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百物语
嗖！嗖！嗖！
猎猎风声灌耳，赵潜却没有转头，依旧直视前方。
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回头，没有预兆之瞳，入眼的也必是空无一物。
不过，耳畔渐急渐紧的风声，亦能令他判断出，一名敌人如大鸟般腾空而起，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怎么还没遇上？难道是在休眠么？”
赵潜低骂一句，左手扶在引擎开关上，额头微微见汗。
弑神并不是能源不足，而是赵潜刻意地降低了引擎输出，仅维持在五成上下，速度才会渐趋迟缓。
甚至，若不是有无光领域减负，弑神的速度还会更慢，恐怕早已被对方跟上。
赵潜在等待。
他很耐心，若真到了最后关头，他也会一口气引擎开关推到底，动力全开。
赵潜侧耳倾听，估摸着追击者已在二十米之内，终于面露苦笑。
“不行了，看来，今天幸运女神没站在我这边。”
他摇摇头，正准备开满引擎，身畔河中水声忽重，惊涛骇浪骤生，似要吞天蔽日！
轰！
河面升腾而起，如同一座巍峨山峦自河中浮出，裹卷重重水浪如瀑，飞流直下！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自水幕中裂开，扑向半空中的天诛。
咔！
巨口一张一合，如同一株巨大的血色捕蝇草，准确地咬住自己猎物，死死不放。
“啊……”
凄厉惨叫声中，巨颚缓缓闭合，一颗颗巨齿之间先是一片虚无，接着有电芒浮动，天诛的模糊轮廓已然显现。
巨兽撕咬未止！
哗！
水流如瀑向下冲刷，巨兽身形还未完全显露，却已如巨大陀螺旋转，搅翻江河，激起千重巨浪！
仅是须臾，河面上凝出一道龙吸水的恢弘异象，水柱腾起接天连地，飞溅水花如暴雨落下，声势磅礴，凶气熏天！
“——洄旋！”芥川龙井嘴唇发干，他认出了这道械兽技，立刻疯狂示警，“都别靠近，是凶兽鼍龙！”
“鼍龙？”渡边瞳孔收缩，“是……一头兽王？”
芥川龙井竭力示警，但已经晚了。
喀！喀！喀！
两架临近的天诛想要前往救援，却被气象万钧的水龙卷扫中，伴随着铮铮脆响，机体被狂暴水流撕扯，顷刻间散架，残肢凋零。
等龙卷散去，两架机甲如被幼童蹂躏的玩具，碎肢已是七零八落。
至于鼍龙口中的那架，更是连残渣都不剩了。
“怎么回事？这头鼍龙有毛病么？怎么不找那架弑神的麻烦？”渡边又惊又急，心中无名火起，差点破口大骂。
他也不是故意放松警惕，前方有弑神开路，一众天诛又都隐匿身形，怎么看也是万无一失的，哪会料到出了这种岔子？
“我明白了！”芥川龙井思忖片刻，忽然明白什么，猛一拍仪表盘，“怪不得他要降速了……”
“什么意思？”渡边立刻询问。
“机械兽和机甲不同，并不太依赖常规视力，大多是依仗热感视觉！”芥川龙井脸色铁青，恨恨道，
“热感视觉？”
“简而言之，它们判断猎物的手段，是其体温和引擎动能！”芥川龙井总结道。
渡边立刻明白过来。
弑神动作迟缓，降低引擎输出，在鼍龙眼中仅是虫豸之流，而激发了军粮丸的一众天诛，在它眼里则是一顿真正的大餐！
“进入静默模式，降低引擎输出，”渡边想通后，大声喝令，“咱们别做纠缠，立刻撤退！”
“静默模式？来不及了！”芥川龙井摇摇头，指着远处道，“我们已经被鼍龙盯上了！”
嗡！
不远河畔，鼍龙张开巨口，缕缕水流似被无形力量牵引，在其喉间汇聚，回旋缭绕不休，几刻之间，已凝为一颗巨大水弹！
“——日沉！”芥川龙井面色煞白。
话音未落，水弹早已射出。
轰！
水弹飞渡虚空，如同黑日沉坠，后面更尾随着数道彗尾般的长长水线，所过处一片烟雨迷蒙，溢散着潋滟杀机。
尚未临近，暴虐风压已扑面袭来，在机甲表面奏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躲开！”渡边大叫。
但这一记既重且快，一众天诛却哪里躲得开？
嘭！
数道激荡水线横贯虚空，两架天诛被水弹依次洞穿，胸口留下一个巨大空洞，空洞边沿则是层层叠叠的锯齿裂痕。
“啊！”
再次损失两名手下，渡边又急又怒，发出一声怒嚎。
鼍龙蓦然转身，在河面上扎个猛子，随着骇浪起伏，下一刹那，却已在一架天诛身畔的河中，裹挟着汹涌水流突袭而上！
其巨爪扑袭，伴随着浪花飞溅，爪锋裂空，空气中竟浮现道道碎空之痕！
“一起上，宰了它！”渡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他已然明白，若不干掉这头巨兽，他们怕是难以活着离开了。
残影浮动，渡边一马当先，领着剩余天诛扑杀而上。
一时间，起伏战吼夹杂着沉闷兽啸，周遭狂风大作，剑影和水珠交映，电芒与血光四射，映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
“报应来得这么快，想不到吧？”
弑神立于一旁，隐身于林木之间，引擎输出已降至一成，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日沉？有点意思……”赵潜遥遥凝望，自言自语。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水弹，而第一次同样是一头兽王，龙鲸的“鲸咆弹”。
不过，鲸咆弹表面上是水弹，实则是“气泡弹”。鲸咆弹之中，无数气泡聚集，其中潜藏着恐怖能量，破裂时会产生剧烈高温，可在瞬间将机械兽的血液蒸干，化为一具干尸。
而这记“日沉”，才是真正的水弹！
赵潜能看出，这枚水弹相当不俗。
水弹回旋，表面有鱼鳞般层层叠叠的细密水纹，看似颇具美感，实则是高频震荡！换句话说，水弹中潜藏着狂暴震荡，才能以区区流水，生生撕碎机甲！
赵潜冷眼旁观，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反正他有逐电傍身，若真有麻烦，也能及时抽身。
不过，旁观一阵后，赵潜却有意外收获。
“真是……”他摩挲下巴，难以置信道，“还有这种形态？”
赵潜的眼前，一道全息图影幽幽浮荡，无数流光线条旋绕交错，正在推演一种全新，前所未有的神秘形态。
这将是谜团的全新能力！
鼍龙是兽王，而且是顶级兽王，其一招一式皆强横无匹，而械兽技更如借法天地，天然浑成！
鼍龙的每一记扑袭、爪击、啃咬、尾荡，都蕴含着至高至强的大道哲理，令谜团受益无穷。
层层推演，一道图影渐有雏形。
“——光暗双子？”赵潜徐徐吐出四个字，神情古怪。
说实话，这种形态已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了，野性残暴，凶意滔天！
“你们最好能死在鼍龙的口里，”半晌，赵潜唇角上翘，“否则，让你们知道何谓生不如死！”
……
残阳如血。
一番惨烈厮杀过后，鼍龙一声哀嚎，拖着遍体的伤痕遁入河中，鲜血染红大半河水，但鼍龙早已不见踪影。
河水深红，岸上更是一片狼藉，机甲残体四处可见。
“呼哧，呼哧……”渡边剧烈喘息着，眼神中满是怨毒，却没有半点追击的想法。
他根本无力再追。
眼下，整支特遣小队仅只剩下两人，而且同样是伤痕累累。
芥川龙井则是浑身瘫软，身体被完全抽空。
渡边能活下来，纯粹是依仗自身实力，而他则是靠着其他人的掩护，才能勉强余生。
“任务已经失败。”渡边转头盯着高处弑神，沉声道，“芥川君，你身份特殊，是帝国重要的技术人员，不可犯险，必须马上走！”
“你呢？”芥川龙井赶忙问道。
“我？”渡边笑了笑，“我还有一次机会……或者成功，或者玉碎！”
“难道……”芥川龙井闻言，不由得悚然一惊，“你准备动用‘百物语’？”
“不是准备，我已经动用了！”渡边沉声道，“你立刻走，再过会，我可能就会丧失‘掌控权’了！”
“是！”
芥川龙井倒也光棍，一句话也不多说，操控着机甲转身，大步逃离。
“现在想走？晚了！”
一声暴喝，弑神遍体电芒激荡，如同天龙下凡，伴随呼啸狂风，朝着那架奔逃的天诛扑杀而去。
赵潜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现在终于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他哪里会客气？
嘭！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黑影升腾而起，截住了半空中的弑神，与之狠狠撞在一起，激起滔天狂风。
咚！咚！咚！
两道身影同时落地，都是连退数步。
“就凭一架天诛，就想拦住大爷我？”赵潜眼神轻蔑，向前看了一眼，脸上猛地变色，“嗯？这是什么？”
前方的机甲傲立，虽然依稀是天诛的样貌，形态却已然大变！
这架机甲的体型膨胀了近一半，通体漆黑如墨，脖颈、腰腹、后背等处更是隆起一个个黑包，如同一个个巨大瘤子挂在身上，分外丑陋狰狞，叫人不寒而栗。
啪嗒！
忽然，一个瘤子裂开，随着翻溅的腥臭浆水，从中冒出章鱼腕足般的黑色触手，如长鞭舞弄，激起劲风阵阵。
“怎么回事？”赵潜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和警惕。
天诛是钢铁之躯的机甲，怎么会起这种变化？
眼下的情景，简直如同机械兽进阶！
“是……牛鬼！”驾驶舱中，渡边神情癫狂，“今天老子运气不错，那就该你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