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少年事
苏予一路走，一路脚底都在打飘。好像自从想起这个称呼之后，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漂亮的大庄园，满园的葡萄，各种颜色鲜艳的鲜花，几个孩子在山间奔跑的情景……都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苏予拍着脑袋，难怪他们说凌师兄第一次接手他们班的时候看到自己，都愣了好久，而粗心的他只是觉得这个老师好严厉一定是看他不顺眼。
想到那段时间自己那单方面的敌视，他至今都不敢相信两个人居然会走到这一步。不仅如此，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苏予模糊想起那段十几岁的少年时光，正是自己不甚开朗的一段时间。大约是夏季吧，苏予依稀记得那时候都穿着短衫，光着腿满山乱跑的情形。
本来的苏予并不是如现在这般的性格，兴许是少年心性未定，父母长久的离别让他养成了低郁的性子，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经常自己一个人闷头坐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正是快要暑假的时候，老师主动和他的妈妈谈了心，苏妈妈决定把苏予带出去玩一圈。
苏予同意了，尽管少年表达自己的想法很是别扭，一直都没有答应，但妈妈一直描述着那个大庄园是多么漂亮，山上就像一座小古堡，里面藏满了珍宝，还藏了好多好多的葡萄酒。
苏予被妈妈的口才迷惑了，这才答应了下来。
哪知道刚把人送上去，电话又响了。小小的苏予站在巨大的白色圆拱门前面，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人影。
只见她忽然回头朝自己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好好玩，过几天我来接你。”
小孩子幽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妈妈远去的背影，直到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直到他的头顶被谁给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苏予回头才发现身后站了不少人。抚摸他的正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看上去很精神，只是背微微地驼了，看上去是年轻时候干过不少体力活。
“姨姥爷好。”苏予仰头叫人，他在外的形象一直是乖巧懂事讨人喜欢的，无论是心里想什么，表面上都习惯性地喊出了声。
一大家子人都围上来和他说话，苏予慌不择路地应对着，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其实妈妈也没有骗他，这房子当真是漂亮极了。好像一座城堡隐藏在这山间，外表华丽，犹如带着西方色彩的天主教堂，塔尖直直插入云霄，背后山峦起伏，完美地形成了一幅画。
苏予被拉着手往前走，差不多要走到门口的地方，发现门前的走廊下站了一个少年。上身穿着一件纯色t恤，搭配着蓝色牛仔裤，整个人闲散地虚虚靠在白色的立柱旁，似乎正打量着眼前的精美雕塑。
等他们走近了，他才收回了眼光，正对上仰头看着他的苏予。
少年总是焕发着蓬勃的朝气，而眼前的人刻意把自己装作冷冰冰的高冷样子，这矛盾的气息在他身上交融，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再加上那张俊俏的脸庞，斜飞起来的刘海，小小的苏予一时之间竟然不能呼吸，这个哥哥真是好看，比大明星都好看。
姨姥爷笑着介绍这是山下的邻居，父母出国了，托付给他照顾，让他喊大哥哥。
少年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他面前，苏予这才发现这个人真高，就像一株抽条的小白杨，而他现在才堪堪到人家心口。
苏予看着眼前人弯了腰，后背的衬衫弯起了彩虹一般的弧度，那时候年幼的他就记得那一抹颜色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叫声大哥哥来听听。”
兴许是觉得这话有点逗弄小孩子的意图，他咳了一声，把眼光重新放到苏予漆黑的瞳仁上。
苏予咬着下唇，眼前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放大到他面前，他心里生起了小小的一个愿望，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下一刻他抬起眸子，定定回答，“我才不叫你大哥哥，你看上去又没有多大，叫小哥哥好了。”
其他人乍然笑了起来，但苏予听得出来这笑容里的善意，他也跟着唇角弯了弯。
“人小鬼大。”凌南栖捏了捏他的脸，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被家里“丢弃”的孩子，这些天就由自己带着他吧。
“小哥哥你也是客人，我要和你坐一起。”晚饭的时候，苏予就走到凌南栖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
凌南栖无奈，只好把他安置在自己这边。
大堂头顶是巨大的彩色琉璃窗，中间燃起巨大的吊灯，一枝一枝灯管犹如精致的艺术品，眼前是华丽的餐具，苏予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外国电影里那些有钱人过的生活，而他恍恍惚惚地就坐到了椅子上。
姨姥爷坐在长桌的劲头，右手边第一个就是苏予，第二个就是小哥哥凌南栖。
乖乖地拿着筷子吃饭，该换勺子换勺子，该换叉子换叉子，良好的表现惹得大家都一阵赞叹。
姨姥爷连自家调皮的孙子都不管了，笑眯眯地把盛着浓汤的小盅推到苏予的面前。
苏予笑着感谢，并且问道能不能给大哥哥喝一点，因为看上去特别好喝。
凌南栖很是喜欢这个孩子，特意给他剥了虾和螃蟹，还夹了海螺。
看着他小小的脸因为海螺而皱了起来，凌南栖觉得很有趣，于是一点都不闲费事帮他把肉挑了起来。
“等会洗洗把海螺摆在你屋里，哦，听说还可以吹很好听的歌，想听吗？”
苏予嚼了嚼海螺肉，发现还挺好吃的便打消了心里的那点不安，“我想听小哥哥唱歌。”
“好好好，等没人的时候唱给你听。”
大家都很诧异这一大一小好差好几岁的人居然交流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反而很是融洽，不由感慨有的人天生就比较受欢迎，而漂亮的人大概也只喜欢和漂亮的人做朋友。
再看看姨姥爷的最小的小孙子，胖乎乎的脸蛋上还挂着鼻涕，正巴拉着饭往自己嘴里送，丝毫没察觉到别人的关注。
晚上一个人睡在巨大的大床上，苏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别墅里的古老雕塑，一会儿是小哥哥对着他微笑的脸。最后睡不着他还是坐了起来，摆弄着已经完全清洗干净堪称艺术品的海螺。
这东西能吹，是真的假的？
他靠在床边，把小小的嘴巴对着开口吹了一下。呼，只有风呼呼的声音，发出闷闷的声响，哪里能吹了，分明就是骗人的。
苏予不高兴了，小哥哥应该不会骗人的吧。
他鼓了鼓腮帮子，再次用足了力气。
呼，一下子气泄了，那闷闷的声音变大了，可是还是没有响。
苏予生气了，我一定要吹响它。
他吹啊吹，可惜最后脸都吹红了也没有响，他把海螺往旁边一丢，然后捶了两下床，啊啊啊，骗砸，根本就吹不响。
这时候他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咚咚咚！
苏予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么晚了，到底是谁？他拢了拢被子，聚精会神地听了几秒，外面的人反而不敲了。
他想起白天那个小胖子说的鬼故事，这时候有点不淡定，山上真的有鬼吗？小胖子每天都和他妈妈一起睡，那他是不是也要找一个人睡？
外面敲门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一想到这不禁害怕起来，他把自己裹紧藏到了被子里，这时候才觉得安全了起来。
咚咚咚，声音透过被子传到了他耳朵里，苏予壮着胆子探出了头，“谁啊？”
“我。”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回答到。
“我是谁啊？”苏予听出来了，顿时什么都不怕了。
“你觉得我是谁就是谁。”
他赤着脚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就扑到了凌南栖怀里。软乎乎的小正太一把扑到他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有趣了，凌南栖抱住他，把人带回了房间里。
“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呢，我在隔壁都听到了。”
苏予跳上床，翻找出可怜巴巴丢在一边的海螺。
凌南栖摸了摸他的头，“吹海螺是需要技巧的，不是说要等我吹给你听的吗？”
苏予鼓了鼓嘴巴，很是不乐意，“可我更想听小哥哥唱。”
“来，我们吹小点声音，你听不听？”
“听听听。”苏予抱住他的大腿，把小脸在上面蹭了蹭，心里偷偷在笑，装小孩实在是太好了，他就喜欢别人宠着他。
这个小哥哥对别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就对着他一直笑，一定是喜欢自己。
嗷，我也很喜欢你啊，小哥哥，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啦。
小哥哥果然很厉害，两个人坐在床上，他捧着海螺，两手不停按着外面的什么，一会儿悠扬的曲子就吹了出来。
苏予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不过很好听，他缠着问，凌南栖干脆讲了一个故事。
这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故事，两人在参观一个庄园的时候第一次见面了，很快坠入爱河，就在商量着快要结婚的时候，男子被征召参军了。女子就一直在这座庄园里等他，一年又一年，后来男子当了上校，娶了当时庄园里的美丽小姐，而这位女子大病了一场，忘了这件事情，仍旧守在庄园里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着自己爱人的归来。
我的爱人啊我的爱人，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苏予听了撇撇嘴，“这个男人真渣。”
凌南栖笑着解释，“他因为在战场上打仗伤了脑袋，所以也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苏予继续撇嘴，“这一定是你编的。”
“是啊。”凌南栖揉揉他的头，不出意外立刻就揉乱了，“那你小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一般般啦。”他抱着他的大腿，“听说明天去采葡萄，你一定要采好多好多我才承认你比较厉害。”
“好啊，一言为定。”
“到时候你分点给我吃。”苏予嘟囔着，抱着他小哥哥的大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