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冷宫废妃（三十六）
“今日这样的日子，你不去那金銮殿上看热闹，怎么跑到这偏僻冷宫中来了。”两年过去，岁月和时光好像分外喜爱这个女子，皇贵妃娇美艳丽的容颜上没有一丝变化，虽然已经年逾三十，但是她看起来仍旧美艳无双天姿国色。她素手轻抬为嫣然斟了一杯酒，唇角勾起的笑容魅惑而动人，仿佛是一朵灼灼动人的芍药。
嫣然微微垂眸，视线落在案几上的酒盏之上，在白玉的酒杯之中，琥珀色的酒液澄澈清亮，散发着清淡而诱人的酒香。伸手端起白玉酒盏，嫣然对皇贵妃说道：“现在还不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不等到他们狗血洒完、两败俱伤，我是不会现身的。”她托着酒盏向皇贵妃示意，然后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温过的酒水并不冰冷，反而温热，酒液划过喉咙带来的灼烧感让嫣然越发清醒起来，她将空了的酒杯搁下，目光迷惘带着些许的涣散和不明，朦朦胧胧之间好像都带上了欲醉不醉的迷离。
“叶斐然举事之日，就在今天。”嫣然叹了口气，说不清语气是惊叹还是嘲讽。她向来酒量不济，就算饮下的酒水没有后世那样的蒸馏技术导致酒精含量不高，却也让她有些微熏了。嫣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双颊泛起晕红，眼角也微微泛着浅红，神情笑吟吟的一口喝尽了一杯酒。
皇贵妃并不开口说话，只与梅妍夫人对视一眼，随之也将酒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抬手理了理鬓角稍许散乱的碎发，皇贵妃微微摇头笑了一笑。
“你还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吧。”梅妍夫人微微蹙眉，看着嫣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开口问道。
嫣然嗤笑了一声，弯起的眼眸中有慧黠灵动的眸光闪烁着，她懒洋洋的以手支颌，整个人软塌塌的坐着像是全身没骨头一般慵懒而懒散。因为饮了不少酒，她凤眸眼角晕染看淡淡的红，双颊也泛着红晕，眼神迷离而飘渺：“你放心，太后和文宣帝，我会留给你们的。只是，你们在后宫中蹉跎多年，可曾想过，报了仇后该何去何从？”
皇贵妃正在斟酒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琥珀色的酒液灌到白玉酒杯之中很快就漫了出来，酒水顺着杯盏边缘滑落到案几上，形成一小滩的水渍。这时皇贵妃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将手中倾斜的酒壶摆正，不再继续斟酒，只是她神色迷茫不解，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怔忪。
素白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抓紧了酒壶的把柄，因为用力指尖泛起了清浅的红，皇贵妃怔怔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一点儿焦点都没有。她沉默了良久，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又像是失去了一直追逐着的目标，整个人显得麻木而冰冷，像是一座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凋谢。
终于她阖上了眼眸唇角勾起一丝惘然的笑容来，整个人好像是云雾中盘旋缭绕的烟一样飘渺，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是啊，报了仇后，本宫又该何去何从呢？”她不过十六年华便入了宫，十余年来都在这森冷没有一丝温热的后宫中度过，如今她已经三十岁了，就是报了仇，她又还有什么去处？
回柳家吗？柳家还能接受她这样一个先帝废妃吗？她的母亲早在她进宫之前就去世了，父亲向来对她无情，柳家于她而言，早就没有留恋之处了。可若不是柳家，她又该去哪里？
梅妍夫人此时却开口了，语调不高不低依旧淡漠冰冷，但是其中的意味却并非无情：“你若是愿意，可与我一同回林家。”她是林家嫡女，自来受父母宠爱。虽然林家如今当家的不是她的父亲，但也是她的嫡亲兄长，与她感情极好。这几年，林家不是没有暗中接触她想接她离宫，只是她还没有报仇，不愿意离开罢了。
林家镇守藩国，在大周势力虽不如宴家，却也相差不远。若是林家，护得她和皇贵妃却是不难。
“怎么，还要我去你家里寄人篱下啊！”皇贵妃撇了撇嘴，挑眉微带不满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眼中分明掠过一缕感动和暖意。不过她可不是服软的人，马上就哼哼唧唧的嘲讽着。
梅妍夫人神色不动，愣是一片淡定，只是转头盯着皇贵妃上下打量了几眼淡淡说道：“也是，你这样的性格，除了我哪里还有人忍得了，还是不要去祸害林家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如果我们真有自由的一日，自立门户岂不更好。”
“……我这样的性格怎么了？怎么了？”皇贵妃果断炸了。
梅妍夫人淡定道：“爱作的性格，不是作死自己，就是作死别人。除了我，谁受得了！”
嫣然旁观了一场史无前例惨绝人寰的撕逼大战，心肝颤啊颤的，觉得果然女人比较恐怖。撕逼起来那毒舌，能把人骂死再骂活。不过……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皇贵妃和梅妍夫人，若不是关系真的极好，怕是撕逼不起来吧。毕竟对于她们而言，真要讨厌一个人，最简单的对策不过就是弄死罢了，哪里会浪费时间去撕逼。
“既然你们心里自己有主意，那是最好不过了。”嫣然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身形有些微晃的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了，只怕再有两个时辰，就要轮到我们出手了。梅妍夫人，多谢你写信让林家按兵不动，我并不希望他帮助我，只要两不相帮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叶斐然依赖的云藩和前朝之人……”
嫣然最终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如今大周，最出名的军队一是镇守边疆的宴家军，一是镇守藩国的林家军，再就是守卫皇宫和都城的羽林卫！这支军队是武帝亲手打造而成，是他手中最忠诚最锋利的一把刀，当年藩国动乱，周藩正是靠着这支军队才能够问鼎天下！
只是文宣帝即位之后，羽林卫便不如周武帝在位时备受重视，倒不是说冷落，只是文宣帝为政重在安定国家，不兴战事，三年的时间下来，羽林卫虽说编制没有改变，但是却到底不如当年彪悍了！况且武帝在位时征战连连，羽林卫这支军队中很多士卒都带着旧伤，这三年也退下去了不少，有更多的新兵被充了上来。
若以兵力和经验来看，如今的羽林卫恐怕比不上镇守边疆常年与塞外鞑虏征战的宴将军，而镇守藩国的林家军虽然已经好几年不曾与藩*队作战，但是也是时常操练的，比起镇守都城三年都不曾演练过的羽林卫，同样更有优势。
她没有再看皇贵妃和梅妍夫人几人，只是转身离开了这僻静幽静的冷宫，顺着那长长的曲折的回廊往揽云阁走去。云藩这一次之所以会站出来帮叶斐然，除了对叶斐然有些愧疚和存了更进一步的心思以外，未尝没有今年来文宣帝多次打压各藩国的原因。
文宣帝虽然不举战事，不像武帝一样以战争来削藩，但是他对盘踞在大周内的藩国同样不满至极，只是他削藩的手段比起武帝来说更加平和也更加毒辣罢了。他不通过战争来灭除藩国，而是通过文化、经济各方面渗透藩国，企图将藩国从内部肢解！
若不是有这样的威胁，云藩的人可没有那么善良，愿意帮助叶斐然！
“主子，云藩混入都城来的军队已经偷偷集合完毕了。”小福子上前一步扶着嫣然一步步走在落了霜的回廊上，压低声音低低开口说道。
云藩的人并不是蠢蛋，派遣的军队并不是直接大喇喇的进入都城来，而是化整为零，化为好几只商队和走亲戚的人不动声色的进入了都城。本来临近冬至，都城来来往往的人就很多，云藩这样一番动作之下，倒是没有走露了风声。
云藩此次派遣进都城的军队并不多，只五千之数。但是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羽林卫虽然有三万士卒，但是多半都是驻扎在都城附近的营地之中，只有三千人驻扎在都城中，守卫着大周皇宫。
“羽林卫那边如何？”嫣然走得有些慢，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也很坚定。
小福子微微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淑妃娘娘似乎有不少棋子在羽林卫之中，趁着冬至这样的节日，羽林卫很多士卒都陷入了狂欢之中醉死过去了。如今羽林卫就是得到消息赶进宫来，只怕不敌云藩军队。”
“那么，宴家军呢？”嫣然又问了一句。
小福子抿了抿唇：“已经潜伏到城外，只等淑妃和云藩动手，便打开城门进城。”
“宴家军进城之后不要忘了关上城门。另外……”嫣然微微仰头叹了口气，“那位置的诱惑力那么大，我可不觉得宴家真的一点儿不动心，看好宴家的人，不要功亏一篑和叶斐然一样成了螳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