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露与世界
一群男女由望川斋大门走了进来。
这群男女大多十六七岁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岁，男的英挺、女的貌美，衣着华贵，顾盼举步之间自有一股龙虎之姿。
一看就是一群出身良好的青年武者。
叶希声之所以心头狂跳，是因为这群青年武者中，超过半数他都认识，都是他当年的手下败将。
五年前，意气风发的叶希声随父遍游神川，挑战神川各派少年武者，不知打败了多少名门大派的少年天骄，最终博得了天河神童的美誉。
如今风水轮流转。
当年的天河神童变成了天河病鬼，其他各派少年天骄，却依旧是天之骄子。
以叶希声的经验，能够轻易看出这些人中最弱的，也有武域四重天修为，实力不在二师兄之下。
思及当年那一张张匍匐在自己脚下，屈辱不甘甚至痛哭流涕的面孔。
叶希声心跳又加快了三分。
人都是记仇的。
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认出他来，他今天就难以站着走出望川斋。
好在，此时这些天之骄子们言笑正欢，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为首一位明眸皓齿、风姿优雅的女子身上。
并没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叶希声。
不过即使如此，当众人从桌前经过时，叶希声依旧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这群人昂首阔步上了二楼，他慌乱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掌门师兄，这些人也是来吃大餐的吗？一楼这么多座位都空着，他们为什么还要上二楼？”
小婵也注意到了这群青年俊杰，美眸之中满是好奇。
“因为这些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他们来说吃饭只是其次，彰显身份才是第一。这个望川斋的二楼啊，只有进了龙虎风云榜的高手和门派子弟才有资格上去。当年，我也曾是那里的常客……”
叶希声低声一叹，心中则是一阵自悲自惭，人生最糟糕的，莫过于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哼，二楼有什么了不起？以师兄的才能，将来一定还会是那里的常客！”
“这个马屁拍的好。哈哈，将来我们的门派若是上了县榜，我一定带你们上二楼订上两桌大餐，嗯，吃一桌、扔一桌！”
看小婵一副忿忿不平的娇憨模样，叶希声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虽然心中清楚小婵只是童言无忌，但不知为什么，前世今生、从小到大，叶希声就喜欢这种被人盲目信任、崇拜的感觉。
这就如同前世小说中的星宿大仙，别人越是崇拜他、吹捧他，法螺越响，他越是干劲十足。
当然，也可将其理解为一种天性。
……
出了望川斋，叶希声三人找了一家气派的客栈安顿下来。
一夜的搏杀奔波，又在神川城逛了大半天，这让叶希声倍感疲惫，进入房间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待叶希声从梦中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窗外暗沉沉一片，床头柜上的油灯虽已油尽，却依旧在奋力燃烧着。
将整个房间映衬的寂静昏黄。
油灯旁边是一只琉璃制的小鱼缸。
几条金鱼在浴缸内不停的游动着，似乎是有些缺氧，金鱼游动的姿态丝毫没有欢快可言。
有的，仅仅是挣扎求生。
叶希声斜倚在床上，出神望着久久不愿熄灭的油灯，以及挣扎游动的金鱼，思及自身处境，却是再也难以入眠。
他如今的处境，就像是这缸里的金鱼。
好不容易脱离了天河囚笼，他本应有多远走多远，远离天河派，远离神川，远离危险。
但是叶希声却清楚，他走的越远，死的越快。
在天河派时，他身份敏感，宇文父子为了名声绝不敢让他死在山上。
来到神川城，他是知名人物，宇文父子要动他，同样须要顾忌名声。
但是出了神川，谁又知道他叶希声，包括他老子叶天刃是谁？
所以，叶希声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一头扎进了神川的中心。
神秘小树的出现，让三人化险为夷，顺利到达了神川县城。
短期内性命无忧，发展前景也似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但实际上，叶希声的处境依旧是举步维艰。
师兄妹三人如何在神川立足，是摆在他面前的又一难题。
说到如何立足，就不得不提如今世界的格局。
这个世界广袤无垠，叶希声遍阅天河典籍，也只得到一个模糊的世界观。
天有九霄，蕴含亿万星辰，地有九幽，内藏无数死狱。
在九天九地之间，则是一个苍茫无限、万族林立的世界。
具体有多大，少有人知，也少有人关注，叶希声研究了多年，也只知有“四域八荒七十二洲”之说。
仅此而已。
他从门派典籍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灵，这些生灵以天地精华修炼武道，追求着通往众妙之门的无上大途。
修炼武道，就需要武道资源。
争夺武道资源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题，武者与异族的战争，武者与武者的争斗，皆是缘之于此。
玄武洲也一样。
为了争夺武道资源，人族武者经过数次鏖战，才将异族逼到了通天河对岸，以及广袤的天空海洋。
为了争夺武道资源，各方强者纷纷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国家、门派、家族等等，这些，皆是他们争夺掌控武道资源的平台与载体。
叶希声所在的南曜国，就是几个气域门派扶持下建立的国度。
武域之上，还有气域。
气域门派就像是天上的骄阳，他们制定规则、呼风唤雨、风光无限。
武域门派就像是地上的尘埃，他们广泛分布于山川大河之间，数量犹如牛毛，却大多只能在底层挣扎求存，为气域门派输送资源，接受剥削。
神川县的武域门派也不例外。
不过，与南曜国其他地方相比，神川县的位置很特殊，位居边陲枢纽，毗邻南洋各国，王庭需要神川武道门派抵御诸国侵袭。
所以，神川的门派需要上缴的供奉较少，日子也要相对好过许多。
对于神川县，王庭派来的县督只负责两件事，一是督办防务，二是掌控县榜，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物皆委托于县尊负责。
县尊，相当于前世的武林盟主。
如今的神川县尊，就是县榜第一的镇川派掌门。
南镇川，北天河，兽王霸十方。
以神川城为界，神川城以南，直至南海诸国的水路由镇川派掌控，而神川县城以北，直通郡府的水路则由天河派掌控。
两派一南一北，几乎霸占了全县航运，再加上县城西面，称霸十方山的十方兽王宗，构成了神川县武道界三足鼎立的格局。
这三大门派就是神川县的天，常年占据县榜前三的位置。
三大巨头虎踞龙盘，其他门派只能仰其鼻息生存。
而这其他门派，数量却是极大。
其中拥有一定实力、把持一些行业，且能够上得县榜的大、中门派有近百个。
广泛分布在县城和镇村，辛苦求生存的小门小派则不计其数，每天都有新的小门派成立，又有老的小门派灭亡。
凡是垄断的行业，都在大门派掌握中。
凡是能够暴富的行业，皆被中等门派你争我夺。
小门小派连汤都喝不上。
想要生存，只能成为大门派的附庸，干一些卖力不讨好，或者九死一生的工作，比如行镖护院、捕猎异鱼异兽等等。
这就是如今神川武道界的格局，也是叶希声师兄弟三人所处的大环境。
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狼多肉少。
作为一个创立不过一天，武力值不过四重天，资金不过百两，且门人不过三个，其中还包括一个病号、一个傻子的小门派，想要在这样的武道界立足，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即使千难万难，叶希声也必须要想方设法带着师兄妹三人艰难前行。
因为他是师兄妹三人的主心骨。
更因为掌门这两个字并不是叫着好听的。
掌门，哪怕只是一个草台班子的掌门，也要为大伙指引前进的方向。
“筹集资金我早有对策，但是做什么呢？”
“与其他草台班子相比，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神秘小树。但是，又如何将它的功用发挥至最大？”
在天河派被幽禁的五年，叶希声无时无刻不想要脱离囚笼，也没少思考以后的路怎么走，他本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神秘小树的出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打乱了他的整个计划，也让他手中多出一枚新的筹码。
如何利用好这枚天下罕见的筹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