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大欺小
第二天，天空中的月儿已下了山，头顶的星光依然十分灿烂，第一道曙光还没有从黑黝黝的东龙山脉后露出。
东龙村外的小湖边，当缙云出现的时候，李峰已经一身黑色练功服孤傲的伫立在灰蒙蒙的雾中，一动不动。
拜师又迟到了，缙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来到李峰前，恭敬道。
“师父！”
李峰没有回应，平声道：“你迟到了。”
缙云脸上尴尬，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峰，没有解释，这么长时间接触，他知道李峰最讨厌被人找借口了。
看到缙云没有解释，李峰脸上严肃的表情微微疏松了些。
“嗯，既然迟到了，那就罚你在太阳出来之前，先从这里跑到山脚再跑回来吧。”
缙云微微一怔，看着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李峰。
从这里到山脚，至少有两千米，而一个来回就是四千米，太阳是在旦时出来，这时候是丑时，中间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是白天也不可能跑的完四千米，更何况，现在天色还漆黑一片。
缙云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嗯？还不快去，如果天亮前还没有回到这里，那拜师的事情就取消。”
“我李峰，不收废物！”
李峰的话，如同黄钟大吕，让缙云内心一颤，脸色变得通红。他一咬嘴唇，目光坚定的望着李峰道：“是！”
说罢立即转身离开……
李峰看到少年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嘴中不由一叹，李峰脸上露出失望表情。
因为，缙云消失的方向，并不是山脚的方向。
看来，他和这个少年没有师徒之缘。他看错了人。
突然，就在李峰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咦？”
听着耳边越来越轻的脚步声，脸上先是露出疑惑神色，仔细听了片刻，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
这小子……
旋即，李峰仿佛又想起什么，身形一动，如同一直利箭，激射而出，同样消失在黑夜中，而他消失的方向，正是东龙山所在的方向。
缙云身后是消失在两旁树林里弥漫着团团迷雾，东龙村道东龙山的这一段盘山小路弯曲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还好夜色晴朗，星光灿烂。
借着微弱的星光，缙云一路狂奔，朝着东龙山脚快速的靠近。
一路上，缙云眼中光点闪烁，紧抿嘴唇，他用力咬着牙，他要向李峰证明他不是废物，他有资格做他的徒弟。
而缙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正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起朝着山脚跑去。
东龙山道东龙村这段距离，缙云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纵使在黑夜中，他也知道哪里有石块哪里有水洼，不至于被绊倒。
并且缙云如今已经突破进入练体三层，让他的肌肉耐力大增，又加上被李峰的话的刺激，缙云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到了东龙山的山脚。
不过，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
山中，越是到了黎明时分越是寒冷，于此同时，跑了这么长时间，缙云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消耗完毕。
往回跑的路上，跑了还不到一半，缙云就已经感到呼吸不再顺畅，每走一步都要大口喘气，而每一口气，就像风箱里的老鼠，呼哧呼哧作响。
当跑到一半的时候，缙云的双腿肌肉已经酸得快要软掉了，每一步都仿佛灌了铅一样，无比的吃力。
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从缙云所在地方，已经隐隐约约可以见见到东龙村所在的阴影。
天快亮了。
缙云并不知道李峰就在他身后。
有人说过，每一个看似自傲的骨子里都存在着一股自卑，其实，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
缙云，从小没有父爱，面对其他的怜悯，他从来都不需要，他宁愿自己去山里寻找草药帮助母亲补贴家用，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面对李霸天的刁难，纵使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也绝不委屈求全，而是选择抗争，永不委曲求全。
李峰说他是废物，这对缙云而言，是最大的耻辱。
“我绝不是废物！”缙云当即一咬牙，强行从腹中提上一口气，继续坚持。
“我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回到湖边。”
可惜，人力终有穷尽的。
缙云感觉身体浑身上下酸痛，他感觉已经到达身体生理极限了。这时候他身体已经再也挤出不出一丝力气。
要放弃了吗？
李峰在身后看着少年越来越缓慢的步伐，心中道。
就在缙云浑身力气用尽，双腿酸痛不堪，脑海中甚至因为缺氧开始出现昏迷的时候。一个充满温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云！”
“母亲？”
缙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熟悉身影，那绝世的容颜是他熟悉的温柔笑容。
“母亲！”
缙云心中连忙大喊道，同时他的身体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朝着女子快速跑去。
可是无论缙云怎么奔跑怎么用力，母亲的身影却依然理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云儿，相信自己，坚持，娘相信你是世上最优秀的……”
随着女子话音最后在缙云脑海中想起，最后她的身影也从缙云眼中完全消失。
“母亲！”
李峰跟着缙云后面，只见少年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连着大喊两声母亲，然后一下子就像睡了一觉，速度一下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像风一样朝着前面奔去。
李峰惊讶，然后看着少年一下子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生理极限。
“母亲，我是不会屈服的。”
缙云咬着牙，就在母亲从他脑海中消失时候，他感觉浑身突然仿佛翻过了一座山一样，自己一下子从快要死的状态活了过来，腿仿佛不再那么酸痛，呼吸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缙云成功的度过了一次生理极限，接下来的几百米，他便以这种速度，终于在太阳出现之前的那一刹那，他回到了薄雾弥漫湖泊旁。
终于完成李峰的考验了。
想到完成了李峰的考验，拜师成功，缙云心中不由的一松，就要停下来休息。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哼，继续跑到练武场，和其他人一起训练。”
李峰的声音蓦地在缙云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直到这时候，缙云才发现，李峰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而他一路竟然没有发现。
缙云凛然，他这个新拜的师父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种感觉，就连当初的楚南煌也没有。
不应该呀，楚南煌的实力明明比李峰的，不是吗？
还有，李霸天不是已经不让他去练武场锻炼了吗？怎么师父又让他去训练场呢？缙云心中纳闷。
缙云正想问一下师父。回过头来却发现李峰已经不见了。
没办法，缙云只好继续跑到练武场。
练武场上，已经有不少村里的孩子在此修炼了，一个个挥汗如雨，都修炼的很努力。
缙云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李钰的身影，看来应该是伤还没有好。
缙云并不知道李钰修为尽废，已经不能修炼了。
缙云又看向那几个木偶，只见原来他和李钰二人专用的木偶，此时都分别被他所占据。
场地上，少年少女们也发现了缙云的出现，也都渐渐停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窃窃私语。
“他怎么了来？”
“村长不是已经禁止他修炼了吗？”
“离这个祸星远点，李逸李云他们就是被他克死的。”
……
缙云看出其他人望向他的目光都不怀好意，皆是冷漠、敌视、排斥还有恨意，看不见一双眼睛是含有善意的。
本来呢，缙云来到练武场之后，就已经累得不行，打算坐下来休息会，可是当他从其他少年们眼中看到敌视不屑的目光，反而激发了他的傲气。
缙云硬撑着身体站在那里，找了个空闲的地方，独自练起铁豹拳法来。
看到缙云竟然到此练拳，其他的少男少女们大为妒忌。
目前他们这些人，还没有一人得道李峰传授拳法，都只能用些简单粗暴的方法修炼。
就在缙云独自一人修炼拳法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缙云哥哥？”
这么稚嫩又软糯的声音，还称呼他哥哥的，缙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这个村子子里除了周小可之外，也没人会这么叫他了。
缙云收招，转过身来望着远处正跑过来的小姑娘，不由心中一软。
“小可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一股气跑到缙云身前，红腾腾的小脸上甚至微微浮出一层薄汗。
“娘亲早上去叫你，发现你屋里没人，就我出来找你回去吃饭，嘻嘻，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小姑娘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缙云，那样子仿佛在说我聪明吧。
缙云捏了捏小姑娘的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笑道：“我们小可真聪明。”
“那哥哥我们回去吃饭吧，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小姑娘给拉着缙云手就要往回走。
“哼，天天白吃白喝，还要人来请着，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一个头发微卷的十二三岁少女，一脸冰霜的走了过来，鄙视的看着缙云。
少女脸上汗珠晶晶，就是她刚才站在缙云原来的位置在修炼。
刚才少女背对着他修炼，他一时没有认出此人，直到少女说话，缙云才记起这人谁谁？
这个一脸傲气的女孩，缙云竟然是村长李霸天的女儿李蔚然。
不是说李霸天的老婆跟他吵架，带着女儿回娘家已经半个月了吗？难道回来了？
缙云又想起李钰，心中释然，儿子伤成这样，做母亲的确确实该回来看看。
缙云看着李蔚然眼中的仇恨的目光，心中明白，这是来来报仇的了。
缙云没有搭理李蔚然，望着小可道：“小可，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回去跟婶婶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不行的，阿娘说你修炼辛苦，要多吃饭。”小可摇着小脑袋，说道。
看见缙云竟然无视她，李蔚然冷哼一声，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
……
离着不远处，少年少女们聚在一起，看着这边。
“他怎么来了？晦气！”
“这下好看了，蔚然姐肯定要给他哥哥报仇。”
“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还整天这么狂，早该被收拾了。”
这些孩子都是姓李，和李钰李云等人都是一个族的，沾亲带故，李云李逸死亡，李钰受伤，唯有缙云还依然完好无损，他们心中早就愤愤不平。
若不是前几天缙云跟李钰的战斗时凶狠的架势，至今让他们心中存着一丝忌惮，恐怕早就吆喝着要去为李钰等人报仇了。
此时，村长的家中，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一脸急切的跟着李霸天说着什么。另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二人身旁。
“你说，那个小兔崽子又去练武场修炼了？”李霸天对着通风报信的小孩问道。
“嗯，村长伯伯，我亲眼所见，不会错的。”小孩道。
“好，好，好。”李霸天连续三声大喝，“李峰、周剑雄，这次别怪老夫不给你们面子了。”
“我们走！”
训练场中，因为缙云的到来，修炼停止了下来。
人群围上来很快形成两个圈子，一个圈子以李蔚然为核心，其他的少年都围绕在李蔚然身边，另一个圈子则只有两个人，小可紧张的抓着缙云的手。
“蔚然姐，钰表哥好了吗？”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脸仰慕的看着李蔚然，问道。
“哼”李蔚然冷哼一声，“拜某人所赐，还没死，不过修炼是没法修炼了。我娘已经带他回外公家，请炼丹师救治去了。”
“炼丹师？”少年少女们大多一脸茫然，都不知道炼丹师是干什么的，唯有三五个知道炼丹师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的少年，眼中都露出惊讶的眼神，隐隐还有一丝向往。
李蔚然咬着牙仇恨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炼丹师，她是知道的，可是正因为知道，她对于母亲这趟所行并不看好。
她的外公虽然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山寨寨主，在附近都可谓一言九鼎，但是每个炼丹师都是宛如天上星辰，珍惜高贵，又哪里是那么好请的。
缙云对于李蔚然的冷言冷语依然没有搭理，独自站在原地跟小可姑娘说着话：“小可你先回去吧，我在等李师傅。一会就回回去啊，听话，你不是一直想养只小兔子吗？赶明天我上山给你捉一只回来。”
就在缙云劝小姑娘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声。
“村长来了。”
缙云一听，也随着抬起头朝着远处望去，就见李霸天身穿便服，身后跟这样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正大步而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人群中窃窃私语。
……
“爹爹！”少女不情愿的叫一声。
“嗯”李霸天看了一眼女儿，就转过头来，双眼炯炯望着缙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缙云看一眼李蔚然，又看着凶神恶煞模样的李霸天。并没有被他的气势给吓到。
说实话，李霸天这点气势，跟他前天遇到那四个江湖高手差远了，人家那才是真正高手，不动手的时候云淡风轻，普普通通，一动起手来雷霆万钧，杀伐果断。
李霸天这点凶恶，也就吓唬吓唬小孩。
果然，其他的少年少女被李霸天凶煞的样子都吓的噤若寒蝉，都不敢再说话。
只是奇怪的是，身为李霸天女儿的李蔚然竟然皱皱眉头，脸上露出些许不以为然之色。
缙云看了后，不由嘴角一翘，传言李蔚然不是李霸天亲生的，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李霸天看到缙云竟然还敢笑，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再也忍不住。
“小兔崽子，谁让你来这的，赶紧滚。”
缙云站在原地不动，冷冷道：“凭什么让我滚！”
“凭什么？要不是看着李峰和周剑雄的份上，我早就将你的腿打断，扔去喂狼了。你竟然还敢问我凭什么。”
“给我滚！”李霸天吼出最后一句话同时，手掌同时猛地伸出，向着缙云推去。
缙云看到手掌推来，脸上一寒，身体往左一闪。
“扑通！”
缙云心中暗道不好，他只顾自己躲开，忘了身边还有小可在，李霸天的一掌虽然没有打在缙云身上，并被他躲开。
但是从来没有修炼过的小可，确被突如其来的掌风给带倒，一下子摔倒在地。
还好李霸天对于缙云背后的周剑雄心有忌惮，刚才这一掌没有太用力，没有给小姑娘造成伤害。
缙云看到小姑娘摔倒在地，一下子就急了，连忙将小姑娘扶了起来，心中如火烧一般，连忙问道：“小可，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没有，我没事。”小可咧着小嘴就要哭出来，但看到缙云哥哥紧张的模样，懂事的她又努力将心中的委屈憋了回去。
缙云看到小可没受伤，心中一松，旋即就立刻被怒火充满。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如同要火焰般死死的盯着李霸天。
“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出手，李霸天你也太不要脸了。”
李霸天没想到刚才一掌竟然会误伤到小姑娘，他脸上也是颇为尴尬，但被缙云如此叱问，顿时他又恼羞成怒起来。
李霸天狞笑一声“小子，你真要和我作对。”
“那又如何！”缙云将小可往身后一挡，眼中尽是寒冷。
李霸天气急而笑。
“你找死！”
……
其他的少年看到缙云竟然敢跟村长顶牛，许多人都幸灾乐祸的看向缙云。
“村长要收拾缙云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村长伯伯可是练体五层，是咱村子第一高手，比李教头也只差两层。”
“这小子敢对村长爷爷不敬，这下完蛋了。”
唯有李蔚然看到自己的父亲完全不顾及脸面，竟然要对一个十二岁小孩子出手，皱了皱眉头道：
“父亲，还是女儿代你出手吧”
“哼哼”李霸天丝毫不理会女儿的好意，反而压上一步，恶狠狠的瞪着缙云道；“小子，在东龙村，你还是第一个敢挑衅我的人。”
“不要以为进入练体三层就以为又多了不起，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们的差距有多大。”
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孤单的少年。
这时候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情，面对东龙村的村长，东龙村第一个高手，李家的族长，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更何况，从周围人眼中的兴奋，可见这些人更喜而乐见缙云出丑。
李蔚然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二人。而那个去通风报信的小孩，则得意的站在李霸天身后看着缙云。另外缙云不认识的一个黑衣少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目光飘向远方，悠然的欣赏着早晨的风景。
其轻描淡写，仿佛缙云在他眼中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剩下的人都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缙云，觉得他太自不量力。
只有小可满脸着急，拉着缙云的手，想让他赶紧走开，见拉不动缙云，小姑娘又跑到李霸天面前，苦苦哀求对方不要伤害她的云哥哥。
李霸天却不为所动。
“小兔崽子，在东龙村，我说的话就是圣旨，竟然敢无视我的禁令，现在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滚不滚？”
而这时，人群中已经有小孩应和，跟着大喊，‘滚出去’
缙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其他人来看，此时的缙云已经认命了。一些少年少女，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幸灾乐祸的表情。
突然，一声威严的男子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
“你让谁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