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符箓有价
“这是一张迁宅清污符，有缘之人三千元可得！”
山腰间一处道观，门额上写着“仙水岩观”的字样，在道观大门前围了一大群的香客信徒，台阶之上，一个穿着八卦双鱼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拿着一张黄色符箓，正对着下面的人群微微含笑说话。
“我要了！别跟我抢！”中年道士的话声刚落下，下面人群高高举起了几只手，叫嚷要这张符。
中年道士把这张迁宅清污符交给身边的一位小道童，朝着人群中的一位举手的瘦削老头指了指，吩咐道：“把符给这位有缘老者送去。”
那小道童拿了符，来到那瘦削老头身边，起手一礼，把符交给对方，那瘦削老头欢喜的拱手作揖，接过符箓，从怀中掏出一沓钱，双手奉上。
“道长，我出四千元，这张迁宅清污符能不能送给我？”旁边一位中年男子不甘心，手中挥舞一大叠的钞票，眼巴巴问。
中年道士根本没搭理他，小道童也没搭理，径自从瘦削老头手中接过那沓钱，也没细数，转身走回来，放入旁边搁置的一个功德箱中。
中年男子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也没再吱声了。
我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却是咋舌不已，一张看着巴掌大的符箓，就卖了三千块钱，而且看这架势还抢着有人要？有人加价都买不到。
中年道士这时又去取过一张黄色符箓，微微含笑，朝着下面人群说道：“这是一张聚缘和合符，有缘之人两千元可得！”
“我要了！”
“道长，我女朋友正跟我闹脾气，这张符给我吧，我很需要！”
中年道士话声落下之后，不出意外，下面人群中又立时有多人高举起手，纷纷叫嚷要这张符。
中年道士把这张聚缘和合符交给小道童，指着人群中刚才说女朋友正跟他闹脾气的那个年轻人，吩咐道：“把符给这位有缘小友送去。”
小道童拿了符，来到那年轻人身边，把符交给对方，那年轻人欢喜的接过，又赶紧掏出一大沓钱，塞给小道童。
人群中不少争着要这张符的人，纷纷露出失望之色，看着得到符的年轻人，则是一脸的羡慕。
小道童接过那一大沓钱，在手中稍稍搓一搓，似是觉出多了，最后又分出几张出来，送还了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连连摆手，道：“不用还了，多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用不着。”小道童很酷酷的把多出的那几张钞票交还给年轻人，转身走了回来，把手中的钞票送入旁边的功德箱中。
我在下面看了，暗中点点头，依着道门规矩，制符有十戒八忌，其中一戒便是戒贪财无厌，制符为别人消灾解难，略收些财物，当无可非议，但不能藉此敛财，贪得无厌，除衣食所需，及奉献道观部分，则足矣，不可贪多。
不过，一张看着不起眼的黄符，一下卖出两千块，若是有点效果的好符也罢了，若是粗制滥造没用的坏符，这岂不是坑蒙拐骗，敲诈信徒的血汗钱，简直有损道门的清誉，可称道门败类。
我在这里腹诽，那中年道士这时又去取过一张黄色符箓，微微含笑，朝着下面人群说道：“这是一张功名考试符，有缘之人一千元可得！”
“我要了！我要了！”
不出意外，中年道士话声落下，下面的人群又不乏有人高高举着手，挥舞着大把钞票，吵嚷着要买符，看着这踊跃之状，我只能感叹实心眼的信徒还真多，又或者，其中有道观安排的托儿？
接下来中年道士又接连散出了好几张符，这些符一出来，价格不一，但都是很快就被哄抢，便宜点的符也要一千元一张，价格高的符，起码都在数千元之上。
最后出的一张小儿护身慧聪符，却是蓝符，价格更是高到了一万元，即使如此的高价，却引来无数人的哄抢，简直把这场符箓散布会的气氛推到了最顶端。
到最后，这张价格万元的小儿护身慧聪符，被一位中年大婶如愿以偿的得到，大婶笑得嘴都合不拢，成了这次符箓散布会的最大幸运者，也可能是最大冤大头。
“这位大婶，这张符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我走到那位得了小儿护身慧聪符的中年大婶身边，出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那位大婶把手中的符捂得紧紧的，一脸神色戒备的看着我。
“我想看看，这张符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不是真的好符，还是粗制滥造之物。”我说道。
“呸！呸！”那大婶接连朝我吐了几口口水，神色气愤的道，“你这小伙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符当然是好的，好的不得了，堂堂龙虎山天师府的道长制作出来的符，难道还会有差的！我说这人啊，怎么就这般恶毒，自己没买到符，就眼红嫉妒人家，恶毒诅咒，人心不古啊！”
狠狠骂了我一顿，那大婶摇头就走了，见到此状，我也不敢再多嘴了，若是再说什么坏话，估计就不是吐口水的事了，那大婶估计得找我拼命都有可能。
“今次符箓已散出，有缘之人下次再来！”
另一边，中年道士站在台阶上，朝着下面的人群起手一礼，微微含笑宣布。
听到这话，下面的人群却依旧聚集在那，迟迟不肯散去。
“没有了吗，太可惜了。”
“只卖十来张，太少了！”
“道长，看我千里迢迢而来，再卖几张吧……”
……
这些人纷纷叫嚷着，巴望着还能有符箓散出。
面对下面人群的抱怨和请求，中年道士却始终轻轻摇头。
“道长，下次散发符箓，又是什么时候？”看到确实买不到了，有人就把希望寄托到下次了。
中年道士说道：“九日之后。”
“为什么要等到九日之后？”有人显然等不及，追问道。
中年道士微微笑道：“起坛画符，须待吉时，如此才有莫大效力，而九日后便是一个吉时。”
听到他这么说，人群又再一次闭口了，道长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有的人当即表示九日后会再来，有的人则已经失望的转身离去，有的人则抱着希望去别处的道观看看了。
我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怀疑却更加大了，这符箓之术，莫非真的就是一个骗术，只是这些道士们用来敛财的一个工具而已，而且还特地人为设置极高的门槛，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登堂入室，加入他们的阵营，因为人一多，制出的符一多，这符就贱了，卖不出高价了。
按理说，作为在修道院虔诚学习熏陶了十年的我，是不至于这般轻易怀疑诋毁道门的，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江平川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我，原本就不大信这东西，再加上眼前活生生的“骗局”摆在面前，一下子疑云大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现在我发现，我这个修道院出来的道徒，却是很有往一个道门叛逆方面发展的趋势了，真是罪过，若是修道院知道这一点，不知会把我这个道门叛逆怎么样了。
本来我想，这里是龙虎山天师府，是道教祖庭所在，对于符箓之术的疑问，或许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但是现在我看了这桩道观门前的“骗局”之后，对此行的信心也大打折扣，更没有了跟眼前这位道士答疑问道的心思了。
在我心目中，眼前这位仙水岩中年道士兴许就是一个利用符箓敛财的骗子，找骗子问道，能问出什么东西来，难道骗子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他当然会说，他的符箓是好的，符箓之术当然是真的，你作不出合格的符箓，只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没有足够的灵根资质的问题，你没有修道的缘分，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只是，找那些德高望重的道长，大法师，真人，他们难道就会诚实的告诉你事实的真相？我对此很是怀疑，一时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趣，转身下山而去。
一路下山回到竹筏码头，我又随便上了一只竹筏，然后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任由竹筏载着随波逐流下去。
顺水漂流了一程，感觉脚下的竹筏轻轻一震，原来又在一处码头停靠下来，随即听到竹筏主人的喊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竹筏过了九曲洲，到达了正一观了。
听到这正一观的名字，我心中不由一动，这正一观大大有名，据说曾是祖天师张道陵当年的炼丹处，第四代天师张盛自汉中迁还龙虎山之后，在这里建祠祀祖，这里又被称作“祖天师庙”，后任天师也多有在这里登坛传彔讲法，各地学道者云集此地，盛况空前。
我弃筏上了岸，向着远处山林掩映中的那处恢弘道观漫步走去，对于此次龙虎山之行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想着参观一下这座著名道观也不错。
另外我还存有一点奢望，求人问道怕是行不通了，不过眼前这座历史悠久的道观或许会留下什么踪迹线索也不一定，我可以自己寻找其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