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84 烹羊市,大开张(中)
邹星玺虽然外向又活泼,却听不懂江婆婆说的话,只能继续追问,“那是要吃羊吗?”
她虽然继续追问,可江婆婆却闭口不言,正好又有旁人来买果子,倒把她们三个挤到一旁去了。
她们见江婆婆已经无暇搭理自己,就干脆往外走去。
邹星玺揪着自己的小辫,还是糊里糊涂的,“香香,你说这老奶奶是什么意思啊?”
周佩萌年纪最小,更是什么都听不懂。
香茅子倒是因为酒楼里打工,江湖上的经验可比她们两个丰富多了,于是说,“我觉得,这老奶奶的意思是,今天集市上的骗子会很多。”
“骗子?老婆婆没说呀。”周佩萌奇怪的问,脑袋上顶着的蝴蝶也跟着一扇、一扇的。
“我以前在四鲜楼打杂,听到过往的客商们吹嘘,说宰到了白羊,宰了肥羊什么的。开始我也以为是吃的羊肉,后来才知道,就是那种没有什么经验让人骗到钱的人,在他们的嘴里就是大肥羊。”香茅子把自己尽有的经验分享给小伙伴,“所以我猜,江婆婆说的羊市,应该就是骗子们来发财的日子。”
“真的,假的?”周星玺还是不太相信。
香茅子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江婆婆好心提醒,那咱们今天就要谨慎些。”
对于这点,邹星玺和周佩萌都没有异议,两个人大力点头,都表示自己只会看热闹,不会轻易买卖东西。
三个人又辨明了方向,就各自奔向自己想去的“坊”去了。
香茅子直接往东北角去,哪里是东北小坊,是散修和淘金的地方,她想去哪里长长见识。
云溪坊市真叫一个大,香茅子挪着小短腿跑了小半天,这才看到眼前一片木栅栏围起来的空地,里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木栅栏前面的入口处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馀散坊”。
就是这里了!
香茅子有些欣喜,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她先站在外面向四周看了看,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身后有两三个穿着各色修士服的人进去,也没有人管。
于是香茅子默不作声,不远不近的跟在这群人后面。
其中有一个人六识明悟,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孤零零的小丫头,穿着昆仑的学徒服饰。也就不以为意,转头继续跟有人闲聊。
就这样,香茅子一脚踏入了喧嚣吵闹的自由坊市之中。
坊市里面呈现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里外共有三圈摊位,大家看起来都是随意摆放着一些东西。最中央的位置有一个一丈来高的青石台,长宽各有十余丈的样子,此刻上面光秃秃的,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进入了坊市里面,就可以自己逛了,大部分人都是随意捡一个自己喜欢的方向,一个铺位,一个铺位慢慢的看过去。
也有的人先找一个空位吧自己的东西摆放上去,然后标明价格,拜托左邻右舍帮忙照看一下,自己也去逛了。
香茅子觉得新鲜,就随便找了最外围的那圈摊位,开始逛了起来。
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有!
寻常见的丹、散、丸、符、器、具、石也就算了,还有人扶乩断字,也有人干脆在自己身前铺了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着,“一符代打!”
香茅子觉得这个有趣,就站在这位“代打高人”的面前,细细观看他的说明,“本人精修千里传音符,现公开出售一符代打。想找人帮忙助威呐喊吗?想拥有场外外援吗?即可选购千里传音符。回答问题一次50灵币;帮忙早晨叫醒100灵币一旬;帮忙考试作弊一次300灵币;抄写百遍经易500灵币;帮忙教训同窗威慑友朋(限五阶以下),一次2枚下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里传音,一符代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荀阳子。”
香茅子心想,这业务覆盖的还挺齐全的,不过能有人光顾吗,看起来特不靠谱啊。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跑过来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子,大概有十来岁的缘故。蹲在这个人摊位前,仔细观看他的书写内容。
然后小胖子就详细的询问了,“你这个帮忙考试作弊,能回答指定题目吗?”
摊位的“高人”是一个青衣少年,大概有十五六的样子,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做出一副高人的样子,见生意来了,立刻张开眼睛,那双眼睛又圆又亮,“木系法术、种植类、以及灵土培植方面的都没有问题。其他的不行。”
小胖子的脸上不停的出汗,“哎呀,我现在需要的是金系法术还有博物杂记方面的支援。”
那青衣少年倒也诚信,耸耸肩,“那门功课我也没有修好,帮不到你啊。”
小胖子叹息一声,十分遗憾,“那我再去找找吧。”
香茅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公开讨论作弊,这,这也行?!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又有一个梳着双鬟的绿衣少女跑了过来,直接指着地上的纸张,“代抄经易?能不能代抄门规?”
青衣少年立刻点头,“那没问题的。”
绿衣少女却是个行家,“那字迹怎么办,能模仿的像吗?”
青衣少年却立刻从自己的百宝囊中翻出一个符箓来,“我有附身借意符,只要你们有模板给我,就能模仿出来。不过要模仿字体,对我的符箓消耗的多,我要多收一成,百遍550枚灵币,不议价!”
那绿衣少女显然不计较价格,立刻追问,“我给你加到百遍门规模仿笔画600文,一共三千遍,你什么时候能交货?”
少年立刻站起来说,“你再加一成,我左右手同时写,三天内就能交货!”
那少女也是干脆的人,立刻丢出10枚下品灵石和一摞的纸样子,“这里是一半的定金,这是我们的字体模板,一共5个人的,你要快点抄写才是。货到付余款!”
那少年见来了大生意,干脆把摊子一收,拿起少女给的灵石和稿纸,“好咧,我这就去内坊租赁一个空房子去写,你等我好消息吧!”
两个人又约定了交货的时间、地点,然后一拍两散,似乎都有急事的样子,各自跑开了。
只留下香茅子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铺位,脑子里轰轰烈烈的回响着巨大的轰鸣:二十枚下品灵石!二十枚啊!!!
这少年,就单凭帮别人抄写门规就赚到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赚的钱?!
香茅子还在震撼着,就看见刚才那小胖子又急冲冲的跑回来,然后奇怪的左看右看,“咦,他人呢?”
香茅子记得小胖,就好心的说,“这个摊主刚刚接了一个代抄门规的任务,然后就收拾东西走了。”
小胖子立刻垂头丧气,“哎呀,本来还打算问问他木系功法方面有没有场外支援呢?”
香茅子低声的问,“你们,这是打算作弊吗?”
小胖子一听就严肃起来,上上下下打量香茅子,看到她的服饰和腰牌,了然的点头,“你是第一次来云溪坊市吧?”
香茅子点头,“你怎么知道?”
小胖子人不错,指点香茅子说,“云溪坊市里什么都有的买卖,可是有的东西,却是不能穿门派服饰出来的买的。呵呵。”
香茅子毕竟不是单纯的闺阁小娘子,也算在黄石镇开了一些江湖眼,她瞬间理解了小胖子的未能言明之意,“所以下次来买考试作弊和代写作业这样的服务,大家都要穿普通的服饰了?”
小胖子扭捏的说,“这只是一些场外援助,怎么能算是作弊呢?”
香茅子立刻点头,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买来的答案是对的?万一是错的呢?”
小胖子苦了脸,“那也没办法啊,所以才要在事前小心的问明白,挑了靠谱的人。不然到时候也只能自己承担,真是又花了钱,又要遭罪。”
香茅子追问,“那什么人才是靠谱的啊?”
这方面,小胖子的经验丰富,“第一,就是找那些平时学习好的,要考甲等的人,当然绩优的更好了,可惜这样的人一年也碰不到一两个。第二,就是找那些大门派的弟子了。”说着他用眼睛暗示的打量香茅子,“你们云瑶小筑是昆仑的外院,说不得成绩就要比别人扎实三分。”
香茅子慢慢的点头,看来这个代答代写也要有个门派名号的效应。
最后香茅子又问,“那怎么代答呢?”
小胖子说,“这就是千里传音符的妙用了。那符一式两张,有效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在考试的时候,我把问题抄录在符箓上面,对方自然能收到。然后他在那边回答了,我再把答案抄在卷子上就可以了。”
香茅子奇怪道,“难道你们考试没有先生监堂的?万一被人逮住了怎么办?”
小胖子顿了顿,“那,那自然要小心的。哎呀,不跟你说了,还要继续找人呢。”
香茅子看着小胖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心想:你有这作弊的功夫,早把答案都背下来了。
不过这看起来确实是一门很好赚的生意,千里传音符、附身借意符,这两个符箓很有用啊,回去要抓紧时间学会,将来自己也要来这个坊市摆摊。
离开这个少年的空摊位,香茅子继续往前走,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圈的人,密密麻麻的。
香茅子仗着自己身材小,灵活的从下面钻了进去,霸占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却原来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在自己面前放了一个白玉盘,上面铺了一张纸写着:青鸟取真言,不准不要钱。
老者的头上站着一只浑身碧青的小鸟,眼眸是亮亮的红色,精神又漂亮,十分骄傲的向天鸣叫。
老者前面的人正在询价,“老人家,我想请青鸟真言,多少钱?”
老人家伸出一根手指,“一枚下品灵石即可。”
那人说着就要掏钱,老人家却阻止了他,“哎!你急什么,都收了不准不要钱的。你还不先问问题?”
那人大喜,“哦,我的问题是——”
结果他再次被老人家打断了,“别!这么问,心不诚,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要问的是青鸟。不要做声,把你的问题写在纸上,然后压在盘子下面。老夫不看。”说完,还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就赶紧取过老人准备在旁边的笔纸,快速的写下自己的问题。然后压在玉盘的下面。在这个过程中,香茅子几次都瞄着老者,发现他一直闭着眼。
当那个人说,“老人家,我写完了。”
老人家这才缓缓张开眼睛,伸手拿起身旁的一个铜铃摇了摇,口中含糊的念念有词。那铃声响起,老者头上的青鸟就“扑拉”的一下子飞走了,冲向云霄,转眼不见。然后过了片刻,那青鸟又从云霄中飞了下俩,口中衔了一片树叶。
轻轻的放在玉盘上,青鸟又翻身回到老者的头顶。
那人有些紧张,大家却敦促他“快点、快点”、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翻开那张树叶。只见那张树叶上面有一行仿佛天生的纹理一样的字迹,“圆山之溪,青石山后,月影西斜,有缘得之。“
那人见了立刻高呼,“哎呀,太神了!”说着把自己压在玉盘下面的问题也翻了出来,大家这才看见,这个人问的问题是“哪里有百年红线草?”
不由纷纷惊奇称赞,这个人兴冲冲的扔了一枚灵石,然后赶紧就去找他的红线草了。
其他的人都纷纷围上来问老人各种问题。
“我什么时候能大圆满?”
“我最高的等级能到那种境界?”
“方师妹是不是也喜欢我?”
“抱朴残篇的下卷在哪里能找到?”
每一个问题,青鸟都在老人家摇铃之后,飞上云霄。回来后,就会衔来各种树叶,有大有小,字数也有多有少,却总能让提问者觉得这个问题回答的恰到好处,真知灼见。
香茅子一面蹲着看热闹,一面琢磨这青鸟为什么这么神奇。论灵这门课,她也没少下功夫,可那么多典籍里,没有一个记录这种青鸟的啊,它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呢?
香茅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正在琢磨呢,就听见身后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过来,“哎呀,这个青鸟好神奇啊,不如我们也测一个吧。”
声音有点熟悉,香茅子一抬头,就看见以朱鹮为首,王霄歆为辅的一群辣椒娘子军肩并肩的逛了过来。
朱鹮见大家都想看这个测试,就矜持的答应了。
她走到最前面,提笔也写了一个问题压在玉盘下面。
过了片刻,那小青鸟回来了,叼着一片好大的黄色叶子。
朱鹮翻开叶子,上面却没有什么文字,只一副图画,那图画上画了一只手,其余手指都握着拳头,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出来立着。
咦,这是什么意思?
朱鹮把自己的问题也翻出来,原来却是,“本次考核的成绩如何?”
见了这幅图,这群姑娘一起欢呼起来,“恭喜嬛嬛,恭喜你,这一定是说你本次考核名列第一了!”
朱鹮高兴的脸色都红润了,还是谦虚道,“哎呀,成绩还没有公布呢,做不得准的。”
王霄歆看见了,也说,“那我也要测一个。”她这次两个挂明的成绩都很差,还有一个丁等,自然忐忑。
朱鹮给了钱,就把位置让给王霄歆。王霄歆写好问题,压在盘子下面。
青鸟又不辞劳苦的冲上云霄,等了片刻才扑腾下来。
王霄歆迫不及待的翻开树叶,赫然发现,树叶上的图像竟然跟朱鹮的一模一样,也是一只手,只有食指伸出,其余的手指都攥起来。
一群小女孩叽叽喳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是有两个第一吗?”
“别胡说,歆歆明明以后两颗考砸了。”
“嘘!”另外有人让她们小声些。
朱鹮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已经专为冷冷的不开心。
王霄歆急了,就追问老先生,“您着签怎么不准啊?”
老先生不高兴了,“小丫头,你说话可要负责任,我在这里摆了几年的摊子,还没有人说不准呢。”
王霄歆问,“那我们两个的答案怎么一样啊?”
老先生呵呵了一声,“答案虽然一样,可不同的人,那就会有不同的运道。现在天机不可泄露,等到你们成绩公布的时候,自然明白了老夫的青鸟之神妙,哼!”
说完了,气呼呼的闭上眼睛,不再管王霄歆。
还是朱鹮往老先生的盘子里丢了一枚下品灵石,才领着大家继续往前逛。
她们忙着自己折腾,竟然没有人发现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香茅子。
香茅子却开始转动脑筋,为什么这个青鸟会给出一样的答案,那个伸出来的手指是什么意思?
肯定不会是第一名的意思,因为没有道理会有两个第一呀。
她托着下巴想着。
结果她还没有想明白,又有两个少年过来问问题,香茅子不认识,不知道是何门派的小修士。他们问的是自己是否能够通过本次内门弟子的考核。因为舍不得灵石,其中一个少年就把问题改成了“我们是否能过关”。这样一来,他就能鸡贼的省掉一枚下品灵石了。
老者依然不在意,还是让青鸟钻到天上去飞翔。
青鸟不辞劳苦,过了片刻终于飞了回来,居然还是那个伸手指的图画。
可这两个少年一看,就激动的哈哈大笑,又跳又叫,“青莲师弟,哈哈哈,青鸟有灵,这是说我们能够一起过关呢!”
另外一个少年也开心的抱着他的胳膊跳。两个人兴匆匆的丢下灵石走了。
可香茅子却仿佛灵光照顶一样,瞬间明白了这个图画的寓意。
它,竟然解释得通每一种行为。
比如对于考核结果,它有各种解释:
一起过关;
一起不过关;
一半人过关;
一半人不过关;
一科甲等;
一科不合格;
一半科不过关;
过关科目是不过的一倍;
绩优一科,不合格一科……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其实,这个手指都能说明问题。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就进一步想明白了老者的把戏。虽然老者没有张开眼睛看,可这个人书写问题的时候,却是不背着人的,只要身后有人用千里传音符把问题写下去。那么青鸟只要去另外的地方把写好的含糊不清的答案叼回来,就会让人觉得,这青鸟简直大大的神妙!
难怪第一个问红线草的那个人最后会有一句,“有缘得之”,只要圆山有那么个小溪山洞,那就是准的,至于没有找到红线草,那说明你没有缘呗……
香茅子暗暗的数着老者身前的灵石,居然这么短短片刻,已经有了50余枚。
香茅子想这事至少要三个人分,一个就是摆摊的老者,一个是偷偷在人群里观察问题传符的人,另外一个是在后面什么地方写“四不像”答案的人。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不到一个时辰,每个人就有十多枚灵石进账啊。想第一个少年还要去昼夜不停抄写三个昼夜,也不过获利20枚灵石。
可这几个人片刻就搞到了和那少年差不多的灵石,真是暴利无比。
难怪叫做羊市开张,这个市场上的肥羊,可真多啊。
这会的人逐渐找了,老人家半天也没有了其他的生意。
于是干脆拢了拢自己身前的灵石口袋,收了摊子,顶着自己的灵鸟离开了铺位。
香茅子有心跟上去看看,可又想他们是团伙的,万一发现了自己恐怕大大的糟糕,只能继续蹲在摊位前,跟个傻丫头一样,一动不动。
果然,那老者施施然的离开了。
在那老者离开后片刻,香茅子身后的草棚里,有一个同样低调不起眼的褐衣茶客也带着斗笠,安静的离开了。
而喧闹的坊市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在继续进行着激烈的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