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页 密商
再又一次检查完自己的行囊、再一次确认没有任何遗落的物品、再一次确认自己真的做好了启程的各项准备之后重新又恢复了一身行装的梅林努力坚定着自己的意志准备闯入动荡之中的关都地区。不过在真正见识理想国和火箭军团对关都造成的伤害有多沉重、应对这些疯狂的家伙的威胁之前，梅林还需要面对一个小小的困难，那就是他必须想办法突破奘先生的领地，突破那片危机重重的雾森虫林。
“先去跟老先生告个别，顺便问一下往哪边走会比较接近城镇。离群索居了这么久之后我还真有点期待重返‘人间’呢。”先是调整了一下双肩背包的背带在肩上的位置，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腰包在腰后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各种装备是否齐全……心中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的梅林只知道用一遍遍重复的无意义行为来纾解自己的抑郁。
又是好一通忙活之后梅林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并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与力量，大踏步地迈出了启程的第一步——先去找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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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遍了大宅找遍了奘先生常在的几个地点都没有发现老头子的身影，梅林显得有些失望，虽然他也不太擅长应对离别的场面，但是突然间失去了将要告别的对象的踪迹这一回事却难免让梅林有些心情复杂。
无奈之下只好的梅林低垂着脑袋，一边腹诽老头子的行为一边没精神地走向大宅门口。
正不快地埋首前行之中的梅林似乎是感应到前方有人的存在，他猛然间一抬头正好看到奘先生正环抱着双臂倚在大门洞开的门框上，皱巴巴的老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梅林。
看到了老先生的身影，梅林的心情顿时昂扬了起来。
“你这个小混球不早点滚蛋，还在我家里到处乱转是几个意思？”结果老头子的一句话立刻让梅林的心情再度跌落了下来。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梅林只好再度垂下头。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老头子说道，“还记得上次那两只螳螂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吧？那个地下熔洞的裂口。”
梅林点点头。
“嗯，就是那个方向，继续往前直走翻越过那几道山脉之后就是距离我这边最近的城镇了。”说完话的老头子再也不言语，而是继续看着梅林等待着他的动作。
快速地深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情，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的梅林很是干脆地迈着大步走出了奘先生的大宅，在迈过门槛之后他利落地转身冲着门口深深一躬到底。结果耳中却清晰地听见木门关闭的“吱嘎”声和木门合牢之后的“咚”声。当他再度挺直腰板时就只能看到那扇紧闭的斑驳木门了。
站在门外的石板之上，梅林沉默了半晌，然后挠了挠头、冲着大门口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后才转身再度开始了他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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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梅林和他的伙伴们相当顺利的突破林区的同时，奘先生却在他的大宅之中会见着另一位客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拄着拐杖在奘先生的客厅之中来回踱着步子，伴随着脚步声而响起的一声声木杖点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规律。
“那个孩子，也就这么走了啊……”随意的转了几圈之后，老妇人颇有些感慨地冲着正在大口闷着茶水的奘先生说道。
奘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
老妇人笑了笑，拄着拐杖走到了奘先生身旁的木椅前方有些艰难地缓缓坐下，将一直支撑她身体的木杖小心翼翼地依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这位面容苍老精神也有些萎靡的老妇人在精神矍铄倍显活力的奘身边似乎显得比他还要老态。
老妇人用目光直视着奘，问道，“这是个值得培育的新生代吗？师匠……”
“哼……”总是沉默的奘可算是有了点回应，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值得培育？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菊子啊，难道你的眼光竟然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这个神态萎靡宛若风浊残年的老妇竟然是关都四天王之一的菊子，这可真让人大跌眼镜啊。虽说菊子的年纪也确实是不小了，也确实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了，但是她在公众面前所显露出来的形象永远是精神矍铄、雷厉风行的不服老的女强人，又何曾显露过此等姿态呢。
菊子直起身子毕恭毕敬地给奘续好茶水。而奘也毫不客气直接一把抓起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杯一饮而尽。又说道：“虽然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天赋，但是依照我的标准在我看来只能算是笨蛋一个，一辈子的成就恐怕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且很有可能得真的通过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提升……”奘先生十分笃定的给梅林下了一道似乎是不容推翻的评断。
“那您如此费心费力费时的培育他所为何故呢？”菊子一边续着茶水一边问道，“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在古文明、古文字方面的罕见天赋吗？我听说他在这方面却是很有天赋，大木和假发都曾跟我提起过他，而且他还是极少数几个能够释读数种古代死文字的学者……”
“哼~”奘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菊子的话语，“我对追寻过去一点兴趣都欠奉，甚至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那群忙着寻古的家伙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古代人的成功与失败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和意义。我更关心的是我们的未来……”奘直接在椅子上盘起腿，双手狠狠攥住自己的膝盖，“我没兴趣知道历史曾发生了什么，我更想知道当下正在发生什么、未来将要发生什么……历史教不会我如何处理现在的问题！”奘斩钉截铁般说道。
菊子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一副配合赞同的样子。
“我给你看样东西，这东西能够很直观的解释我为什么要培育那个笨蛋……”生了一会儿闷气的奘突然利索地站起身子走向墙边的橱柜，犹豫了一阵子后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小橱柜打开柜门拉开抽屉从中抽出一摞已经有些卷边和翻角的钉在一起的纸张，然后很是随意的丢给菊子，“这是我从金黄道馆那边得到的内部情报，是从只和我单线联系的内线那里获取的，绝对值得信任。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是对我们最有用的一部分，是关于那群不受我们约束的超能力者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手拿着纸张本还有些犹豫的菊子在一听这些东西是关于“那群超能力者”之后，先是很明显地皱紧了眉头，而后迅速地开始翻阅手中的那摞纸张。她不时一目十行的匆匆掠过，时而却是停顿下来一字一句地细细研读。脸上的神情也随着阅读的进展而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阴沉。奘也没有继续发言打乱菊子的动作，而是再度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边喝茶边等待菊子阅读完整份报告后的反应。
“这……”待看完这大概十几页的纸张的菊子粗重的喘息着一时间哑口无言的时候，奘却是露出了微笑。
“这份东西是娜姿和她所代表的那个所谓的超能力者组织最近正在认真执行的一份完整而详细的行动计划。而在这份详实的计划的最终，它为这群超能力者谋划了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最美好的未来。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竟然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并认可的未来。”
“怪不得最近娜姿和她的超能力者突然变得特别好相处了！”菊子阴着脸庞冷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她转了性子，原来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
“你听听这段：‘……在即将到来的动荡局势之中，我们将在联盟对抗理想国与火箭军团以及其他可能出现的敌人与投机者时与联盟展开不同程度、随时调整的合作并且在一些重要的场合站在联盟一边表达与其相同或是相近的立场……虽然这会为我们打上联盟的标签，但是这却是我们示好联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为了将来所必需的代价……’。”奘捏着腔调念着纸张的内容，“他预测了动荡即将全面展开，而且他知道联盟在这种时期将需要什么，他知道联盟无法拒绝这种帮助，他也知道联盟将不得不领他们的情并且记住他们的恩！”
奘眯起眼睛注视着菊子，继续朗读着纸张上的话语，“‘……同时利用理想国与火箭军团喜好袭击城镇与平民的嗜好出手保护平民，赚取民间的口碑与声望，借此逐渐扭转普通公众对于超能力者的恐惧与不利舆论，至少使得超能力者有明显的阵营分化而不像之前一概论之。假若金黄遇袭……’，”奘突然一顿，“这个混球在这里打了一个括号还注明可能性极高！”他气呼呼地说道。
“‘……假若金黄遇袭，则金黄道馆务必出现在战斗的第一线保护城市，但是需要巧妙地出现在有媒体覆盖或是平民汇聚较多的区域，充分利用传播渠道更为广泛的媒体的声音与民间舆论宣扬我等的战绩和事迹……必须于立足之地培育起足够的人望并改变当地民众对于道馆的原有印象……’后面还有这么一段，‘但切忌太过亲民，只需让民众感觉我等强大与可靠但又不可亲近即可，万万不可争夺联盟对于人心的掌控，只需确立我等的武力与强势即可……’啧啧，他还真是顾虑周全啊！”
听到这段的菊子十分配合的重新双手握住手杖，狠狠戳着地面。
奘似乎是读够了一般，只用两只手指捏着这些纸张将其举起来在半空中甩了几下，“这份计划恰到好处的摸准了联盟的脉门，准确地掌握了当前局势下联盟的需要与弱点！”他看向菊子，“我们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确实需要来自超能力者——尤其是这批不受我们直接掌控的超能力者——的支持。但其实只要他们不跟着捣乱我们就已经很庆幸了。可是一旦接受了他们所谓的‘鼎力支持’，那么我们也就无法拒绝在随后他们利用之前赚取到的名声与战功来谋求相对独立、相对自主的地位的请求。虽说他们保证在获取独立地位之后将在‘重要场合表示与联盟相近的立场与态度，与联盟展开良好的深入合作与互动，积极配合联盟的一些重要行动’但是我想这些空头支票在他们谋取到独立之后是很难切实兑现的……可是我们虽然明知结果如此却只能一步步按照这份计划行动，除非我们愿意让这群超能力者站在我们对立面……”
“可以这么说……”沉默了许久的菊子继续补充道，“这份计划所谋求的最终结果恰好是联盟对于这批游离于敌我之间、不定于阵营之中的超能力者所能允许的最低线——中立。”
“看到这份计划后你有何感想？你会阻止这份计划的实行吗？”奘突然问菊子。
“阻止？”菊子抬起头，“不会。”她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当然不会冒着把这些超能力者推向联盟敌人阵营的风险来阻止这份对联盟也算有利的计划。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还会给这份计划提供一些便利或是主动推动这份计划切实实行并且最终得到成功。”
奘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堂堂之师、堂堂之阵，一切都在台面上之上。所得的利益和需付出的代价都摆在我们面前任由我们自己取舍。”他突然笑了一下，“其实这个小子在起草这份计划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考虑到了泄密的可能性——不管是泄露到我们手里还是泄露到我们的敌人手里的可能性他都有所考虑。所以这份报告的某些措辞其实正是给我们双方所用的，正是写给我们看的。他肆无忌惮的把这计划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等着我们双方的反应与应对，待到我们采取针对行动之后他一定会将阳谋转变为阴谋启动新的计划……我相信，一旦我们在获取这份报告后采取了对金黄中人的错误应对之后他势必会立刻启用亲近我们敌人的新计划，或是干脆利用最凶狠的反扑让联盟立刻尝到苦头。而假若是我们的敌人在获知这份计划后有所行动，那么针对他们的打击和相应举措也会应时出现并且立刻见效……我知道这个小子有这种头脑和魄力。”
“这份计划的起草人是谁？！那些超能力者之中是不会出现有这种这种头脑的家伙的，他们不是纯粹的感情动物就是冷酷到底的理智机器，对于人心、对于利益、对于现实、对于政治他们可以说是幼稚无比的！”菊子突然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现实’。”
“没错。”奘勾着嘴角附和了一声，“超能力者之中最缺乏这种有足够的现实感、有清晰大局观和敏锐政治头脑的人，他们实在是很难懂得什么叫做取舍、什么是利益交换……就好像他们不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样……就好像他们比我们更高一级一样……”奘的表情略带几分讥讽。
“是他？”菊子直视着奘的脸庞，似乎在他的脸上寻找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她点点头，“毕竟出身于那种家世，毕竟生长在那种环境下……”
“这其实也是件好事情。”奘很随意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能有一个有点头脑的人帮助我们控制那群没有缰绳拘束的‘极度不安定的危险分子’，能有一个相对市侩、相对现实的家伙充当彼此之间沟通交流的桥梁……无论怎么看这都算是好事才对。”奘笑嘻嘻的说着。
“所以说，您才愿意花费时间教导他。”菊子明悟一般点着头。
“我教导他不单纯是为他相对像个人类的头脑，我其实更为看重的是他对于娜姿的影响力……”奘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他的这一份计划，原本一心想要和联盟划清界限乃至逐渐与我们决裂的娜姿竟然开始主动向联盟示好甚至开始向我们有所靠拢。这巨大的转变可以说完全都是因为这个小子的这份计划才导致的。虽然我想不通为何这个小子会对娜姿有这种巨大的影响力，但是我却不在乎，我只要这个结果就好。”奘顿了顿，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苦涩，“我教导这个小子，主动指引他和联盟展开一些针对古文明研究方面的合作，其实也都是为通过他来加深娜姿及其追随者身上的联盟属性……”
“……勉强算是出身自我的门下，和联盟在古文明研究领域有着诸多良好并且深入的合作的他将不可避免的被打上联盟的标签，被划分到联盟一方或是亲近联盟一方的阵营之中。假以时日，当我们真的成全这个所谓的超能力者‘自己的组织’存在时，身为这个组织之中必不可少的一员的他就将自觉不自觉的成为我们在那个组织之中的隐性代言人，只因为他的存在这个超能力者组织会逐渐被抹上联盟的色彩、贴上联盟的标签，并且会慢慢但却坚定地被拉向联盟、走向联盟直到最终真正回到联盟的怀抱之中。”奘露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到那时候……独立？自主？笑话！天大的笑话！”很大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奘仰着头放声大笑起来，没有喜悦神情的面孔上悦动着骇人的戾色。
奘那布满皱纹、长满老人斑的老朽脸庞上在迷蒙之间似乎是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彩。在那一瞬间，这个老头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当年那个背负着巨大理念与同志们一手创建联盟、一路扶持联盟走到顶点并一直注视着联盟成长的那位虫师，那位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无双战神。
菊子似乎也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光彩，原本依靠手杖就能支撑的身体突然间开始颤抖起来，也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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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在两只螳螂开路、椰蛋树与九尾伴身的豪华阵营的陪伴之下行走在迷雾愈加浓郁的密林之中的梅林很是突然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时间被弄得狼狈不堪。
“谁在背后说我呢？”使劲用手搓着鼻子直到把鼻子头都搓得通红之后，梅林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
身旁，密林的排列逐渐开始变得松散，来自外界的热浪也开始一点一点让梅林感觉到一阵阵炎热，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梅林，上一次他曾经来到过的那个巨大地下熔洞就快到了，他的新的起点也就要来临了。
“大概是因为水汽或是热气吧？”把打喷嚏的原因随便归咎到环境之上，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的梅林那逐渐飞扬起来的心情却是已经穿越了这片林地、翻过了前方的山脉翱翔于广阔的天地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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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书评区太冷清了，本来也想要出个问题来活跃一下气氛的~~但是想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好问题诶……最后还是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