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不好不容易挨了一下午，刘明伟终于等到赵莉莉离开。现在赵莉莉被赵大柱拉去下地干活了，没时间缠着他，不过他还是得注意一点，毕竟在他心目中，赵莉莉是个聪明的女孩，可不像余彤那么好糊弄。
刘明伟提前观察了会，发现余彤是一个人走的，林香莲先赶回家干活去了。
老余家的家务活也都是林香莲做，要是晚回去，李秀是要生气的。
刘明伟心里一乐，趁着没人注意，立刻跟上余彤，“彤彤！”
余彤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刘明伟。
刘明伟对上余彤稍显冷淡的目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知道余彤虽然好糊弄，但自己和赵莉莉的事被余彤发现，她肯定也得生会气。这种时候，他得顺着毛摸，不能逆着来。
刘明伟连忙解释道：“彤彤，我和赵莉莉同志真的没啥，你千万不要误会。”
余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和赵莉莉同志有没有啥，和我有啥关系？刘明伟同志，我现在要回家，你不要挡路。”
听着余彤正经且冷淡的声音，刘明伟有点奇怪，前些天余彤明明和他已经挺熟了，怎么今天看着像陌生人似的？
难不成是小妮子看他太积极，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说她吃他和赵莉莉的醋了，在和他闹脾气？
对，绝对是闹脾气，刘明伟自认为很懂女人，女孩子嘛，都是心口不一的，他认定余彤就是在吃醋。刘明伟故意叹口气，“彤彤，你也知道赵莉莉的脾气，她来找我，我能说啥？她爹是大队长，我怕我不理她，她回头会去告状啊！我一个人吃苦没什么，但是连累你怎么办？就赵莉莉那个脾气，能不迁怒你吗，彤彤，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一番话说得余彤直想翻白眼。
明明是他刘明伟两边的便宜都想占，现在却变成为余彤好了，刘明伟这张嘴，真是能把石头说成花。
碍于还在外面，指不定会被谁看到，余彤耐着性子道：“刘明伟同志，我想你应该误会了，你和赵莉莉有没有关系我不关心。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刘明伟哄了好几句，此刻心里也有点不耐烦。
虽说他现在是下乡的知青，但眼看回城的势头越来越好，只要他抱紧赵莉莉这棵大树，到时候绝不愁回不去城。等他回城了，他就是城里人，而余彤只是个乡下野丫头，凭什么对他如此冷淡？
他得牢牢捏住余彤才行！
刘明伟脸上的笑容稍淡了些，“好吧，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我应该和你说清楚，你说没事就没事吧。对了，我上次借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看完就还给我吧，隔壁的林知青要借。”
林欢是他们这批知青里仅剩的单身女青年，刘明伟提到她，就是想让余彤吃醋。
他故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冷淡，就余彤那闷声不吭的性格一定会着急，毕竟前几天的余彤看起来已经对他动心。等余彤着急了，肯定会主动找他，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明伟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他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点。
呵，整个知青队就他长得最好，家里条件也说得过去，母亲还经常托人带东西接济他呢。要不是看余彤长得好看，他对余彤这种乡下野娃娃才没兴趣。
刘明伟的算盘打得很好，却不知道林欢早已将他卖了。
余彤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刘明伟哭笑不得，他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她会哭着喊着求他别走的？
虽然原主可能对刘明伟动心过，但余彤对这种人却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她得抓紧想办法摆脱渣男才行，不然真会被恶心到。
刘明伟正一脸得意的等余彤质问林知青是谁，谁知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接话。
他好奇地低头看去，只见余彤似乎正冥思苦想。
想了好半天，余彤拍拍手，终于想起来那本书在哪了，她爽快地点头：“行！”
还了书就能甩开渣男啦！
余彤的突然高兴让刘明伟摸不到头脑，他正想说什么，就听余彤一本正经道：“刘同志，书还了你，你可别再来找我了。女孩子名节很重要的，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咱俩有点啥。”
虽然没明说，但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嫌弃，这让自信心十足的刘明伟险些被气到。
他瞪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就一天的功夫，余彤咋就什么都不愿意听他说了。
呵，他刘明伟会愁娶不到媳妇？再不济他还有赵莉莉呢，在余彤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丢脸算怎么回事？！
刘明伟冷着脸，不吭声了。
而余彤自以为终于甩掉狗皮膏药，高高兴兴的往回走，笑容明媚如光。
刘明伟看着余彤的笑容，心又动了一下。
余彤她……是真好看啊。
就算穿着老旧衣服，也盖不住她身上的光辉，尤其是那双眼睛，时而沉静，时而活泼俏皮，今天她和知青们说话时的温柔样他可都看到了，是真招人喜欢。
刘明伟从前只觉得余彤好看，今天却是真的有点喜欢余彤这个人了。
要不……他再试试？他就不信了，凭他的条件，余彤凭什么看不上他？！
余彤家里一堆负担不说，也没读过啥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他将来可是要回城的！
这么想着，刘明伟加快脚步想追上余彤，然而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小河边传来呼救声：“救命救命！有人晕倒啦！”
70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自然环境却是一等一的棒，余彤家就住在一个小河边，水那个清灵，比2018年的臭水沟护城河强多了。
眼下听到有人在小河边晕倒，余彤自然而然想到溺水。
余彤虽然刚毕业，但家里比较富裕，有余钱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关急救的知识她也学过。她觉得自己能帮上忙，于是立刻抬腿往河边跑。
刘明伟在后面急急喊道：“彤彤！你去哪？！”
余彤没搭理刘明伟，急火火跑到河边，一眼就看见岸上躺着个男人。
男人紧闭眼，模样痛苦。
他身下是数不清的树枝和石子，看着就硌人，这可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让余彤奇怪的是，男人的衣服并没有湿，似乎不是掉进河里了。
站在男人身边的人余彤认识，他也是知青，姓李。
余彤走过去问：“李知青，他咋啦？”
“我、我不知道，”李知青急得六神无主，话都说不利落，“刚刚我和楚杰在河边走，想看看河里能不能找到啥吃的，结果走着走着楚杰就倒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李知青口中的楚杰也是个知青，在原主的记忆里，楚杰是个沉默寡言性格阴鸷的人，平时并不与人来往。余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楚杰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原主的记忆里曾经看到过。
余彤还没说话，倒是刘明伟先不屑地“哼”了一声，“还能咋的，肯定是饿过劲了呗，他得补充能量。”
在知青队里，刘明伟是很瞧不起楚杰的。楚杰的父亲成分不好，连带着他也不受人待见，下乡插队本来就苦，其他人家里都是想方设法帮衬，只有楚杰，家里连个给他捎口信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帮衬其他了。
若是楚杰没什么本事就算了，刘明伟也不至于把他当成眼中钉，偏偏楚杰下地干活速度快且质量好，赵大柱回回都表扬他，说他是知青们的榜样，这刘明伟可就不乐意了。
就他楚杰的身份，凭什么做榜样？
刘明伟道：“彤彤，不用你管，我和李知青带他回去休息休息就行。”
说实话，楚杰的长相实在有点不尽人意，这也是刘明伟瞧不起楚杰的原因之一。他想当然的以为余彤也会嫌楚杰长得丑，就主动给余彤一个台阶下，希望她能领自己的情。
谁知余彤非但没搭理他，反而上前一步，担忧道：“你们这段时间吃的都是啥呀。”
余彤知道，这个年代生活艰苦，楚杰都饿得晕倒了，八成是营养不良体力跟不上。虽然这个情况放到现代听起来没什么，事后调理调理，补补也就没什么了，但在70年代可是要出人命的！
“这段时间分的粮不多，吃的都是米汤，有的时候没米，就煮点地瓜吃。”李知青愁眉苦脸，“地瓜也是三四个人分一个，都看不见黄瓤……”
余彤点头：“好，我知道了，先给他点温水喝吧，回去之后再灌点米汤，慢慢来，别着急。”
李知青更愁：“现在去哪找温水呀。”
余彤道：“我家就在前面，我去取。”
说完，余彤便小跑着往自家的方向跑。
余彤一连串的举动看的刘明伟有点懵，以前的余彤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今天咋这么热心肠了？
可不得不说，热心肠的余彤让刘明伟看着更喜欢了。
只不过余彤热心肠的对象是楚杰，这让刘明伟心里有点太爽。余彤刚才对他还这么冷淡，看楚杰时就温柔似水，凭啥？这个楚杰运气可真好，要不是他晕这一下，刘明伟就不信余彤能多瞧他一眼！
刘明伟越想越酸，心里不是滋味。
***
余彤快步跑回家时，大伯母李秀的女儿余乐乐正在院子里嘚瑟她的新裙子。
李秀疼女儿，总是用各种理由从余老太那搜刮点钱来，然后全用在捯饬女儿上。她没儿子，将来的指望都在女儿身上了，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好嫁个好人家。
说不定余乐乐就嫁进城里了呢？这年头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等余乐乐进了城，李秀还怕自己会在村里吃苦？
大约是李秀性格刁钻，连带着余乐乐也有点小肚鸡肠，她一见余彤进来，立刻扭着腰走过去，故意大声道：“余彤，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想偷懒？”
说话时，她故意扯着自己的新裙子给余彤看。
虽然余彤长得比她好看了那么丁点，但余彤穿的都是旧衣服，可不如她有人疼有人爱，时常穿新衣服。就她的新衣服，村里的小伙伴可都羡慕着呢！
余乐乐知道余彤虽然话少，但她本质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以前余乐乐炫耀时注意到了，余彤虽然不说话，但眼里可羡慕了。
余乐乐故意往余彤跟前凑，想等她来恭维自己，可谁知余彤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快速答道：“院子是我整理的，屋子是我收拾的，你们母女俩除了在厨房做饭啥都不用做，到底是谁偷懒？”
说完这话，余彤就钻进厨房，不知道干啥去了。
余乐乐被怼得一懵，恰好余老太从房间出来，余乐乐立刻尖着嗓子告状：“奶奶！余彤她嫌自己干活多呢，她们母女俩都靠我们几家养活，她凭啥不想干活？！”
通常情况下，男人挣的工分比女人多，能换到的粮食也就更多。
可余乐乐家虽然有个男人，李秀却是常偷懒的主，余乐乐更是把自己当矜贵的公主，粗活是绝对不愿意做的，因此余乐乐家的工分还真没林香莲和余彤的工分多。
余乐乐刚告完状，余彤就端着一碗水走出来了，余老太惊讶地瞧了孙女一眼，也顾不得主持余乐乐的“公道”，她问道：“彤彤，你端着水去干啥？”
“河边有知青饿晕了，我端水过去让他缓解缓解，奶奶，不多说啦，那边等着呢。”说完，余彤就小心翼翼护着水，快步向前走。
眼见着余彤离开，余乐乐更生气了，她撇嘴委屈道：“奶奶，你看她越来越野了，这么晚还到处乱跑，你不管管啦？”
余老太还在惊讶余彤的行为。
她平时虽然不说，心里却清楚得很，自己这个孙女看着老实巴交，其实没什么感情。
换句话说就是没人情味，不懂得帮别人，也不知道向别人求助。
今天咋主动关照起知青来了？
其实余老太心里一直惦念着二儿子，对林香莲母女也很上心，只是余彤平时和她不亲，她又不好太明显地偏袒她们，所以一直没说什么。在余老太心中，林香莲能等儿子这么多年，那已经是有情有份了，这样的儿媳妇可找不到几个。
见余老太不说话，余乐乐不满道：“奶奶，你到底管不管？”
“管什么？！”一听到余乐乐聒噪的声音，余老太心里就烦，这个余乐乐和她妈是越来越像了，连耍脾气都如出一辙！余老太凶道，“彤彤去救人命，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再说她哪里说的不对，从今天开始，院子你打扫！”
余老太一人操持余家多年，在家中有绝对权威，不论是粮食还是其他物资，那都是牢牢捏在余老太手里的。
因此余老太一发火，余乐乐就吓傻了，站在原地揪着她的裙子，不知所措。
余老太看着余乐乐身上的裙子，再想想余彤那一身打补丁的衣服，心里更烦：“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李秀还拿钱给你做衣服，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秀闻声赶过来，一眼就看见已经吓傻的女儿，心疼得不得了。
不过她不敢反抗老太太，只能赔笑道：“妈，这不乐乐也快成年了吗，该考虑处对象的事了，咱得让乐乐找个好人家回来孝顺您啊，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余老太生气归生气，但终究没想撕破脸，毕竟她还得顾忌大儿子的颜面。因此她只冷哼一声，道：“今年不许再做新衣服！”
留下这句话，余老太转身往房间走。
轻飘飘一句话，却把余乐乐眼泪都急了出来，她焦急道：“妈，咋能不做新衣服呢？不做新衣服我穿啥呀？我可不想像余彤那样穿得破破烂烂的，走出去都被人家笑话！”
“别急，”李秀咬牙切齿，“那丫头刚才是不是骂你不干活来着？”
余乐乐重重点头：“对，奶奶还让我以后整理院子呢。”
见女儿受委屈，李秀更气：“好她个小丫头片子，一个不注意就要上天了！你奶奶不是不让你做新衣服吗？走！妈给你找好布料去！林香莲那点嫁妆我可都知道！”
里面有块布料颜色可鲜艳了，很久之前李秀就相中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要来，现在看看，机会已经来了！
***
余彤护着那碗水，既要小心水洒出来，又要尽量加速，她从来不知道给人端水也是件这么难的事。
好不容易跑到河边，楚杰已经醒了，只不过神智不太清楚，身子也提不上劲。
余彤把水递给李知青，让他给楚杰灌下去。
虽然余彤自己无所谓，但她知道这个年代还是很注意名节的，男女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喝下一碗水，楚杰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只不过因为太久没吃饱，人还是有气无力的。
余彤忽然想到口袋里的巧克力。
虽然给楚杰吃有风险，但现在毕竟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一块普通的巧克力能给楚杰多争取点时间，好像也够本。
这么想着，余彤正色道：“李知青，把楚知青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去找个架子，把楚知青抬回去吧。回去和队长反应反应，看看这两天能不能多给他点东西吃。”
李知青爽快地点头：“成。”
眼见着李知青已经要走，刘明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余彤目光斜了过去，冷淡道：“刘知青，你不想救楚知青吗？”
刘明伟是真不想救楚杰，也不是不想救，就是楚杰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浪费这个力气。
但余彤已经提出来，刘明伟不能在余彤面前露出不好的想法，只好咬牙道：“去，我这去。”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楚杰，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好的运气，能和余彤独处。
不过看余彤离楚杰离得远远的，倒是很知道分寸，刘明伟这才放心。
余彤是他的人，可不能让楚杰占了便宜。
余彤不知道刘明伟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只想等两人离开，好好看看楚杰的状况。
楚杰的情况已经不是一般的营养不良，他吃的少又干得多，严重超过身体负荷，现在晕倒，是身体发出警告信号。
虽说饿晕应该照顾胃的感受，要喝粥慢慢调养，但现在环境所迫，余彤也顾不得这么多，她趁着楚杰还不清醒，扒了巧克力的糖纸就往楚杰嘴里塞。
楚杰也很给面子，虽然还闭着眼，嘴却会动。
他先是用舌尖舔了舔嘴里的东西，巧克力有点苦，但好像是能吃的东西。楚杰顾不得那么多，这段时间他实在饿坏了，一逮到能吃的东西，楚杰立刻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这一嚼，巧克力的滑润香甜溢满口腔，楚杰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算是从前过年母亲给的糖，都没这般香甜。
楚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还看不清周围，只隐约看到一米外似乎站着个扎马尾穿格子衬衫的姑娘，姑娘笑容好看极了，甜甜得像糖果。
不，不是姑娘，应该是仙女才对。
楚杰迷迷糊糊想着，意识逐渐园区。
与刘明伟和李知青一起将楚杰送到知青点后，余彤才往家走。
彼时天色已晚，不过她出来前和余老太说了一声，倒是不怕挨骂。
乡间小路旁田野一望无际，绿意盎然，光是这绿色就能给余彤一个好心情，更别提她刚才还参与好人好事了。余彤觉得小学课本果真没骗人，帮人别人还是很快乐的。
她一边采花一边往回走，村里别的不多，野花却不少，黄嫩嫩的还挺好看的。
走着走着，余彤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她好像想起来楚杰是谁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关楚杰的记忆只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现在的楚杰不善言辞，另一部分则是多年后的楚杰赶上开放的东风发达了，钱多得流油。
发达后的楚杰曾回过一趟村，一挥手就资助村里修了一条路，还给家家户户都送了猪肉和精细粮。
天，没想到她刚才救的还是个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