰然鸣响。
石门之内是水之民的古老祭坛,也是水之民最后拥有能力的一族为他们自己保留的藏身处。
当初水之民的星球毁灭,死火化作魔火吞噬了他们的家园,他们是“体内流淌着火焰”的最后一支血脉。
经过母星陨落的事件,他们也明白这是非常危险的能力,于是他们与巴尔克帝国初代皇帝约定,守护这个秘密、隔绝这个秘密,以此换取血脉延续的生机。
但在达成约定的同时,他们也畏惧皇权的伟力,所以偷偷为自己建造了避难所。只有拥有这一支血脉,也就是含有df元素的血液才能打开石门,除此之外,就算是七级以上的爆炸也未必能撼动这个避难所。
看到医生的时候,眼就明白自己最后的时刻已然来临。
她做好了准备,布下了罗网,甚至献上了祭品,却没有想到会在这局棋里看见她的哥哥。
——就像是神话中通晓命运的所有先知,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她不再言语,只等着最亲密的陌生人的到来。
……
石门发出鸣响只在感染者的脑内回荡,但那回响实在太过剧烈,令还未走远的厉飞忍不住眼前一花、脚步一顿。
他皱眉回视地下洞窟,却看到摇摇晃晃跟在云彬身后的卡罗·奇尔。
厉飞挑眉。
——云彬会跟着他出来几乎没有悬念,但卡罗·奇尔这个喜欢找死的奇葩在厉飞的预计里,应该是宁愿死在地下也要看一眼神秘奇观的家伙。
仔细看去,还能发现这家伙嘴里正在念念有词。
“跟着摩菲·曼特宁、跟着摩菲·曼特宁、跟着摩菲·曼特宁……”
——催眠?
厉飞心里一跳,凌厉的目光直视地下似乎非常想要问个究竟。
“你怎么停下了?”云彬急匆匆地赶上前,恨不得自己有八只脚,“你不担心莱斯特和英格拉姆陛下吗?!”
“我不担心皇帝。”
云彬:……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厉飞确实担心莱斯特,所以他最终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去了目前有最大助力的两个人。
※※※
狮心号上。
“进化总会有牺牲,你也会是其中之一。”格伦哈尔·锡兰说完之后,狮心号舰桥的舱门突然打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兴奋地上前,牢牢地盯着莱斯特。
莱斯特的记忆能力很好,只要他想,那些回忆中的所有细节都可以闪亮如新。
“奥德里奇·锡兰。”他说,直视对方的双眼中带着几乎可以算是强烈的厌恶之情。
中年男人像是嗅到鲜血的鬣狗一样兴奋地笑了,眼睛里一半狂热渴望一半扭曲疯狂。
“你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
“叔叔。”
就在奥德里奇陶醉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莱斯特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境的时候,格伦哈尔冰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奥德里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却又立刻恢复成疯狂而亲昵的微笑,转身谄媚地跑到格伦哈尔身边。
“格伦哈尔,我就只需要一些血!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十分强大,一点血对他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一个中年微胖的大男人对着俊美阴柔的青年撒娇的场景简直不能看,格伦哈尔的护卫和各个投靠锡兰的军官都纷纷侧过头,有几个急脾气甚至轻轻唾了一口,表示对此人的不屑。
依然躺在地上的达拉尔副官一听对方想要亲王殿下的血,几乎不能忍,像死鱼一样翻腾了两下就打算再度开口。
“达拉尔,闭嘴。”莱斯特敏锐地察觉了副官的意向,缓缓说道,“如果你还是我的部下,就听我的命令。”
莱斯特一点也不希望狮心号的万能副官从躺在地上的咸鱼变成烤焦的死鱼。
取血什么的莱斯特并不介意。年幼暴走之后,他在帝都研究院呆了一段时间,全身上下几乎都被一群叔叔伯伯采样了个遍。那时有薇拉姐姐看着,就算采样也不会太过分,莱斯特几乎没有感觉到作为“实验动物”的恐惧。
——那时候他完全被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给吓到了,反倒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行,叔叔,我们说好了的。”格伦哈尔的态度很强硬,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他在死火组织里才是说得上话的那个。
——有点奇怪。
莱斯特想。
从劫持了厉飞的那帮人来看,死火组织明明是在格伦哈尔出生之前就已经建立。如果估计不错,它的建立者应该是奥德里奇·锡兰。
为什么这些人却听从身为侄子的格伦哈尔的命令?
如果王夫阁下在这里,他会十分干脆地告诉莱斯特:那有啥,侄子夺了叔叔的权呗。
然后他就会用各种方式挑拨格伦哈尔和奥德里奇的关系,好从中谋取利益。
再不济也要让这两个家伙心里膈应到死。
可惜王夫阁下不在,在这里的只有莱斯特殿下。
但是……耿直的人往往也有天然黑的一面。
“取血没关系。”莱斯特说道,“皇兄他对你们没什么威胁,可以解开他的催眠了么?”
众人:……
——英格拉姆·冯·巴尔克皇帝陛下是个战五渣,他们都懂的。
“可以可以可以,格伦哈尔,你看他自己也同意了!”
“叔叔!”
银发青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莱斯特,显然已经认为莱斯特是故意在挑拨他们叔侄之间的关系。
“你急什么?只要我们有了死火的原件样本,这个劣质品根本没有价值!”
“可是样本远在天边,这个近在眼前啊!”中年大叔几乎要“嘤嘤嘤嘤”泫然欲泣。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冒险。”格伦哈尔不为所动。
莱斯特不明白格伦哈尔的坚持——或者说,他为什么不让奥德里奇采他的血样?
“皇兄在你们手里,我根本没法反抗。”
就算要拿他去威胁厉,也不会因为采了点血就失去人质的价值。
——他不希望我被研究。
莱斯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为什么?
莱斯特沉默着分析。
里面有两个可能。
一是因为自己。
二是因为奥德里奇。
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莱斯特找不到半点头绪。
格伦哈尔对他的不喜在帝国上层几乎是无人不晓,如果在这里的是云彬,莱斯特还可以认为对方是要维护他。
但是格伦哈尔?
亲王殿下心底的小狮子默默地举起了画着叉叉的牌子。
那就是因为奥德里奇。
莱斯特没有忘记方才对方一瞬间变得狰狞的模样。
因为角度问题,应该只有他自己看见。
或许格伦哈尔和他的叔叔看起来并不怎么和睦……格伦哈尔不愿奥德里奇对他进行研究,就是担心奥德里奇研究出什么,不好掌控。
说起来,厉之前好像提到过……
“雷蒙德·锡兰侯爵在哪里?”莱斯特问道。
面前二人之间的气氛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尴尬。凝重的空气僵持在这二人之间,半晌都无人回应。
但莱斯特殿下是个会看人脸色说话的存在么?
——绝对不是!!!
于是莱斯特小狮子继续说道:“之前的勋爵阁下是奥德里奇假扮的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下连倒戈到锡兰阵营的一些将校官员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莱斯特·冯·巴尔克。”格伦哈尔眯起眼,阴测测地说,“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俘虏么?”
“当然。”第三亲王殿下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
——如果他不是俘虏早就动手揍到对面这群家伙说实话,哪里还会在这里听他们废话?
众人:……
——为什么肯定的这么干脆?!明明我们看你半点俘虏的自觉都没有啊!
“知道自己是俘虏就闭上嘴,话多的人通常都死得快。”
莱斯特眨了眨眼睛,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洪荒之力,吐槽道:“……你在说你自己么?”
——明明锡兰少校的话比较多。
达拉尔只能深深地弓起身,以防自己大声笑出来。
至少比莱斯特懂得察言观色的副官阁下很明白格伦哈尔·锡兰暂时不会动亲王殿下,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又有什么样的原因。
——但那些不重要。
达拉尔的手指在腰侧隐秘地跳动,发出规律的声音。
此时,狮心号的牢笼中。
“你们有没有人性啊,这边监牢这么多,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挤在一起?!”
“就是啊,你们到底会不会数数?我们船上五百多号人,一共有二十个牢房,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挤在五个牢房里?”
“你们看到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会想到人肉沙丁鱼罐头吗?”
“是几百个世纪以前叫做‘地铁’的东西吧?”
“奥列兰!看在我们曾经有一段xxx的份上,拜托给我开个小灶,单独关到别的囚室吧!”
“你们开了供氧装置吗?!我们觉得氧气要不够用了!”
吵吵闹闹吵吵闹闹……
看守的人头都要痛了——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不自觉的囚犯!
虽然把一百人挤在只能装五十人的囚室里是有点挤,但他们带来的重火力不够、只能看住五个囚室有什么办法?!
“吵什么吵!都别吵了!”其中一个明显是看守中的领头的家伙不耐烦地叫道。
第一间牢房里突然冒出一声明显变了声的尖叫:“你不能这么绝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直到十五岁还尿床的黑历史我都知道!”
这个声音实在太大,五个挨着的囚室一起发出嘘声。
就连他身旁的部下都只能憋着笑将头扭到一旁,深怕被上司迁怒。
看守小队长恼羞成怒地走到第一间牢房前:“谁?!你给我出来!”
被挤在最外围、几乎被压在囚室透明隔板上的狮心号船员们无辜地看着他——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想出来也完全挤不出来。个子小一点的女性更是完全淹没在人堆里,脚似乎都没落在地上。
黑压压的人头中,又冒出一句话:“你第一次写情书是抄你妹妹的,结果连抬头一起抄上去,还被学长约出去差点菊花不保哈哈哈!”
囚室里的嘘声变得更大了。
小队长的脸几乎涨成猪肝色。
“你到底是谁?!伊文?!克里?!还是拉提斯?!”他气急败坏地说,却不知这样的反应更是坐实了这些糗事。他的部下们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对了你妹妹因为这个跟你大吵一架,结果学长还帮你出头,你妹妹干脆诅咒你这个直男这辈子都只能被男人喜欢,结果你直到军校毕业也没找到女朋友!”
“还有还有你在军校的时候好不容易约到一个叫做‘伊莎’的笔友,结果对方是个比你还高三十公分,将近一米八的肌肉壮汉,你在学校里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甩掉那个人回来之后还抱着室友痛哭流涕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交笔友。”
枯燥的看守和被看守的生活似乎立刻就有了乐子,大家都看着第一间囚室,希望对方再爆多一点料。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发声的那个爆料者也不负众望地将这位小队长从小到大的糗事抖了个彻底。
与此同时,同样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第五间囚室里,被挤在外围的人负责看热闹,最里面的部分却围了小小的一个圈,周围的人都很自觉地把脑袋倾斜,造出那一块稀疏是因为有几个身材矮小的家伙被埋在人堆里看不见头的假象。
实际上,舰桥的几位工作人员正蹲在里面用身上五花八门的零件试图拼出一个发信机。
——还没好吗?
——哪有这么容易,当初我们说好的是y型发卡,为什么你要用t型?
——等等,你发来的图纸明明是t型啊!
——那是y!
——我靠!手残啊你!你就不能画得好看一点吗?
——别吵了,y啊t啊的有什么关系,勉强按着也能用!
——没想到你们的紧急预案1034号竟然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说明我们深谋远虑!
——高瞻远瞩!
——有远见!
——有做俘虏的远见么……
……
——唉,联邦那里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远虑就是现在了,近忧是什么?
——弟控陛下和醋坛子王夫阁下。
——真有道理。
——别闹!看看这个!收到信息了!
——真的!
——它竟然真的开始工作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简陋的信息收发机!
——那是你历史没学好,不管是战争史、军事发展史还是帝国简史都提到过这玩意儿!
——闭嘴,这是达拉尔副官阁下的频道,太好了副官还活着!
——……真搞不懂你对副官阁下究竟是爱是恨。
——万一他因为太过死忠被当成宇宙垃圾扔出去怎么办?我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闭嘴,看看达拉尔阁下说了些什么?
殿下、安全、联络……王夫?
——咦?!达拉尔阁下什么时候有了王夫的通讯地址?!竟然抛下我们和王夫建立了亲密的友情!
将信息发出去之后又老实地躺回地上的达拉尔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一冷。
如果他知道同僚们的发言,肯定会悲伤得痛哭流涕:亲密的友情什么的,完全一点都没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