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错过的十年
或许，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一句，像面目狰狞女巫的咒语，漏出了獠牙，冒出了青烟，从叶添天心底钻了出来。被时光尘封的怨恨和不甘，喷薄而出，蔓延到五脏六腑。
叶添天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躁动，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有很多很多的指责，争先恐后想冲出口去质问他，却一起堵在喉间。
叶添天已经过了那个能把自己想法冲口而出的年纪。
而且男女之事，未婚未嫁，本都是自由身，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分手后的恋恋不忘，除了自虐就是让人白白看笑话，叶添天作为新女性，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问出口，可是，她就是很生气，根本控制不住。
除非，像欧洋说的那样，给他拍裸照，贴在电线杆上打击他、蹂躏他、羞辱他，才能一解心头的火焰。
“怎么了？”陈挺感觉到她的异动，问她。
“额……”叶添天脑子里飞快转了一下，转身对他说到，“我胃口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去倒杯热水吗？”
“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陈挺一下子也坐了起来，连忙发问，“怎么个疼法？你确定是胃疼吗？”
陈挺确实要和她确认一下，怀疑她连胃的位置都不知道。
“不严重，喝点热水就能好。”叶添天敷衍着。
陈挺起身去厨房，叶添天抬手打开了台灯，快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上午欧洋给的那个小瓶子，把它放在床头，坐回床上，顺势又用手归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把睡裙的带子松了松，多露出几厘米白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弱妖娆。
刚做完这些，陈挺就拿着水杯走了进来。
陈挺坐到床边，把水杯递给叶添天，忍不住数落她，“不好好吃饭，白天还出去喝酒，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啊，哪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大叔！”叶添天斜眼看他，似乎陈挺只有数落自己的时候，话才这么多。
她喝了两口水，偷眼看陈挺，他依然没有走开，坐得离她很近。
借着昏沉的床头灯的光，叶添天看见陈挺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的工字背心，紧紧把他的身体包裹住，他粗犷而坚实的肩膀展露无余，上臂的肌肉呈现出块状，棱角分明，背心的边沿着胸前呈现出U形，能清楚看到他胸前也是鼓鼓的结实，还隐约有条浅浅的沟壑。
What？
他竟然有胸~沟？
还没等大脑下达指令，摸过无数胸的叶添天的手已经条件反射般摸了上去，在即将触碰到陈挺胸肌的时候，她的手腕被陈挺一把抓住，就差2公分。
陈挺瞪大眼睛，“你，这是……”
叶添天暗暗骂了自己十八遍，手怎么这么贱！
“我……”叶添天做独立设计师这些年除了才华，了解客户需求并口若悬河推荐的口才也都锻炼出来了。
“110厘米。”叶添天说。
“什么？”
叶添天又仔细看了看，“我是说，你的胸围，110厘米。”
陈挺：……
叶添天看见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内心又忍不住想继续“调戏”他。
“我可是设计师，看尺寸很准的，不信，我现在给你量一下。”说完，叶添天挣脱收回自己的手，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个量身体尺寸用的长长的软尺。
叶添天让陈挺举起双手，她自己则双臂展开，将陈挺圈在自己怀中，双手在他后背交接软尺的时候，她的额头刚好蹭过他的下巴，她的脸蜻蜓点水一般贴过他的胸口。叶添天明显感觉到，陈挺的身体都僵直了。
叶添天压制住自己内心窃喜狂笑的欲望，仔细测量了陈挺的胸围，“胸围112厘米，看来我眼力还可以！”
陈挺不但身体僵直，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在他发现叶添天确实身处险境而惴惴不安的一天的晚上，在他毫无头绪却又固执非要强留她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天的晚上，在他顾不上自己的尊严非要厚着脸皮和她在一个房间睡觉的这个晚上，他竟然被叶添天测了胸围，而他竟然没有出手阻止！
真是疯了！
“很多人以为我们设计师都是只负责拼接的摆设，其实，我们更多是帮助我们的客户认识自己，爱上自己，从而更加自信！”叶添天收起了软尺，开始学术讨论。“人的语言是会说谎的，但是身体不会，每个人的身体藏着他的经历和过往。比如，有的人从小练舞，他们的双腿都很直，腰肢柔软；再比如有的人长期伏案工作，tun部扁平，目光呆滞；还比如生过孩子的大龄女人，胸部即使锻炼也很难恢复到以前的形态。”
“还比如，有的人肌肉结实，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结果。”说这话的时候，叶添天忍不住再看了看他的肱二头肌。
嗯？叶添天这次看到他左上臂有一道阴影，因为灯光不明亮，刚才都没看见。
她伸手去触碰，又被陈挺拦下，“又要干嘛？”
“你这个是……伤疤？”叶添天轻声问道。
“几年前了，没什么。”陈挺轻轻一句。
“给我看看！”叶添天不由分说，拉过他的左胳膊看个仔细，这道伤痕在上臂内侧，足足有10公分，确实是陈年旧伤，但和原来皮肤颜色还有差别，新皮肤有些发白，很容易看出伤痕的形状和当时周边缝线的痕迹。伤痕并不是直线的，而是曲线的，尾端还有撕裂的痕迹，从长度来看，很像刀伤，但是形状又不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怎么弄伤的？”叶添天抬头问她。
陈挺轻描淡写说，“不小心，没什么。”
叶添天不肯放手，抬手又把他左侧的背心边拽了下来，然后，她看到了另一处伤口。
靠近胸口左肩有一处圆形伤痕，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肌肉并没有完全被抚平，皮肤表明凹凸不平，看起来都觉得疼。
这种伤痕，叶添天也很熟悉——贯穿枪伤。
“这个呢？也是不小心？”叶添天开口逼问他。
“行了，你胃怎么样了，喝点水快点睡吧。”陈挺闪烁其词要将自己的胳膊从叶添天手中抽走。
叶添天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有一些往事排山倒海般涌现在她眼前，她怎么没想到，她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
——即使是和平年代，也会有很多警察和军人，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为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全奋战着。
——“我们是军人，早就做好了时刻献出自己生命的准备。”姐姐叶添嵘，那时候就是那么说的。而在那次之后的见面，却只能看见她冰冷的身体躺在停尸间里。
叶添天皱弯了眉头看着他，“你做的事情，都是要保密的吗？”叶添天心头像被洪水淹没，潮湿又颤抖。
陈挺转过头去，并不和她对视。
叶添天不放手，反而拽着他的胳膊，强迫陈挺看着自己。“你做的事情，每次都这么危险吗？”
陈挺看着她在灯光下那张关切的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述，他既不能说，又不想骗她，他的心也随着叶添天的手发抖到冰凉。
“这就是，你从不养活物的原因吗？”叶添天越说越激动，眼眶也越来越红。
“这就是你……不敢爱我的原因吗？”叶添天终是哭了出来，这句话也终于问出了声音。
她想到了爷爷，她想到了姐姐，她想到了十年前执拗的陈挺，很多很多心疼扑面而来。
在这一刻，她突然放下了，她终于想明白了——这才是陈挺不肯继续和她相爱的原因。
姐姐说得对，在国家安全、军人责任面前，爱情，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添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死死拽着陈挺的胳膊，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陈挺任由她把眼泪蹭在自己背心和手臂上，随着她肩膀的起伏，他的心脏也滚烫的跳动着，可他也只能，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别哭了。”
叶添天哭到体力不支，哭到头昏目眩。
陈挺拿来纸巾帮她擦干眼泪，轻声对她说，“哭累了就睡吧，什么都别想，我在这。”
她确实累了，叶添天真的要睡觉了。
恍惚间，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错过的十年时光，并不仅仅只是时间，更多的是，这十年时间中对方真正经历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