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所探皆是星宿局
莲藕七妖“嘴”的秘密,暴露了它们心智的坚韧和个体的卓越,让田劈疆霎时颇觉自惭形愧。他一开始喜爱它们,是因为它们无处不在的纯真和坦荡,后来,他对它们的戒备达到一个巅峰,像看怪物一样审视它们,但现在,他的心境峰回路转,又重变回对它们喜爱有加起来……他感受到了它们的顽强和坚韧;它们深深感染了他,俘获了他的心……
在他看来,世间没任何生灵比它们可能遭受过的悲惨遭遇更值得人同情,它们有充分理由,获得更多理解和一点关爱……
他在内心种下这种想法后,他不得不抛弃了另外一种想法——拿一只小莲藕妖来做试验,强行开启它这嘴巴,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太残忍,此策他放弃。虽然他知道,那样做会有所收获,但他愿意多费些周折一板一眼脚踏实地继续探下去。他坚信,入了虎园深处,依别的旁支线索,一样能解开七只莲藕妖身上的谜团而不用现在就残忍牺牲它们中的任何一只。
是的,不过短短几时辰的接触,对它们身世尚且只模糊地了解了一些,他与它们已相处出感情,他主动珍惜起它们来了……
而且,现下他肯定了一点:七只莲藕妖有极大可能牵涉虎园的最大秘密。
这是乱麻似的谜团中唯一叫他振奋的一个巨大发现!
自来到高唐,他本是与师姐鱼火客一道而来,目的有二,除开建设刺客营为父王不日莅临此地扫清障碍,另外一个目的,便是“捉星宿”。
虎园,无疑有极大可能就是高唐附近神秘星宿隐藏之地,从与七只莲藕妖的邂逅来看,他越发肯定这种猜测。再一个,此虎园乃大手笔无疑,如此浩大一个谜团,样样符合星宿之祸庞杂繁复的格局……
想通这点,自天水涯这一路来所遇见的三个园子,虽叫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却通通悟了。他已不再埋怨自己愚钝,也不再懊恼不能解开三个园子的谜局,而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他一路所探险的,皆是星宿谜局。恰是他软肋,这类局,能完美避开他种种御灵手段,让他有力无处使,他不一头雾水,那才叫怪哩!毕竟,他可不是她师姐鱼火客那样的捉星宿之人。
胡思乱想一通,他吃完两只肥硕的青根貂烤肉,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开始为接下来怎么做打算。
起先被他从旁边水缸中拎出来准备抚弄的那只小莲藕妖,他早已经重放回水缸中。
看着水缸中的它们,他不再继续聒噪地不停提问,而是,全身心应付起别的……这刻,在他与小莲藕妖们“攀谈”之际,他察觉到水缸园子四周匍匐而来的众人青根貂,好似越来越靠近他了。
“哗”一身,他霍然从泥墙洞穴中起身,走出洞穴,举起火把,摇臂一挥舞,火光晃荡开,视线里,匍匐而来的青根貂并没有即刻出现,还有一定距离。
但,他很快发现,此水缸园子遍布的那些溪涧,环绕一处处土丘流动间,愈发湍急起来,且,之前那些散落开的,零星可见的,一小撮加一小撮的“打游击”出来晃荡的青根貂,已不见,可以想象,极可能是“归队”了。
归队?!
想到这个词,瞬间,他脑中电光一闪,快速瞥过一记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这些青根貂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懂得分工协作?
依照他过往的经验,青根貂乃机警、贪水、胆小如鼠之山兽,且,这兽亦叫麝香鼠,本就是猥琐的鼠辈。它们通常出没沼泽地,一公一母相对居住,偶尔带一群幼崽,但那只是繁殖季节才出现的自然现象,一大群有组织有规模地出现,绝不是它们应有的行为。
他之前没有对它们过分深究,只是本能地以为,它们的出现,或许是山兽过境,乃遇到山火之类天灾在群体逃亡。故,不深究,不叨唠,想等它们自然而然迁徙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才消极处理,听之任之……
可,现下来看,他的想象极可能过于理想化了。若这群青根貂真是有规模有组织而来,那完全可以想象,它们必然是受到一奇人暗中摆布,且,既是朝他这方向来,那奇人之手段自然是要来祸害他。
想及此,他突感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后背一阵冰凉。
他手举火把,茫然朝漆黑的夜色望去,淡淡月华光晕下,四处的溪涧,闪烁着粼粼光波,其中水势一改之前的平和温柔,“哗啦啦、哗啦啦”不断,听声音十分湍急。
霎时他心中险恶环生,暗道:糟糕!左闪右避,还是没能享到这暗夜之安宁,此园之变数,果然撞上了!
他所想到的是,此番水势突从平和变湍急,无疑乃兽群大批量转移来的征兆。
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眸子定了定,怔怔地又望了远方一会,赶紧回身,重回到泥墙洞穴,他要赶紧做一番准备。
只见他抱起装了七个莲藕妖的水缸,左右一看,将它们一一从中捞出。
他对它们道:“稍等,我要为你们换一个更大的水缸。”
它们点头,不乱走,乖乖地站立一圈,老实等他安排。
他望着它们,欣慰点点头,接着眸子一偏,在泥墙洞穴旁边的一土丘上,他找到了一个更大的水缸,约莫澡盆子大。
拿着这个澡盆子大的水缸,他就近走到一溪涧边,水缸朝溪涧中一沉,哗啦啦,哗啦啦,溪水倒灌进入大水缸,接着,他“嘿”一声,将之从溪涧里提起,端着这装了大半盆水的水缸,重跑回七只莲藕妖身边。
见它们巴巴望着他。他晓得,它们可能想进入这大水缸。
“再等等。”他对它们道。
它们乖乖点头。
他掏出木刹,摇臂一挥,放出一团冰寒蓝光。
“呼”一声,冰寒蓝光被他引导着,涌入大水缸,在其间旋转一圈,又被他以木刹作引,牵着拉出。
大水缸中的半缸水,经过冰寒蓝光的一番加工,这刻,“咔咔咔”响起一片脆响,已凝结出无数散碎冰块。
原来,他是在为它们制造一个更大、更多冰块的临时巢穴。
制造好了这个大的冰块水缸,他才将它们一一抱入其中,安放好。
做完这些,他对它们道:“不一会儿,我可能要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此一役,颇为凶险,好在我现下体力已经恢复,也有一些手段,你们自是不必担忧我会罹难!”他伤感地道。
它们眼珠子刹那就红了,显然是担心他,但,都一一点头,表示听进了他的话。
他又道:“我这刻为你们置换水缸,换了这个大,更多冰块的,只是因为,一会儿,我之手段恐将频繁用到熊熊烈焰,于你们,痛苦至极,你们届时闷头遁入此水缸冰水之中浸泡着,可保无碍。”
水缸中,它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又道:“其实,我一会儿要使用烈焰手段,完全可将你们避开,放远一点,但,我又担心那样,一会儿那些敌手要加害你们,故,不得不贴身携带你们,才有此一举。”他喘息一口气,耐心解释。
这点,聪明如它们,或许也感受到了他对它们无微不至的护佑,闭紧嘴巴,它们再次点头。巴巴望着他,那样……那样担心他。
他叹一口气:“好吧,现在我们也不要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稍安勿躁,安静等着吧,敌手,就要来了……”
它们不做声,沉默,显然是听从他之号令,安静等待起来。
而他,在等待着的间隙,也没停着,不断从地上拾取一些纹路稍完整清晰的落叶,制作一些临时的符箓备用。
双手呼哧呼哧,不断忙着、画着,时而还咬破指尖,在上面烙印符文,显是如临大敌,做着最后的努力。
在他开始制作树叶符箓,约一炷香时间后,他察觉,水缸园子哗啦啦,哗啦啦像下期大雨似的,无比聒噪起来,要说之前水缸园子中的溪涧是水势变得湍急,这刻简直就是要沸腾起来了。虽然,昏沉沉,暗夜中,眼前还没有看见那些青根貂兽群来临,但他知,这已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刻的安宁。
敌手不曾到,声势已如此浩荡,他听着、感受着这一切,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不为过。
忽然,“哗”地一声,他看见,眼前猛出现黑压压一片东西,这些东西出现,带着稀里哗啦的嘈杂声,旁边溪涧,更是被翻涌得水花四溅。乃是第一阵列赶到他面前的一群约百来只青根貂,已从溪涧里钻出,杀气腾腾,将退守泥墙洞穴前的他团团围困。
“好!你们终于来了!”
看见准备多时即将要迎击的敌手,他亦热血澎湃!
眼前这百来只青根貂,棕灰一片,与他先前吃过的两只青根貂大同小异,半条手臂长,肥肥一身肉膘,像一只只胖猫。
他在看到它们现身来围困他之前,试想过很多种它们出现时候的景象,可能摆出的兽群样子。见它们按部就班,用得不过最简单的围困,他心中悄悄喘一口气,暗道,它们也不过如此!迫退它们,顿时他心中多了一点信心。
眼前阵势历历在目,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对应的安妥身边水缸中七只莲藕妖的策略,只见,他悄悄退后两步,靠近得泥墙壁洞穴更近一些后,忽的,一转木刹,朝着泥墙洞穴上方,丈许高,划拉打出来一道大口子,那里,噼里啪啦,掉下一大片泥土,露出一个浅浅坑洞,凌驾泥墙洞穴之上。
他抱起装了七只莲藕妖的水缸,一甩,将之准确无误丢进泥墙洞穴上方那个临时开出来的小坑洞,就此,他将七只莲藕妖暂做了安置。即在他后方位置,被他实时监控和保护着。
安置好了七只莲藕妖,他再次一转身,怒目盯着围住他的众多青根貂,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他怒道:“来啊,你们不是很气势汹汹吗?来咬爷爷我啊,我可是将将才吃了你们两个同伴,唔,味道美极了哩。”
他激它们,想早点开战,速战速决!
面对他狂妄的口气,围困他的百来只青根貂只是龇牙咧嘴,作出种种怪相,并不着急忙慌来击杀他。似乎在等待暗中操控之人下达最后的总攻命令。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在等更多青根貂聚集来,好发动兽海战术。
此刻对他来说,就不是这回事了,他已经完美依据现场形式安置好了水缸中七只莲藕妖,后患无忧,当然不会傻傻看着眼前青根貂等援兵集结。那刻到来,他将压力重重,相反,眼下他若闪电出击,或许有意想不到之收获。
平常时候战斗,他多少有一点游戏姿态,这回,他一板一眼,可说没半分玩世不恭。
自他发现青根貂兽群包围“他”这目标开始,他隐隐感觉,它们恐怕另有目的,即,他身旁的七只莲藕妖!他甚至觉得,七只莲藕妖乃此番兽群攻击之最终目的。亦是操控兽群之人的最终目的。故,不论如何,他要胜,不能让对方如愿。
对七只莲藕妖,他不能有半分闪失!
脑海快速思考一番,他当机立断,摇臂一挥,转动手中木刹,洒出一圈火焰的花朵。
“噼里啪啦”,此火眨眼就朝青根貂兽群轰了去,像一根扭曲腰带,纵然对方乃百来只青根貂,密密麻麻一片,可,尽数被这火焰花朵形成的纽带形状卷入,纠缠盘绕,刹那,百来只青根貂卷入火海,被燃烧得狂嚎乱叫,一片片尖利呻吟,跟照红了半边天的火焰花朵一起,将水缸园子充满……
他突袭一击,小胜。
此局面仅持续不到数个呼吸,立即偃旗息鼓。
只见狡诈的青根貂们,疏忽,从火海撤出,群体匿入它们四周无处不有的一条条溪涧中,只遗留下一颗颗尖尖脑袋,露出水面,似乎在嘲笑他,它们已从火海脱困,他的手段不过如此!
他看着眼前一切,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以木刹放火焰花朵怼青根貂,火焰不能太少,少了就起不到作用。而一旦木刹放出大范围火焰,对他之体力的损耗,是个巨大拖累,他不能持久这样做。加上现在看见眼前这些青根貂群可随意匿入溪涧,他二回若还想用火焰花朵去怼它们,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一时他鞭长莫及,束手无策!
怎办呢?他沉思了。
木刹之火焰竟然不能完美在这些兽群身上发挥出威力,而木刹,乃他最强手段,此手段若受制,岂非预示着他将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