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第083章
王炎生不用回头也知道喊他的人是谁。
董莉莉，军区医院的一名护士，也是梁首长夫人的亲外甥女。
之前他出任务时受了重伤，被送到军区医院后，是董莉莉负责照顾他，在那之后，他便时常在很多地方“偶遇”到她。
他回头，看到董莉莉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朝他小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王团长，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我认错人了！”董莉莉跑过来，微微仰着巴掌大的瓜子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王炎生面色淡淡道：“董护士，请问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董莉莉似乎已经习惯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扬了扬手里的水果道：“我姨妈让人给我送了一大袋苹果过来，不过我胃口太小了吃不下，所以还请王团长帮帮忙，帮我消灭几个吧？”
董莉莉长得漂亮，性格青春活泼，又有一个当首长的姨丈，要是其他人遇到她，不用她倒贴早就主动追过去，可惜她遇到的人是王炎生。
王炎生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冷冷拒绝道：“我不喜欢吃苹果，董护士要是吃不下的话，可以将苹果分给医院的其他同志，我要回去看信，先走一步。”
董莉莉心里涌起一股失望，她都已经这么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他还是无动于衷？
是她不够漂亮，还是她哪里不符合他的要求？
董莉莉心里很难过，可又不想就这么放弃，再次扬起笑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王团长要急着回去看信，这信……是王团长家里寄过来的吧？”
她的眼睛若有似无落在他手中的信封上，努力想看清楚上面的寄信人，可惜被他的手给挡住了，只能看到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写的。
王炎生道：“是我的家人，我的未婚妻给我写的。”
未婚妻？
董莉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王、团长……什么时候有未婚妻的？我怎么没有听说？”
“上次回家时定下的，再会。”说完，他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大步而去。
董莉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眼眶渐渐红了。
王炎生回到住宿，迫不及待将信封打开，在看完信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镇上革委会有多嚣张，权利有多大，他之前偶尔听他大哥提过，只是这事情不是他能管的，而且他人一直在部队里，所以从来没想过要跟革委会对上。
现在乔家被对方给盯上了，虽然错不在乔家，就怕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不会放过乔家。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将信收起来，转身又出去了。
他的人脉有限，这事情还得求助江师长。
……
公社小学的老师亲自来了生产队，给乔家带来了几个好消息。
一是乔冬荷以全县前五十名的成绩被镇上的中学给录取了，二是大乔保持了自己全年级第一名的宝座，三是安平考试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两门成绩加起来一百分！
“我就说我一定能考一百分回来！”安平高兴得跟猴子一样，在屋里上蹿下跳。
乔冬樱鄙视他：“瞧你这兴奋的样子，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一门考了一百分呢！”
安平挠了挠耳朵道：“二姐，好歹我进步了啊，比起你千年不变的六十分，我觉得爷和奶这次肯定会表扬我！”
乔冬荷知道自己被镇上中学录取了，而且还考了这么好的成绩，高兴得脸红红的。
可看到妹妹这样子，她心里又有些着急：“冬樱，你是不是还在意以前的事情？”
乔冬樱其实一点也不笨，刚上学那会，她的成绩是他们三兄妹里面最好的，可她性子野，比男孩子还喜欢捣乱打架，妥妥的坏学生标本。
在一次期中考时，她两门都考了九十多分，当时的班主任不相信她这是自己考的，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说她作弊，当时只有八岁的乔冬樱气得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虽然后来这事情查清楚了，那老师也跟乔冬樱道歉了，可乔冬樱从此再也不认真考试，每次考试只填写够六十分的题目。
乔冬樱朝她姐笑了笑：“姐，你别操心我，你考上中学，我们家很快就有自行车了，你猜猜我们家谁最先学会骑自行车？”
乔冬荷知道妹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心里叹了一口气，便顺着妹妹的话道：“我猜应该是大乔妹妹吧。”
大乔妹妹实在太聪明了，学什么一看就会，羡慕死她了。
乔冬樱道：“姐，就算大乔妹妹再聪明，可就她那小不点的身高，你觉得她能骑自行车吗？我觉得我们家应该是奶最先学会！”
乔冬荷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大乔妹妹是不够高……”
“大堂姐，我已经长高很多了！”
大乔嘟着嘴巴从外头走进来，对两个堂姐说她不高的事情很是不满。
自从服用玉珠子的水以后，她不仅皮肤变白了，而且人也长高了不少，可再怎么长高，她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肯定不可能超过堂哥堂姐。
乔冬荷一看妹妹这委屈的模样，顿时就心软了，赶紧哄道：“对对，跟其他孩子比起来，你已经算很高了，刚才是堂姐说错了，不过自行车座位太高了，就算是堂姐也骑不了。”
大乔也不是真的生气，被她堂姐哄两句很快又高兴起来：“堂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烧饼吗？我明天就做给你吃！”
乔冬荷心软成一片，伸手捏了捏妹妹白嫩嫩的脸蛋道：“好，那堂姐先谢过你了！”
“听者有份！大乔妹妹，我也要吃！”安平将大脑袋凑过来，吸溜着口水。
乔冬樱笑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可算发现了，哪里有吃的，哪里就有你！”
安平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民以食为天啊，二姐，你不觉得吃东西能让人很快乐吗？”
公社小学的教育水平一直比不上镇上，更没法跟县上的小学比，这次乔冬荷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让公社小学在教育局那边露了一次脸。
校长很开心，特意奖励乔冬荷两支笔和两本本子，另外还有两元钱，乔冬荷看到这些奖励，一张脸红成了红苹果。
老师一走，万春菊就抱着小冬芸走进来：“老师给你的钱呢？拿给我！”
乔冬荷脸再次涨得通红，不过这次是气的：“妈，那钱我想自己攒着。”
万春菊伸着手嚷嚷道：“你个小孩子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快拿出来！”
乔冬樱道：“妈，我奶都开口了，说这钱是给我姐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告诉我奶了！”
万春菊顿时气得想跳脚：“你个死丫头，天天别的不会就会告状！我是你们的妈，钱放在我这里，你还担心什么？冬荷你今年也有十三岁，我看也不要继续读下去了，在家里呆两年，回头我让黄媒婆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乔冬荷咬着唇，又羞又怒，气得差点哭出来。
乔冬樱看她姐受委屈，顿时气得不行，站起来就要出去向她奶告状，却听到大乔软软糯糯地开口道……
“大伯娘，大堂姐要是不去镇上读书，奶肯定不会买自行车，那大伯就不能用自行车载着你在生产队里兜圈了，真是可惜！”
万春菊闻言，顿时怔住了。
让她男人骑自行车载着她在生产队里兜圈？
若真是那样，整个生产队的女人都会羡慕死她！
万春菊越想眼睛越亮，恨不得让婆婆现在就去买一辆自行车回来，就算不会骑，她也要推着自行车在生产队那些女人面前绕个十圈八圈的，好让她们羡慕自己！
可如果大女儿去上学，那家里就没人能帮她干家务活。
自从陈巧巧走后，她不仅要照顾小女儿，而且还要做一些家务活。
她原本是想让大女儿不要继续读书，留在家里帮忙照顾小女儿，还有干家务活，再顺便下地赚点公分回来。
可现在，她有些挣扎了。
最终，虚荣心战胜了其他想法，她咳嗽一声道：“我想了想，女人还是要多读点书好，冬荷你就继续去上学吧。”
说完，她将小冬芸塞给大女儿，自己转身找乔振国，想提前叮嘱他赶紧学会骑自行车，好让她在生产队里炫耀兜圈。
看她妈一出去，乔冬樱伸手捏了捏大乔的脸蛋道：“你这小机灵鬼，居然一句话就将我妈给说服了，你行啊！”
乔冬荷也恢复了笑容，点头如小鸡叨米：“大乔妹妹，你脑子转得可真快！”
虽然她奶能压制住她妈，她去上学的事情肯定没什么问题，可她妈不甘心肯定会时不时在她耳边唠叨，这样其实很败坏心情。
可现在她被大乔妹妹给说服了，以后就不会再唠叨她，大乔妹妹真是太棒了！
大乔小脸蛋红扑扑的，挺了挺胸脯道：“嗯嗯，我的脑子是转得很快的，堂姐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好了，我可机灵了！”
“噗嗤……”
乔冬荷被大乔妹妹的样子萌得不行，大方地决定拿出五毛钱去买糖给大家吃。
乔冬樱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大乔妹妹聪明是聪明，可也很臭屁啊。
万春菊没找到她男人，可她一颗想要炫耀的心燃烧着熊熊大火，于是她身子一转，跑出去跟大家炫耀了。
“你们孩子期末考试怎么样了？才七十几分啊，那不怎么样啊！我家冬荷可是考了全县前五十名呢！”
“你们刚才是没听到，老师说我家冬荷是整个公社最聪明的学生，还奖励我家冬荷三块钱呢，还有好几支笔和本子，你们有吗？没有啊，那也对，谁叫你们女儿没有我家冬荷那么聪明呢！”
“对了，我婆婆说了，要是冬荷能考上镇上中学，就给我们大房买辆自行车，好让孩子他爸以后去镇上接她回来，你们说这自行车多珍贵的东西啊，我都舍不得这钱，可我婆婆说了，说我生的孩子个个都聪明，一定要奖励我们大房！”
大家听着万春菊快吹上天的牛皮，有人很羡慕，有人很眼红，也有人说酸话。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也就你们乔家钱多，居然还让她去镇上上中学！”
“可不是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迟早还不是别人家的？我说乔老大家的，你还是让你家冬荷别去上学了，在家里帮忙干家务活，还能下地补贴家里不好吗？”
村民说这话，其实也不是故意针对乔家，而是大家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这年头很多人吃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给孩子去上学，家里条件不错的，也都是给儿子去读书，像乔家这样让女孩子都能上学的，一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也有一些不是太重男轻女的，会让女儿或者孙女去读书，但上个一两年，让她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会数数就行了，所以这一路读上去，越到高年级，女孩子就越少。
生产队这次参加小学毕业考试的总共有十个名额，就只有乔冬荷一个女孩子，其他都是男孩子，而那些男孩子里面，就算考上了，家里也没打算让他们继续往上读。
在村民心里，读再多书也是没用的，没看到那些知青都被派到农村来干活吗？
万春菊听到大家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拍着大腿道：“你们懂个屁哦！谁说女儿读书没用的？你们摆明着就是重男轻女，你们难道不是女人吗？你们为什么要看不起女人？看不起女人就是看不起你们自己，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愚昧，就是因为你们读书太少了！”
众人：“……”
妈的，这万春菊脑子进水了啊？
她有什么脸说大家重男轻女，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有人喷回去道：“说得好像你不重男轻女，说得好像你自己读了很多书一样，我呸，你连一二三四都不懂，有什么脸来说我们？”
万春菊跳起来喷回去道：“我是不懂字，我这不是受了旧社会的毒害吗？可我有一颗追求进步的心，我自己不懂字，可我愿意让我的女儿们去读书，只要她们能读，我就一直供她们读，你们能做到我这样吗？不行你就别瞎逼逼！”
众人：“……”
妈的，这万春菊什么时候思想这么进步了？
说话还一套一套的，真是见鬼了！
万春菊看众人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得意得不行，转身继续去下一个战场炫耀。
当天晚上，乔家老院再次做了一桌子好菜，庆祝几个孩子取得进步。
乔振国看到女儿考上中学，也是兴奋得不行：“妈，你上次说的自行车，我们什么时候去买？”
乔秀芝道：“你说买就买啊，要买自行车还得有票！”
乔振民一直坐在一旁闷闷地吃东西，听到这话插嘴道：“妈，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让朋友帮忙，回头弄张票回来。”
乔秀芝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儿子私下干的事情，自从他去县上的运输公司，拿回来的工资翻倍不说，就他买回来那些东西都要不少钱，而且很多是有钱也买不到。
她和薛川两人商量后，没打算阻止他，只是私下让他要多加小心。
这会儿听到他的话，她点了点头：“好，你什么时候回县上去？”
乔振民道：“明天就走，小碗儿就拜托爸妈照顾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腻歪在大乔身边的女儿，大乔正菜在喂她，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跟以前没有反应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有爸妈在，还有大乔在，他就算去县上也能放心。
当天晚上，万春菊想起自行车兴奋得睡不着，用手肘碰了碰她男人道：“振国，回头你学会自行车，你就载着我在生产队兜圈。”
乔振国打了个哈欠拒绝道：“媳妇，你这体重会将自行车压坏的，自行车买回来，你记得离它远一点。”
万春菊气得差点喷血：“……”
她这体重也还好啊，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想了想道：“那我以后每餐少吃一碗饭，你回头学会一定要载我，成不？”
乔振国没有回答。
她转身看去，她男人打着呼噜，早已经去见周公了。
这死男人，真是气死她了！
……
乔家有好消息，可在镇上的陈巧巧，这几天却犹如活在地狱里面。
“妈、大哥、二哥，你们放我出去啊！”
陈巧巧用力拍着木门，可她的手拍红拍痛了，还是没有人过来。
那天她家人去生产队接她，让她点头跟乔振民离婚，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田家的准话，只要她肯离婚，他们田家会认她这个儿媳妇，而且还会认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为难的女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现在乔振民抛弃她，而田建民却愿意娶她，她还能怎么办？
所以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当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第二天便跟乔振民离婚了。
看到乔振民拿着离婚书头也不回地离去，当时她的心一阵阵抽痛，可一想到很快就能田建明在一起，并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她的心里又充满了甜蜜和希望。
谁知道一回到家里，她的离婚证书就被家人给收走了，然后她被锁进了房间里。
起初她还不明白家人想干什么，当她妈端着一碗落胎药进来时，她就知道了。
她妈让她将落胎药乖乖喝下去，说等她养好身子，以后还能再嫁人。
她又惊又怒，质问她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妈告诉她，田家由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她进门，更不会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相信，冲出去要去找田建明问个清楚，却被她大哥二哥给推回屋里，然后将她再次关押了起来。
她大哥还指着她的鼻子这样说她：“小妹啊，拜托你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吧，就你这个模样，你以为人家真的看上你啊？人家只不过跟你玩玩，你却蠢得当真了！”
二哥跟着道：“对啊，小妹，我劝你还是将孩子打掉，然后乖乖在家里呆个一两年，回头等这事情平息了，你还能再找个男人嫁了，要是你不听话的话，我们全家都要被你连累死！”
她气得尖叫，疯狂地想冲出去，却被他们狠狠抽了几个耳光，然后绑住手脚，用布块塞住嘴巴，直到昨天，他们看她服软了，这才给她松绑。
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陈母手里再次端着一碗落胎药走进来。
她看着女儿道：“妈知道你不甘心，可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不要脸？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偏要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来，要是传出去，我们陈家的面子都要给你败光了！”
听到她妈的话，陈巧巧心如针扎：“妈，我求你了，你放我出去吧，我要去找建明，他说过他是爱我的，他一定不会舍得弄掉我肚子的孩子！”
陈母道：“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清醒？你将这落胎药喝下去，你爸和两个哥哥说了，你要是再不听话，他们就要将你嫁到偏远的山村去，到时候你想回来都没办法！”
她也不想逼迫女儿，可她有什么办法？
田家说了，他们要是管不住巧巧的嘴，他们就让陈家再也没法在镇上呆下去，到时候不仅两个儿子的工作要被撸掉，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
可如果他们按照他们的话去做，等事情过去了，他们就会给陈家一百元！
一百元，还有两个儿子的工作和一家子的平安，她只能选择牺牲女儿。
陈巧巧看她妈拿着落胎药要来掰她的嘴，狠狠一咬牙，用力将她妈推开。
“砰！”
老瓷碗摔在地上裂成几瓣。
她站起来朝外面冲出去。
她不相信田建明会这样对她，他说过的那些话，她还全部记着，所以她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只是她刚跑到门口，就被她大哥和二哥给抓住了！
他们两人将她再次拖回屋里，将她快速绑起来。
她想求他们放过自己，可嘴巴被塞住了，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个钟头后，一碗重新熬好的落胎药再次被端了进来。
她的下巴被用来掰开，落胎药被灌进嘴巴里，眼泪唰的声滚落下来。
十几分钟后，屋里传来呜呜的疼痛声。
陈巧巧在床上滚来滚去，痛得几乎晕死过去。
第二天，乔振民准备回县城，就在这时候，楚家和沈家先后来到了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