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谋逆
这些贵人们,最是忌讳鬼神之说,特别是这个时辰,又是阴气最重的时候,闻见“白鬼夜行”无不色变神惊!
皇帝这才刚死了国师,身边没个称心的帮手,不仅有太子还虎视眈眈,此刻,夜幕中有种诡异的气氛在延伸,他生怕这南昭因救周仰无望,一怒之下,施法报复,可如何是好?
“桂安,且去看看,她到底要做甚!”皇帝下了命令。
曹公公一脸为难,他虽是有三寸不烂自豪舍,也没信心能软得动这灵女啊,最后还是心惊胆战的往前面走去。
起风了,风卷沙尘。
所有人都感觉到此风有股怪力,下意识的弯着身子,用袖子遮挡。
“灵女……灵女奶奶……您这是做的哪门子法啊?”
曹公公停在她身后数丈远就不敢再靠近了!
南昭目光专注的盯着前方,对身后的人说:“听见了吗?”
曹公公一脸惊惶不定,“听见什么?风声这般大什么都听不见!”
“不,那不是风声!”
她听到的,可不是风声!
“那是什么?”曹公公缩了缩肩膀,竖着耳朵听,果然从风声里,听到了别的声音。
“踏踏踏……”
那是马儿在道上奔跑的声音,不过听上去,离这里很远。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黑夜之中,有影子在浮动,起初看不清楚,那些影子很快就躲进了两边的树荫下隐匿了起来。
有其他人,骑着马朝这边奔过来。
“来者何人?”
因为没有那股诡异的风,皇帝也没那么怕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朝这边骑马过来的其中一人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十分眼熟,不正是他前不久才赐给国师无涯子的如意金丝法袍吗,此袍十分珍贵,世上只此一件,但已在无涯子被刺杀后所毁,如今应该与无涯子一起在棺材里才对!
“爱卿!是无爱卿……”皇帝看第一眼,以为是无涯子法力无边,自己复活了,还想迎上去,却被南昭伸手拦下。
“皇上不可上前!”
皇上一脸不解,“为何?”
南昭指着前方说:“皇上请看!”
皇帝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吓了一跳,立刻喊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曹公公立刻上前扶着皇帝,他们都看见那两边的树荫里藏着人,就在骑马的无涯子等人经过那片区域时,这些藏身在树上的黑衣人对其射暗箭,飞箭顷刻间便把无涯子左右的两匹马射翻,上面是保护他安全的羽林卫,皆非泛泛之辈,发现有埋伏,立即拔刀自卫,但暗箭太多太快,‘刷刷’数支射过来,不断有人倒下,无涯子虽未被箭射中,但看情况危急,立即调转马头准备逃离这里,突然,一支箭射中了马儿的后腿,无涯子被甩下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并没受什么伤,立即爬起来往前逃,这时,与他一起的一位护法骑马过来对他喊道:“国师,快来!”
无涯子没了马,也清楚靠两条腿不可能逃过追杀,所以立即朝护法跑去,但在他跑的过程中,离他最近的一名羽林卫突然一剑从他身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爱卿——”看到这一幕的远处众人包括皇上都惊乱不止,唯有南昭平静的看着。
很快,国师这一行人,除了那个拿剑刺国师的羽林卫,皆倒在了血泊中。
此刻护在皇上身旁的赵子峰认出了此人,嘴里喊出一个名字。
“方杨!”那是他羽林卫的人,自然认识。
竟然是方杨用剑刺了国师最致命的那一剑,他们同时发现,方杨手里那把剑,正是与泰安王的青冈剑一模一样!
方杨杀了国师以后,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快步到了面前,方杨对其说:“我已按照太子说的做了,可否……”
他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一剑就抹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洒一地,方杨倒地,死不瞑目!
众人纷纷惊叹,太子因这一幕的发生而乱了阵脚,第一个冲上来跪在皇帝面前大喊道:“父皇,这妖女施妖术迷惑父皇,这些皆是幻术,不可信呐!”
皇帝一眼未看太子,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还在继续的一幕。
“泰安王来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像在提醒那个黑衣人!
在他们所站的侧面,早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九命侍躲在暗处,他们亲眼见到黑衣人行凶,却未上前阻止!
黑衣人杀了方杨之后,捡起那把青冈剑,他伸手的时候露出了脚踝,脚踝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接着,便敏捷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没多久,又一名穿着浅蓝色轻甲的人骑马从后面上来察看情况,见此一幕后,立刻调转马头回去,片刻后,泰安王在数名王府卫的保护下骑马赶到!
“伤口的血色近黑,箭头有毒!”最先赶到的王府卫粗略查看死者伤口后,得出结论:“从现场混乱的情况看,当时那些人应早就埋伏在道路两边,国师身中一箭!”
泰安王也下马来,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国师的尸体,面上生起疑色,又听属下提议:“主子,国师被刺生亡,此事应立即回去禀告皇上!”
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九命侍看时机到了,立即挥手下令,一起气势汹汹地朝前方泰安王等人所在之地压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就惊动了泰安王,国师才刚死,就被他撞上了,尸体还是热的,就有人围过来,自己恐是遭暗算了,沉声对手下道:“只怕已无需禀报了!”
“泰安王因与国师私仇,愤而在云州城郊刺杀国师,将其拿下!”
是蒙高猛带着九命侍前来拿人。
接下来,一切正如那天存在的,又发生了一遍!
九命侍栽赃泰安王行刺国师,后者未有任何反抗,劝手下主动丢下武器,束手就擒!
看到这里,所有人基本都已清除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似是幻影的人就这样从他们眼前穿过去,朝云州城的方向去了!
原因厮杀和抓捕而混乱的夜幕,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还跪在旁边的太子还在强调:“父皇,这些不是真的,皆是此妖女的幻术,幻术都是假的……”
皇帝亲眼见到自己最信任的国师如何被暗杀,沉着脸转头看过来,那老眸中全是失望与不信任。
“枉朕那般相信你,结果竟是你设计刺杀国师,嫁祸给仰儿!”
太子还是不肯承认,一个劲的哭道:“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断不能因这虚无的幻象就下定论……久悟大师!久悟大师!”
久悟今夜也在,只是一直不曾露面,此刻见所效力的太子有难,几步从人后走了出来。
他自来喜穿一身白色棉麻的长袍,束玉冠于头顶,一缕白胡须十分惹眼。
“皇上,刚才我们所看到的,确实属于幻术,幻术虽肉眼看上去极其逼真,但真假全凭施术者来构造,确实不能当做是证物,更说明不了什么!”
“原来是幻术啊!”后面同样看到刚才一幕的云州刺史说:“幻术想如何变就如何变,确实不能信!”
南昭听后,微微一笑对久悟道:“大师一口断定我这是幻术,似乎大师对幻术甚是了解?不如,大师也当场为皇上施一幻术出来看看?若真如大师说得这般容易,不就可证明,方才所有人看到的不可信了?”
从前吕东来就说过,南仙山的道士主修灵符,不善你幻术系法术,更不屑于此,但那只是那小道士随口一说,这玄门中,不管什么术法,皆非易事,若方才那些都是幻术,那么她也能算得上当今第一的幻术大师了!
久悟自然听出她这话是在激他,若换了别的南仙山道士,有关幻术,自然不敢妄自尊大,可他久悟早已离开南仙山,曾也拜过别门下,学过数年的幻术,这可难不倒他,当即他就站出来对皇上说:“那久悟就献丑了!”
说完,他从袖子里取出两只用纸折的仙鹤,往天上一抛,那纸鹤便瞬间就变成了真的仙鹤,飞展着翅膀在夜空中飞动。
周围看到这两只仙鹤的人,皆为此幻术称奇时,久悟朝着天空念了句咒语,那两只仙鹤便突然一变,变成两只头上长着角,嘴里还有利牙的怪鸟,怪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就朝着人群里扑去。
那些个太监宫女无不吓得惊叫乱窜,生怕被这两只怪鸟给刁走了脑袋似的,直到怪鸟朝南昭这边气势汹汹扑过来,被她挥舞袖子,给打散了!
本就是纸变幻而来,散开之后,也是纸屑,并不用十分惧怕!
太子见此一幕,立刻对皇上道:“父皇,你看了吗,幻术可随施术者咒念变幻,根本不是真实发生的,所以刚才看到的皆是这妖女编造的假象!”
丽姬附和道:“是啊!都是假的!皇上!”
皇上几乎都要相信他们所说之言了,南昭却不慌不忙的站出来道:“幻术当然是假的,可小女何曾说过,方才大家看到的,是幻术?”
太子质问道:“那不是幻术,又是什么?”
她回答:“大家也看到了,方才善用幻术的久悟大师变出来的仙鹤,也就两只,而小女从未修过幻术,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施那般阵容的幻术。”
皇上不笨,立刻就听出此话的意思,他忙追问:“若非幻术,又如何会在国师死后这么多日后,又在事发地重现?”
“回皇上,刚才有关国师被刺的整个过程,确实非幻术,那是属于亡人的执念,而南昭只是引了灵花之力,将这些本来只有灵女才能看到的执念,展现给了在站众人看!”
她如今对灵花的掌控早已如火纯情,在方才所有画面出现前,那股阴风吹来时,便已无声无息地引了灵花之力,只是旁人无从察觉。
皇上听得似懂非懂,旁的其他人就更听不懂了!
南昭也早就料到会这样,她并不急切解释,再次指着前方的黑幕中对皇上说:“皇上且看那边——”
皇帝顺着看过去,又见有人影从那边出现,正缓缓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那是……国师!”
没错,确实是死去的国师无涯子,以及当日与他一同丢命在此的羽林卫和护法,一共七人!
再仔细看,他们走来的地上,并未映留下影子,且身上的衣物还沾着血迹,正是他们死时的模样。
“这这这是……”皇帝意识到了什么,双腿一软,吓得差点儿坐到地上,旁边的曹公公赶紧扶住他,不过曹公公也吓得不轻,双手都在抖。
南昭面向皇帝这边,安抚道:“皇上莫怕,不过就是几个亡人魂而已,他们是小女专门请阴间的老友帮忙,选在今夜子时请到阳间来作证的!”
皇帝一听是她请来的,自然就不那么怕了!
再说了,那可是他的国师无涯子的魂,他正遗憾自己都不曾与国师好好说句话,国师就这般离他而去。
这片刻,国师等亡人已来到了前方停下。
虽然他们能通过灵花之力见到彼此,但毕竟阴阳有别,不宜太过靠近。
那无涯子一见到皇上,便立即跪到地上哭求道:“皇上!皇上!老臣无能呐,遭人暗算,命丢于此,从此之后再不能伴随皇上身边,为皇上排忧解难了!”
“爱卿!爱卿呐,你快告诉朕,害死你的凶手到底是谁?”
无涯子当场就指着与他同来的另一亡人道:“皇上,当时天黑,那些此刻埋伏在两边的树上,对臣射下毒箭,老臣本来逃过毒箭,却被方杨从背后偷袭,一剑穿心而亡!”
相比较人心隔肚皮,这些刚死不久的鬼,却是不会说谎的;皇上也亲眼见到了是方杨用青冈剑偷袭了无涯子,对此并无怀疑。
南昭指着方杨问:“亡人方杨,国师可是你所杀?谁人指使你?”
方杨也跪到了地上,悲泣道:“皇上,卑职也是受了太子的胁迫,他在一月前,抓了我老母亲要挟于我,若不听他的命令行事,便会对我娘亲下毒手,卑职从小与娘亲相依为命,怎忍心娘亲惨死?实在无路可走,那夜,确实是卑职用太子那得来的剑,从背后偷袭了国师!”
皇帝听完,龙颜大怒!
“周政!你简直无法无天!”
跪在地上的太子早已大乱,原本,这一切他做得滴水不漏,万万没有想到,竟让南昭请回来了这几个早就下到阴间的亡人回来,现在他百口也难辨,整个人趴在地上撕声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呐,儿臣冤枉呐——”
“国师是你派人暗杀,仰儿也是你使计陷害,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喊冤枉?”
“儿臣……”太子抬起头,满脸悔恨的泪水哽咽道:“儿臣……儿臣只是一时糊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回吧……”
按照炎国刑法,当朝太子刺杀国师,且陷害亲王,罪过也与谋逆不相上下了!
不过周政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的长子,知道真是他做下的这等事怒发冲冠,当场就下旨:“太子阴狠下作,残害兄弟,暗杀忠良,废黜其太子之位,从今往后……”
皇帝的旨意还未下达完整,太子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拔出身上佩剑,当众袭君!
所有人都未想到太子竟会行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利剑砍下时,周边的羽林卫已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飞过来,挡住了这一击。
太子并未因此剑落空而放弃袭君,再一次挥剑砍来,被赵子峰的剑挡住。
与此同时,后面站着的那些官吏和宫女之中,也跟着混乱起来,原来是九命侍在杀人。
周政行迹暴露,被废了太子之位,就算不死也会被关入冷宫,一辈子无出头之日,他早就等不及坐上那张龙椅了,何不曾此一举杀了皇帝,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灭口,到时再将这一切都推到南昭身上!
其实连南昭都没想到,周政竟然这样就动手了,本以为是狗急跳墙,但看到后面越来越多人倒下,好多羽林卫竟然也在乱杀人,她便猜到,周政想谋反已非一两日之时,恐怕早就在皇帝身边策反安排,只要他这一动手,下面的全部都跟上来了!
羽林卫今晚在此的与太子的九命侍人数相当,因为没有防备被自己人偷袭,当即就损失了一大半。
皇帝这边,赵子峰一人与太子周旋,刀光剑影中,一个人从旁冲出来,重伤了赵将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亲信蒙高猛,这厮功夫了得,不然也不能伤到赵将军。
皇帝一看自己身边第一猛将受伤了,其他护卫又被杀得七零八落,顿感不妙,与曹公公东躲西散,才没被乱刀砍死!
太子那边很快就解决了大麻烦赵子峰,他砍最后一剑时,赵子峰的血喷了他一脸,他用手擦了一下,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鲜血的味道,所以嗜血地舔了一口,露出凶狠的眸光,提着带血的剑朝皇帝而去。
“父皇!您这些年,整日与那无涯子关心着您那些玄门法术,荒废政务,早就应该让位与儿臣,可您不但不让,还想着长生不老,您长生不老了,那儿臣应怎样呢?您坐那龙椅二十年也够了,还想永远霸着不下来,您这不是逼儿臣吗?”
皇帝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提着滴血的刀朝这边来了,哆哆嗦嗦的躲在曹公公身后,对其喊道:“周政,朕可是你父皇,你暗杀国师,朕也只是想暂时废黜你的太子之位,你怎能做如此行径?弑父谋逆可是死罪!!”
周政不以为然的回答:“父皇,不管你今夜如何死,您都会被风光大葬,至于您的死因,那就由不得您来定了,儿臣已经帮您想好了!”
他微微抬起剑,在自己身上的袍子擦了擦,把上面的血迹擦干,以令接下来用它时更爽利些。
皇上见此举动,一改方才那君王的气势劝道:“政儿,父皇从小就最疼你,太子这位置,从未想过再给第二人,你所说的那长生不老之术父皇早就得不了了,你大可不必担心啊!”
“你从未想过给第二人?”一说到这个周政就来气,那张脸本就凶狠了,此刻更加扭曲起来,“未曾想给第二人,怎会有那道要传位给周仰的密旨?那个妖种,他也配与我争抢?”
说完,他咧嘴一笑,“若非父皇您一再想留周仰性命,儿臣原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在他不断前进的过程中,他的几个亲信侍卫已手举着火把,持着刚刚杀过人的长剑围拥在他身后,这更助长了他的气焰。
“父皇,您的羽林卫早就被儿臣渗透了,您看看,儿臣这些九命侍可是当年您赐的,儿臣调教得好吧?不像您,这么多年,全都沉迷在您那些丹药中,儿臣实在感激,您以前忌惮周仰,这么多年对儿臣无比信任,不然儿臣也做不到今晚这般顺利!”
这也是周政之前为何能那般淡定的原因,他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政儿!你莫要过来!”皇帝害怕的求道,哪儿还有一丁点儿九五之尊的霸气。
曹公公也在旁求着:“太子殿下,您别做傻事儿,皇上只是一时气话废黜你的太子之位,只是……”
“父皇——”太子尾音在拉长,透着一股冷厉绝情,“您不是对国师念念不舍吗?时辰也不早了,儿子这就送你下去与国师团聚!”
说完,便冲上来要对皇帝下狠手!
刚才不知去做什么的南昭突然冲了出来,引灵花之力将太子掀开。
几人被红光震出数丈外,开清楚碍事的是谁后,太子气得面红耳赤。
“又是你这个妖女!”
南昭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挡在皇帝面前,没说话,但意图很明显,这皇帝,我的!
皇上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即跑上来握住南昭的袖子道:“南昭!你拿下此逆贼,朕封你为国师,另外,再封你九哥为太子!”
南昭听后,微微一笑感激道:“那南昭这就领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