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容靖。
沈珺下意识的去拿那封信。
那是一封普通的航空信件，上面用拼音写着和黄的地址和沈珺的名字，字迹很像从前沈珺常看到的容靖的字，却更为成熟有力。
六年了，容靖还好吗？
沈珺捏住信封，却不敢打开，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就怕把信纸捏皱了。
她把信放进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抬头对狄月笑了笑，“我和罗成轩正好有事找你。”
狄月看着沈珺的动作，眉头跳动了一下，却没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打开信封。
当年容靖被送走后，布莱尼家族借口容靖上的是全封闭式贵族中学，不让他们前来打扰，也不允许容靖去联系他们，“以免分心”。而布莱尼家族每年一封不痛不痒的平安信，堵住了他们想打关于抚养权、探视权官司的心。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狄月顺着沈珺的话问。
罗成轩知道容靖就是当年图书馆门前的那个小男孩，却不太明白他被送去英国的内情。他从纸袋里拿出打印好的剧本，对狄月说，“我新写了一个本子，想拿给你们看看。”
罗成轩转身把复印件递给沈珺后，自己将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等待着她们对剧本发表看法。
沈珺接过罗成轩的剧本，里面一个民国背景的故事。
在那段特殊的年代里，天下闻名的鉴湖女侠身边，有一位她在京城结识的至交好友，这位好友身为男性omega，在秋瑾的革命之路上起到了许多作用，但关于他的记载却寥寥无几。
“比起beta，alpha们更仇视o和omega之间体力上的差距，让竞争重新回到了智力的层面上，”罗成轩说，“同样是抛夫弃子闹革命，关于鉴湖女侠的影视作品很多，但关于他的几乎没有，我想做这样一部电影。”
沈珺放下了手中的剧本，虽然被罗成轩打动，但心里却有着和他不同的看法。
“不行。”狄月说，“这个剧本必须大改，不然和黄不会收。”她把剧本放回了桌上。
罗成轩没有生气，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狄月详细说说她的想法。
“罗哥，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觉得自己在积极的想展露自己的平权思想上，太过迫切了吗？”狄月伸手制止了沈珺想要说话的动作，“我不是说宣传平权不对，你们在《沪城之恋》中就做的很好，但这个本子，说教意味太过浓重了。”
“电影是什么？是一种娱乐方式。很多人进电影院只是想要放松。是，我知道有很多口碑电影，艺术片，情怀片，表达了深刻的意义或者辛辣的讽刺不公等等，但这些片子看了只会让人觉得沉重，就算口碑好，但不会有多少人会去看第二次、第三次。”
“当年《下一站》为什么那么成功？还记得那篇被转载了很多次的影评吗？因为《下一站》里面有共鸣。”
“普通人从《下一站》里面看出了自己在生活压力下的挣扎，最后还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陈鸣在车站里打电话求助的那段表演，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自己看着看着就哭了。《下一站》公映后，大家才觉得他的影帝实至名归。”
“就算是我们之前担心的那段关于传宗接代的对话，也有人认为是在隐喻中国人没有*观念，抨击随意评论他们的家长里短陋习，也有人表示说计划生育下只有一个女儿，本来日子过的和平安乐，却总被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说自己要断子绝孙。这一段也出乎我们意料的收获了不少好评。”
“我不是反对你们卖情怀、卖思想，但一定要让观众有共鸣。我一直觉得让观众看了一遍，还愿意进电影院看第二遍、第三遍的，才是好电影，《下一站》是，《沪城之恋》也是，但这个，”她拍了拍剧本的封面，“我不觉得。”
罗成轩抿了抿嘴，看向沈珺。
“狄月说的太直接了，但我也觉得，这个本子……少了那么点趣味性。”
沈珺皱眉道，“民国的大基调本来就是灰色的，压抑的，剧本的主线依然如此沉重，结局也太过悲壮……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心里会难过的故事。狄月说的对，大家会记住这个故事，但却不一定愿意再看一次。”
“我并不是说这个剧本不行，罗哥你的台词写的很有感染力，但却不是《沪城之恋》那种让人看了能对未来重燃希望的感觉。”沈珺摇摇头，“我愿意拍这个，但不是现在。”
罗成轩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了动手指，“沈珺，你觉得如果要改的更商业化些，该怎么改。”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虽然当年《下一站》成功后，和黄和核心动力都算是创出了名号，但最近几年你们缺的不是拿奖的作品，而是票房。”他笑了笑，“只要故事的内核不变，我同意对剧本进行大修。”
狄月无奈的摊手，“我没什么想法。”
“你们觉得，加入穿越元素如何？”沈珺眨了眨眼睛，“不是像之前出现过的影视作品那样，害怕产生什么外祖母驳论，而是让主角在实现自我救赎的同时，真正的改变历史，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我们还可以拍一系列后续电影，探讨被改变的世界该如何发展。”罗成轩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狄月不在意说，“我还是等你们真的把剧本改出来了再看看。”她又转头看向沈珺，“《沪城之恋》的宣传安排在明天，你别忘了。”
“不会。”沈珺答应了一声，拿起剧本，对罗成轩说，“罗哥，我今天还有事，我们可以重新约个时间。”
罗成轩点了点头，“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沈珺弯了弯嘴角，“我在和黄还有点事。”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放在包里的那封信。
经过刚才罗成轩剧本的打岔，沈珺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接过狄月递过来的裁纸刀，小心的把信封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写着“我毕业了”，连着一串航班号和时间。
“狄月，”沈珺把信纸递给她，“容靖要回来了。”
狄月接过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太好了。”她笑着拍了一下沈珺，“哎，你怎么都不表现的高兴一些啊？”
沈珺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容靖要回来了，然后呢？”她低声自语道，“他和梁家的婚约还没解除吗？”
“容靖现在才十六岁，”狄月说，“你别想太多。”
“梁家那边就没什么说法吗？”
狄月看着沈珺摇了摇头，“主动权不在我们这边。”
我还不够强。沈珺想着。她沉默了一会，转头问狄月，“有什么办法能见到梁朔吗？我想见他。”
“梁朔是梁家的太子爷，没去国外读书，想见他也不难，但你见他有什么用？”
“我就是突然想到他了，有些好奇。”沈珺坚持道。
“好吧。”狄月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最近梁家没什么商业活动。”
让沈珺意外的是，罗成轩反而是促成这件事的人。
“像梁朔这样的传统alpha，每周都会去那个俱乐部。”罗成轩皱了皱鼻子，“当初梁宇成磨着我带他进去了一次，我不喜欢那里面的氛围，再也没去过。”
沈珺一听传统，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这种俱乐部像是约定成俗般，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只是以模糊的地名来指代。像许昭和阮菲菲所在的俱乐部，因为位于京城的城南，就被圈内人叫做城南俱乐部，而罗成轩所说的这个俱乐部，是港城唯一一家，也是亚洲“传统”性别异常者中最有名的一家。和京城城南俱乐部的理智派们不同，港城俱乐部走的是感性派，也就是讲究放纵自己的欲.望，以alpha为尊，omega为辅，排斥beta的私密小圈子。
梁宇成这种梁家的边缘人，自然对进过港城俱乐部的经历引以为荣，但也唯有让罗成轩以omega的身份邀请他，他才有资格踏足此地。
“港城俱乐部非常欢迎alpha，我带你去一次，你就能顺利登记为那里的会员。”罗成轩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去过一次就不会再想去了。”
罗成轩是对的。
进门时沈珺就感到了这里和城南俱乐部的不同。
当她看到门口的前台是一个靓丽的普通女性时，还在猜测也许这里没那么“传统”，但对方在知道沈珺是alpha后，态度立刻变得可以用卑躬屈膝来形容。
她小碎步的带着沈珺和罗成轩往里走了一段后，就弯着腰退了回去。
“他们认为没有接到邀请的beta不配踏上这张地毯。”罗成轩踩着颜色和之前不太一样的地毯，对沈珺说，“我第一次来也觉得他们服务人员的态度太过殷勤了，但进去之后，你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
沈珺做好了心理准备，和罗成轩一起继续往里走。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替他们打开了门，已经在城南俱乐部补习过很多知识的沈珺立刻闻了出来，对方是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
并不是沈珺的鼻子一下子变异的比小时候厉害了，而是对方几乎是故意一般，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后颈和手腕处的腺体一直处于发热状态。omega们的气味一般比较温和柔软，但他的味道里夹杂了一丝辛辣，让沈珺觉得有些刺鼻。
这感觉就像是路过一颗树时，闻到了树桩下被其他动物留下的尿.骚味。
沈珺下意识的做了个捂鼻的动作，没想到对方反而面泛红光，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欢迎您，年轻的alpha。”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问您是想去清吧还是热吧？”
沈珺疑惑的看了看身后的罗成轩。
“我是她的介绍人，我们要先去会客室。”罗成轩朝对方点了点头，带着沈珺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中年男人看向罗成轩时，显得有些矜持。他微微点了点头，替他们开门后，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怎么？”沈珺在他们过一个拐角后，悄声问罗成轩，“故意的？”
“你是说他的味道？”
沈珺点点头。
“他四十多了，在这个年纪就算被打发出来守大门，他也自认比那些得不到标记的omega高贵。”罗成轩摇摇头，“这里的人比较‘传统’，年轻的还好，年纪大一些的总觉得没有找到alpha的omega都是失败的，无能的，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他的alpha过的很失败？”
“不一定，也许只是对他不好。”罗成轩叹了口气，“现在的标记能被去掉，也能被覆盖，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看重这种事。”
“标记”是一种传统的alpha和omega之间产生的特殊效应。作为性别异常者的不同类别，他们在进行过结合后会互相融入对方的气味中，信息素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让其他性别异常者能闻出来他们是“有主”的人，是比普通人在手上戴上婚戒更加有效的宣誓。
在性别异常者极为稀少的年代，这种标记更具有浪漫色彩，能遇到一个和自己不同的性别异常者实在太难，所以标记一度被视为一生一次的承诺。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比婚姻更加稳固，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城南俱乐部里的人对“标记”总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因为性别异常者和普通人之间并不能进行到这一步，沈珺对标记的认知也倾向于官方描绘的认知，不太明白罗成轩感慨。
“标记过后，他们不是很容易通过信息素来影响到对方的情绪吗？”沈珺问，“为什么你这样说？”
“现在能够单方面屏蔽掉这种信息素的影响，一个alpha能标记多个o标记为荣。”罗成轩问，“本来我还想先带你去会客室，你这么急，不如我们先去热吧看一眼吧？”
“热吧是什么？”
“跟外面对酒吧的分类差不多，一样是劲歌热舞。”罗成轩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我倒是觉得，当他们累了醉了，喝的是五块钱一瓶还兑水的红酒还是从法国庄园空运过来的顶级波尔多，又有什么区别？”
沈珺总觉得进入俱乐部的罗成轩和以前的他有些不一样。
和罗成轩在港城相遇时沈珺就发现了，对方不再是那个在省城图书馆里沉默的年轻人，褪去了那时面对社会舆论的阴郁和对人群的抗拒，整个人显得更为成熟和圆滑。
在罗成轩的个人剧本被狄月狠批时，沈珺以为他会犯一犯文青病，但他却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就如《沪城之恋》时一样，虽然沈珺对上面的某些台词拍案叫绝，整体剧情完全采用了罗成轩的初稿，但该修改某些细节的时候，罗成轩也听从了沈珺的安排，从没表示过反对。
沈珺不知道他是怎么遇到梁宇成这个港城人的，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事才决定到港城来落脚，但看对方对这种“传统”俱乐部如此熟悉，就觉得罗成轩肯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像是察觉到沈珺的不安，罗成轩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这里的人都是所谓的alpha至上论崇拜者，如果有人对你动手动脚，你放出点信息素就能把他们赶走了，别担心。”
沈珺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开始摩擦起自己的手腕。
城南俱乐部教导的是如何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但只有先认识到信息素是什么，才能更好的控制，沈珺对如何信息素不陌生，听了罗成轩的话，心里却在猜测着，难道这里的人都以张扬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为荣吗？
沈珺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容靖说许昭的味道像咸鱼，罗成轩的像狐臭。
她努力憋住了笑，不敢让罗成轩发觉。
罗成轩不知道沈珺在背后想当年的事，他们顺着这条不长却曲折的回廊走着，又转过了几个拐角，终于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沈珺先见到的是几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她们像是没有骨头，或是歪斜着依靠着墙壁，或是半蹲在地上，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和旁边的人纠缠成一团。
又走了几步，沈珺才见到了敞开的舞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