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百分百的你
皇帝陛下和他的夫人演完这场夫妻争执，垂头丧气恋恋不舍地走了。临走之前，他还浑身是戏地哀怨看了一眼夫人，又狠狠地瞪向厉飞，最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莱斯特你脖子上那半遮半掩的暗红痕迹，别跟他说是虫子咬的！就算是虫子咬的好了，帝都研究院从来没有虫子，你昨天晚上是睡到哪里去了？！
——自己送了那么久的教学材料，结果还是便宜了厉飞这个拐走自己弟弟的混蛋家伙吗？！！！
英格拉姆皇帝陛下很抑郁。
他心里有种自家水灵灵的白菜最终还是被猪给拱了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自家的白菜还是自愿的，如果猪不来拱他，白菜还会蔫掉……怎叫他不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又被憋回心里。
帝国最尊贵的菜农心里苦。
——如果皇帝陛下知道他给的教材都还在亲王宅邸中那一堆尚未拆封的新婚贺礼中，莱斯特根本连知都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不知心里是否会更加郁闷。
撇开那对让他又爱（莱斯特）又恨（厉飞）的小夫夫，再想想自己——亲爱的薇拉能在她喜欢的研究院内尽情搞研究放飞心灵放飞自我，但他却得要回去面对堆成山的文件和科伦纳·科威克那家伙的棺材脸……
在他如此心塞的时候，科伦纳·科威克那个家伙还给他添堵，简直忍不下去好吗？！
对外一直是霸道总裁范儿的英格拉姆·冯·巴尔克陛下恶狠狠地在心底盘算起该怎样给对方一个足够的教训！让对方知道这个帝国到底谁说了算！
皇帝陛下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
厉飞和莱斯特一边勾勾手指、牵个小手，一边也没漏听帝国皇帝和皇后的谈话。
毕竟他们被要求提早结束蜜月的理由就是：帝都研究院遭到入侵，需要调派莱斯特的部队作为帝国第一研究机构的守卫。
怎么这才没几天，感觉事情又变了个样子？
厉飞：“入侵者已经抓到了？”
莱斯特：“皇嫂，可以给厉做检查了么？”
两个人的话同时出口，内容却大相庭径。大相径庭
厉飞：嗯？
莱斯特：欸？？？︴
厉飞看了莱斯特一眼：不问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亲爱的殿下你就打算这样默默地继续守下去么？这要什么时候是个头？一直待在研究院都不能常常来皇家护卫队看他啊！
莱斯特：我们今天过来不就是为了给你做检查么？身体检查优先，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厉飞：……
莱斯特：……
薇拉皇后看着对视蒙圈中的弟弟和弟弟的丈夫，无聊到想要打呵欠——皇后的自我休养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两个人实在是……完全没有默契，又其实默契的可怕。
——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以对方的需求为优先。
——啧，真是太闪了！
皇后大人觉得自己需要一副墨镜，最好是戴上之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才能档住这两个人无意识放出的闪光。
但是鉴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直接帮二人做了决定：“先做检查。”
整个帝国中地位最高的女性拍了板，莱斯特反正是绝对不敢有什么意见。而厉飞，他虽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反驳薇拉皇后——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家莱斯特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殿下坚持的话，厉飞最终也是要让步的。
“换上这件衣服。”薇拉皇后拿过一件实验服递给厉飞。
王夫阁下挑眉看向完全没有回避意思的薇拉皇后：“在哪换？”
——该不会就在这里吧？
——不是说帝国比较传统么？怎么比联邦还要奔放？
薇拉的目光扫过脸色突然爆红的弟弟，又将王夫大人一脸的无所谓收入心底，体贴地转过身等厉飞换衣服。
——莱斯特光屁股的样子她都见过……也不知道这两个都已经结婚了的家伙是在害羞什么！
厉飞见状，迅速脱掉上身衣服，套上轻飘飘的实验服，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背后明显是被抓出来的红痕还是全然落在了莱斯特眼底。
小狮子殿下稍微回忆了一下前一晚的激烈程度，谁知脑内回放还只刚刚开了个头而已，整个人的头顶上就已经炸出一朵蘑菇云，比烤番茄更红的脸看上去十分可口，令厉飞的心里蠢蠢欲动。
但很遗憾，这里还有第三个大活人存在。
“换好了？”薇拉听到身后安静下来，估摸着厉飞已经换好了衣服。出于礼貌，她还是先问了一声。
“换好了。”厉飞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冲着莱斯特殿下促狭地笑了笑，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让小狮子脸红的更厉害。
——啧，他家殿下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再继续他就忍不住了！
薇拉转身时，正好看见厉飞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莱斯特身上拉回来，而莱斯特已经变成了一盘红烧莱斯特。
——看来莱斯特今天不是没照过镜子，就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那抹痕迹。
薇拉皇后在心中默默为自己丈夫毫无诚意地哀悼了一下他还没开始就早已死去的（让莱斯特压厉飞的）宏伟计划。
光是听到这样的名字，就知道这个计划注定会夭折了！
于是皇后大人将心思转移到测试检查上来。
她让厉飞站到测试仪器面前，将线路接在宽大的实验服上。
仪器无声地开始运作，她一边记录一边在内心计算分析这数据代表的结果，同时询问厉飞各种问题。
“你什么时候使用了能力、强度分为五级的话大概是几级、持续时间多久？”
“昨晚，三级，持续时间五分十七秒。”
薇拉看着厉飞，双瞳间流过一丝惊讶。
——很少有人能够对时间的把控如此精准，而厉飞甚至没有犹豫就将时间说出口，可见他心里有底，并不是随口乱说。
——这般人才……可惜看起来对实验室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
稍微分心了一瞬，她就又低头看了看仪器上浮现的数据。
根据温莎的研究记录，厉飞虽然是因为被注射感染液而成为感染者，但各种内外在的表现却不太像其他感染者，反而和莱斯特的体质十分相似。
“df浓度正常，身体还处于安全线以内，不过这不代表你可以没有顾忌的继续使用能力。”薇拉关掉机器，她突然转向厉飞，“我听说，黑暗幽灵号在留在了死亡星域——你去过死亡星域？”
“去过。”
厉飞不明白薇拉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这本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毕竟巴尔莎·罗杰也知道，那位海盗女王是莱斯特的大姐，帝国的第一女亲王，那么帝国皇室知道这点也不过是迟与早的分别。
“你是不是见到了df的矿脉？”
厉飞一愣。
“我没有看过紫色结晶簇一样的东西。”
——事实上，厉飞的记忆里根本就是缺失了那一块。
一年多之前，隐星要求他结束在中立区域的活动，将黑暗幽灵号处理掉，并尽快回到隐星本部。
当时厉飞正在死亡星域附近——谁也猜不到，那条著名的、“通往宇宙坟场”的暗黑回廊正是宇宙海盗船·黑暗幽灵号藏身的地带。
遣散船员，利用早已内嵌在船内的微人工智能协助操作独自离去，一切都照着厉飞一早的计划进行……但在处理黑暗幽灵号的时候，他看着导航仪上那片标识着危险的区域，忍不住更改了航向，向着那片黑暗而去。
从三岁起，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个地方，那漆黑空洞的星域就像是在呼唤他一样蛊惑着他的思绪。
他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死亡星域是全新的领域，或者更高维度的世界，他的父母会不会依然活着？会不会，他们一直在那片星域中等待着与他的重逢？
有时候厉飞自己也会嘲讽自己的妄想，可不尝试一次，他怎么也无法轻易死心。
然而黑色的运气一直和他如影随形。
靠近死亡星域之后，他就遇到了宇宙风暴。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部停摆，就算是厉飞也没办法一个人驾驶一艘小型宇宙舰。
即使有着宇宙海盗之王的美名，在这无尽的星海中，黑暗幽灵号也不过是暴风雨里的孤舟，只能随风漂泊翻滚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暴卷成宇宙中的一缕尘埃。
厉飞这时候也只能将命运交给上天，是生是死全由天定。
然后在一次剧烈的翻滚中，他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笑脸猫和三月兔的船上，只确认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就又陷入昏迷。之后他们将我交给巴尔莎·罗杰——本来我是打算将黑暗幽灵号卖给她，所以约了她见面，她见我迟迟不到大概是等不及了就开着船出来找，顺手帮了我一次。”
薇拉：……
——关键的地方全部昏过去，如果这是部电影她绝对会微笑着给它画个叉。
莱斯特终于不再是满脸通红的了——不过在薇拉看来他还不如继续红着。只见她一向羞涩的弟弟径直走到厉飞身边，用力握住厉飞的手，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惶恐。
——差一点厉飞就会和黑暗幽灵号一起留在死亡星域……差一点，他就不会遇到厉飞，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莱斯特心里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慌，他忍不住轻声说：“你还想要去的话，一定要带我去。”
薇拉：……
薇拉：…………
——弟弟夫夫如此恩爱，皇后大人什么都不想说。
厉飞执起莱斯特的手，对方的手有点冰。
王夫大人的脸上稍显迟疑：“……亲王殿下？”
“你想去找他们。”莱斯特说，语气十分肯定，“我陪你一起。”
厉飞愣住。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不执著于黑暗星域了。
第一个知道他这份心思的是战云鹏，老元帅对厉飞这种想法简直怒大发了。
——他们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不是希望看到你去送死！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也不是为了让你追着你父母去！
之后厉飞就再也没有显露过这份心思，也几乎不在人前谈论他的父母。
尽管他从来没有放弃。
黑暗幽灵号是一次冲动的尝试，之后他回到隐星，又进了牢笼。在牢笼里的一年多，他都用来推演计算各种进入死亡星域的方式——只等着从牢笼里出去，就朝着他的目标前进。
反正“厉飞”被判的是长达几百年的□□，对于自己认识的人们来说，“厉飞”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当然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但厉飞遇到了莱斯特。
确定了自己对莱斯特的心意之后，厉飞心里“探索死亡星域”的计划并没有更改。真正让他改变的，是老达罗在被催眠的情况下给他注射df感染液的时候，他在生死之际陡然间意识到：“莱斯特也是喜欢我的。”
隐星的幽灵、在黑暗中漂泊的那个孩子突然间明白——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了。
不是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心里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都有另一个人存在，然而当他的人生计划书写到关于黑暗星域的那一块时，却怎么也不想将莱斯特加进去。
厉飞终于明白了战元帅的心情。
——他将莱斯特拥在怀中、将这宇宙顶级的瑰宝据为己有，并不是为了让他毁灭在宇宙的坟场之中。
他第一次，将黑暗星域排除在自己的计划之外，就算是莱斯特提到将来可以在各个星域之间漫游，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将黑暗星域加入旅游地点列表之中。
——难道只是通过自己那么偶尔几次提到父母，莱斯特就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情？
厉飞的手摩挲着莱斯特的手背，喃喃念道：“莱斯特……”
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宇宙中这么大，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能够轻易解读你。
——因为莱斯特是他的百分百匹配对象嘛。
“咳咳。”薇拉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会被忽略成实验室里的一块人形背景。虽然她并不介意成为背景，但因为那个（该死的）入侵者的缘故，试验进度被打乱，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检查没有什么问题，既然时间还早，莱斯特可以带着厉飞参观参观研究院。”薇拉微笑着说。
——要放闪光就去闪别人吧。
已经完全进入研究者身份的皇后大人非常不负责任地想。
——她还有实验一二三四五六七排着队等结果，厉飞的身体检查因为是特殊情况只能做插队处理，既然已经处理完了，事情也应该回到正轨了！
虽然牵着心爱的殿下，又被粉红泡泡包围着，厉飞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疑问。
“等等。”厉飞看着将头发随意一盘，眼中已经完全将他们当成障碍，撸起袖子准备开干的薇拉皇后，顶着对方的气魄开口发问，“研究院的入侵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薇拉的动作一顿，转过来的目光里有被打扰到的不悦：“莱斯特没和你说么？”
“有人入侵——这几个字也未免太笼统了一点？”厉飞慢条斯理地拿过自己的衣服，搁在手臂上，“为什么一定要让莱斯特护卫研究院？难道不是因为你信不过皇家护卫队、军部和蓝13号么？”
“这样说来，您应该是对入侵者的身份有所怀疑……并从中发现了什么，我说的对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薇拉只能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回莱斯特和厉飞面前。
“莱斯特和你结婚，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入侵研究院的人为的是一段被封起来的资料。”
厉飞心思一动：“df的研究记录？”
薇拉摇了摇头，她眼中有一种“你终于也出了错”的戏谑笑意。
“当年关于死火……也就是df的研究记录已经被老师永久地删除，除非逆转时光，不然谁也得不到那些记录。”
“他们想要的是一份计划书——死亡星域边缘探索计划书。”
那次计划是由帝都研究院发起，与联邦共同组织并秘密甄选适合人才。整个探索队的出发时间、线路、成员名单全部都是机密。
不仅如此，当年从死亡星域活着回来的人十个里面不到两个，如此大的伤亡率令这个计划书即使在事情结束之后也没有得到公开，一直沉睡在帝都研究院内部数据库里。
“他们是想要通过这条线路，查找df的发源地……”厉飞喃喃地说。
——被激发之后的残骸满足不了这帮人，他们想要的是真正的本体，只在描述中存在过的，仿佛内部孕育着黑色火焰的，紫红色晶体。
从贝丽夫人开始，到厉云和张语，再到七虹星找上他、入侵帝都研究院……他们全无顾忌地追逐着那股力量！
“不错。”薇拉点点头，“其实那份资料也已经被老师销毁了，我和喵阁下做了一份假文件放在原地。”
此时，这名女性的脸上露出冰冷的微笑，仿佛冰雪雕塑的复仇女神：“不仅仅是莱斯特一直记得，我们也都没有忘记过去的债。”
厉飞眼睛一亮。
他突然醒悟到，调莱斯特前来护卫、抓住入侵者、帝后因为蓝13号的举动而争执，这些其实都是幌子。
只有那份文件是真正的特洛伊木马。
厉飞突然看向莱斯特，亲王殿下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见到莱斯特这幅表情，厉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场的三人之中，只有他是真正的不知情者，殿下早已经被告知事情的真相。
“是我让莱斯特先瞒着你的。”薇拉皇后开口道，“这是英格拉姆的命令。”
——莱斯特是帝*人，军人就只能遵守命令。
“这是我和莱斯特之间的事情，就不用陛下和您费心了。”厉飞淡淡地说，眉目间有了些许不悦。
“厉……”莱斯特像是想要更靠近自己的王夫一点，又担心着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王夫，一时间脑子里全都是“厉肯定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薇拉叹了一口气。
“别当着我的面太过欺负莱斯特。”
皇后大人一语道破真相，莱斯特小狮子却依旧蒙圈中。
事实就是，厉飞根本没有生气——他自己也是军人，隐星的核心机密就算是莱斯特他也不会告知，何况自从回到母星他们之间就聚少离多，每次见面又有成堆的信息需要消化，根本来不及说。
——不，或许有的。
厉飞想了想。
——但他们不小心把时间花在达成生命大和谐的运动上了……
咳咳，当然王夫殿下完全没有后悔就是了。
薇拉皇后觉得此刻这两个人的脑袋上简直就有跳动的红心不断冒出来……就算她不是英格拉姆那个家伙也觉得有点心塞怎么办？
“如果没有其他疑问，你们可以离开了。”
薇拉重新撸起袖子准备开干，让她心爱的实验来拯救被闪瞎的双眼。
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莱斯特看来是已经完全准备跟着厉飞跑了，未来的某天英格拉姆大概会哭晕在寝宫吧？设想了一下自己丈夫的沮丧脸，薇拉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自己不愉快的时候果然就应该用其他人的不愉快让自己愉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