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雷厉
这么多年来,章夫人头一次心里有些后悔。
当年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让女儿搭上成国公府,。
苏嵘是断了腿,是不好。
可是也大可以找个普通人家,为什么就非得因为徐睿的一个眼神,就不择手段的套住了他......
她跪在地砖上,一股寒意从膝盖往上冒,让她整个人都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抖了抖,眼里全是眼泪。
李妈妈不大在意。
其实虽然章灵慧能干受宠,精明且有手段,但是徐家许多人还是看不上她的。
原因也没别的,主要是章家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先不说其他那些动不动就来打秋风的亲戚了,就直接说章大老爷,这是章灵慧的亲爹,可是这把年纪了,只长年纪不长心眼,当个工部的郎中都总是出事犯错。
偏偏没那个能耐,却还总是心比天高。
李妈妈虽然一般都是在云南那边管庄子,可是却也在拜年的时候见过章大老爷喝醉了酒在国公爷面前大放厥词。
一个连本分都做不好的郎中,竟然还敢对着军事指点江山,大言不惭的说若是他不当文官,也一定能带兵打仗。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刚刚还在国公爷跟前吹嘘完,转头章大老爷就在京中闹出了笑话-----他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孩儿,就借银子给那个姑娘的父兄,而后让他们用女儿抵债。
这事儿闹的很大,后来还是章灵慧跟世子拿了银子动用人脉压下去的。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李妈妈跟着国公夫妇这么久,自然看不上章家的做派。
因此她并不上前去多劝,只是等到章夫人自己哭的停下来,才上前蹲下身来递过去一条帕子:“夫人擦一擦吧,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啊,否则的话,若是伤心过度病倒了,世子夫人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会安息的。”
一说起这个,章夫人的眼泪又忍不住下来了,她哭的哽咽难言:“可是我家灵慧,她才二十六岁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李妈妈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却怜悯的跟着叹了口气,又慢慢的扶着章夫人站起来:“说起来,世子夫人真是太可惜了。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在府中得世子喜欢,被公婆重视,谁不喜欢她,谁不看重她?只可惜出了小翠先的事儿,让世子夫人这么要强的人坏了名声......说到底,其实咱们两位小少爷才是最可怜的......年纪小小的,现在父亲还在诏狱,母亲又去了,偏还背着那样不堪的名声......”
再没良心或是冷酷的母亲,在孩子死了的时候都不能保持理智,也会生出无限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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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夫人心里的感情告诉她,章灵慧肯定是被徐夫人那个最要强苛刻的婆婆给逼死的,但是她的理智又不允许她跟国公府闹翻。
章家原本就没有什么能耐,所以才只能靠着女儿。
现在章灵慧已经死了,要是再得罪国公府,那别说以后了,就眼前的这一关都难过-----现在章大老爷可还身上有案子呢。
脑袋里乱纷纷的,章夫人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她捂着头,头昏脑胀的被章三奶奶扶着站起来,眼圈已经完全红的不能看了。
李妈妈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也过去搀扶章夫人去章灵慧的妆台前坐下。
只是才一坐,她就呀了一声,拿起一张纸来问:“这是什么?”
章夫人哭的眼睛红肿模糊,一时看不清,就对着章三奶奶道:“你看看。”声音也是嘶哑的。
章三奶奶哎了一声,心神不宁的接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跳了起来:“是姑奶奶的遗书啊!”
章夫人攥住章三奶奶的手,表情立即就变了:“说了什么!?”
天渐渐地热起来了,风一吹,挂在檐下的白灯笼就悠悠的晃了起来。
李妈妈瞥了那灯笼一眼,叹了口气,肃然了脸色进了院门上了台阶,一眼就看见了在堂中摆着的香案和寿材。
最近这两天,徐夫人一直都守在这里。
此刻李妈妈进门,就见徐夫人正在吩咐安妈妈:“那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办吧。”
安妈妈答应了一声,又有些踌躇:“夫人,同舟少爷他......”
“我会跟他说明白的。”徐夫人揉了揉眉心,面色丝毫未变:“他们二叔平时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若是有良心的,也不会不答应的。”
思量着这话,李妈妈很快就反应过来徐夫人是让安妈妈去做什么。
她低垂着头喊了一声夫人,等到安妈妈出去了,才快步上前,低声道:“已经跟章夫人都说明白了。”
徐夫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忽然脚下一软,险险的扶住了桌子。
李妈妈立即上前搀扶住了她,很是担心的道:“夫人日夜赶路回来,一回来就见了二太太,马不停蹄的处置家里的事情,又在这里守着二少爷,身体怎么能支撑的住?”
她是徐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跟着陪嫁过来的,感情极好,有些话因此只有她能说。
徐夫人胸口憋得难受,像是有一团火在心口烧,不烧死别人,就要烧死她自己。
她不再是昨天对着徐二太太时候的优雅模样,也不再是对着章灵慧时候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这个时候,她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双手死死地攥住了李妈妈的手,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他们偿命!”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李妈妈丝毫不意外-----徐颖是徐夫人九死一生之下才生出来的,原本就是徐夫人的心头肉,平常受个伤生个病徐夫人都能坐立难安,恨不得以身相替,更别提徐颖他死了。
而且是死在了外头,最终连国公爷和徐夫人的面都没能见一眼。
这对于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来说,无疑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
她当然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去对付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宋家跟苏家一个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