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断指
因为同时布局江南和青州的战事，萧怀宁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宿了，整个人的脸色都是灰的，“师姐，咱们明日就要出发了，不知你这边是否还有缺的东西？”
虞若诩见他两眼通红，像是累得狠了，“都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萧怀宁虚弱地笑了笑，“那就好。”
正好琥珀端上了夜宵，虞若诩胃气不足，大夫建议少食多餐，所以琥珀在晚饭后会备一些易克化的羹汤给她。
“将军需要用一些吗？”琥珀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若诩看到萧怀宁征求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如果有胃口的话，就用一些吧。”
萧怀宁大喜，唇角勾了起来，“多谢师姐。”
说罢，便亲自盛了一碗蛋羹，先递给虞若诩，“师姐先趁热尝尝。”
那语气和神态，活像一个期待赞扬的稚童。
虞若诩接过碗，这边琥珀已经另外盛好了一碗，“将军小心烫。”
萧怀宁像是急不可耐似的，大口大口地就把蛋羹送进了嘴里，虞若诩皱眉，“你是饿了多久？”
“一整天都在商议军机，倒忘记吃饭了。”
虞若诩顿了顿，又吩咐琥珀，“让小厨房给将军下一碗面。”
琥珀应声退了出去，屋里又陷入一片静寂。
“我其实有问题想问你。”虞若诩开口道。
“我知道的。”萧怀宁自嘲地一笑，“每次师姐对我态度好一些，都是因为有事情要问我。”
虞若诩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萧怀宁接着道，“我听琥珀说了……鲜卑新汗王是拓跋珏，英王拓跋元被他关在一个木笼子里，据说马上要为老汗王生殉。”
拓跋珏……也是下了狠手了。
她早就想到我这一点，非纯正鲜卑血统的拓跋珏如果要和嫡长子拓跋元争夺汗位，就必然会走上屠戮手足，你死我活的道路。
“那江城公主呢？“
“公主尚且安好。“
也是，无论如何，拓跋珏都会保她的平安。
“听说还有鲜卑掠边的事……“
萧怀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鲜卑最近内讧，本应该是朝廷反扑的最佳时机，可梁家把大军都派到江南来对付我，没有多余的钱粮来支持北边，所以只能让杨震撑撑场面，把趁乱来掠边的少数鲜卑人轰走了事。”
虞若诩蹙眉，以她在并州城的所见所闻，杨家军雄踞北方多年，粮草储备充盈，就算没有朝廷的补给，也是有能力和鲜卑鏖战一番的。
所以……没有多余的钱粮怕只是个说辞，朝廷没有胆量双面出击，杨震不想暴露自己经营多年的实力，同时也懒得趟这趟浑水，反正鲜卑人目前也自顾不暇，干脆顺着朝廷的意思，老老实实守着边境，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
“你还想问杨震的女婿是么？”萧怀宁接着道，“你认识他……以前梁家的世子爷，梁瑾。”
虞若诩一时连呼吸都止住了，“你说什么？”
“他救了你之后，算是和梁弘毅彻底决裂了，当场给梁弘毅磕了三个响头，又自断了一指，算是和梁弘毅划清了界限。梁弘毅气得差点晕过去，回去就把他从族谱里除名了。”
没想到她走之后，还有这一场惊涛骇浪。
“然后呢？”
“梁弘毅本来还想软禁这个儿子，可被他预料到了，索性连夜逃去了并州城，投入了杨震将军的麾下。”
自断了一指……
她想起他的手，白皙修长，握着她的时候，掌心有薄薄的茧，带着丝丝粗糙的暖意。
十指连心啊，他当时是有多痛？！
可是她连问他一句痛不痛的资格都失去了。
萧怀宁见她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叹了一口气，“师姐……”
“我没事。“虞若诩扯出一个笑容，“杨震让他做女婿，不是明摆着打梁弘毅的脸么？”
杨震这么多年顾着曾经的师徒情谊，虽然远离定远侯，但也从不会当众让定远侯下不来台。
“正是。”萧怀宁的目光深邃起来，“现在时局太乱，杨震又手握重兵，占据辽东多年，说没有别的心思，怕是骗人的。”
虞若诩点点头，“这我明白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窗外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虞若诩见他累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便道，“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怀宁看了看窗外，“雨有点大，等小些再走可好？”
“那你到外间去等吧，我准备歇息了。”
萧怀宁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往外间走去。
没过一会儿，琥珀就走进了低声道，“将军睡着了，奴婢看他睡得太沉，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那就别叫了。“虞若诩淡淡道，”给他带床杯子和枕头，别凉着。“
她现在还有求于他，不能去冒险考验他的耐心。
可这一夜，她算是睡不着了。
梁瑾。
她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会颤。
可他……怎么就娶了杨雨晴呢？
她心里明白，在梁瑾的处境之下，娶了杨雨晴有万般的好处，可真切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早就失去他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心痛呢？
第二天大军开拔，萧怀宁安排她坐软轿，悄悄地混在辎重的队伍里。大军行进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青州城郊外。
虞若诩正在和琥珀一道收拾东西，忽然听到营帐外紧急集合的鼓声。
“这是怎么了？“琥珀有些心慌。
“怕是要夜袭。”虞若诩凝声道，“琥珀，咱们暂时不要出去走动了，就在这儿等消息。”
青州太守梁铮，算是梁家为数不多的骁勇之辈了。之前福建沿海倭寇频繁作乱，朝廷派梁铮前去**，半年后倭寇基本销声匿迹，朝廷也顺势关了本就为数不多通商口岸。
梁铮在福建一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如今把他紧急调回青州，看来朝廷也是急红了眼，把他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折在萧怀宁手里的梁家人，已经不少了。
这一次，怕是场硬碰硬的较量。
帐外尽是士兵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过了不久，又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驻地几乎都空了。
虞若诩皱了皱眉，萧怀宁不怕梁铮派人趁机直捣黄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