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未死将死之人，非喜非悲之人
人类近二十万大军已围困中庭多时，然而李一烟却迟迟没有下达出击的命令。胜利的果实明明已近在眼前，所有人都急不可待，唯独李一烟偏偏十分沉得住气。
别人心中不解，但不敢问。唐思燕没太多顾忌，问道：“李姑娘，咋不打进去呢，时不我待呀。”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目前中庭内收兵并不多，一旦等其余六大王族汇集起来，就很有可能反过来对人类的大军形成包围。以如今二十万的老弱伤残，根本不可能再有能力与魔界大军一争高下。再者说了，现在不必古时。只需一道命令，导弹便直可飞到王城，除了会多耗费一些弹药，甚至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李一烟笑了笑，道：“还能说出时不我待呀，不愧是留过学的高材生。”
唐思燕自然能听出李一烟话语中的调侃意味，撅起嘴，一幅不满的样子。
李一烟望了望前方雄伟的城池，道：“吩咐下去，各军做好准备，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开枪，不然军法处置。”
“哦！”唐思燕不情愿地拉长了声音。
花鹰忽开口道：“姑娘，郭正阳求见。”
“让他进来。”
再见时李一烟时，郭正阳差点没认出来。当初这位李姑娘于帝都为他壮行时，是何等的英姿焕发，仿佛天地之大也在她的脚下。可如今她的脊梁弯了，眉梢也不再动人了。
花鹰轻轻咳嗽一声，郭正阳急忙回神，躬身道：“见过李姑娘。”
“请坐。”她喝了口清茶，问道：“中庭内情况如何？”
郭正阳道：“不太好。我军挟天威而来，中庭内人人自危，都在想尽办法逃走。”
李一烟好奇道：“魔人也怕死？”
郭正阳道：“任何东西都怕死，就我近些日子与魔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魔人怕死起来更恐怖。”
“你前来所为何事？”
“受李仙人之托。”
“哥哥！”李一烟神色有些激动，“哥哥他让你转达什么？”
“李仙人说，王城内的小西公主可算是李姑娘的侄女，等人类大军包围中庭时，让我务必前来让您保护她的安全。”
李一烟笑道：“原来我都当姑姑了。”
她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小西不会有事。该来的人已经来了，我便不会对中庭发起攻击。”
的确。
该来的人已经到来。
营帐外，鞠如天俯视着人类二十万大军，嘴角轻轻冷笑。
她若是想，以一人之力相敌又非不可能之事。
“李姑娘，好久不见。”鞠如天淡笑道。
“是好久不见。”从不喜抬头看人的她，今天竟出奇地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其中似乎传达着只有着她们才能懂的蕴意。实则两人不过只于帝都之战见过那一面而已。
李一烟以百万大军反击魔界，鞠如天以七大王族之力抵抗。
一个打，一个挨。却偏偏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鞠如天没想到李一烟竟然已看穿她在借人类百万大军之势，削弱魔界七大王族的那点小算盘。不过仔细想来就觉得这也并不奇怪，若是没有这点洞察力，那位李姑娘又怎能敢以区区百万之军入魔界。
其实让她尤为诧异的还是枯魔智者今天托徒弟平仙带来的话，如果她没猜错，恐怕早在人魔开战前枯魔智者就已看穿她的心思。所以才有了魔界必败一说。
这一战魔界自然会败，因为她本就是照着怎么败怎么来打的。
鞠如天笑道：“不介意我临死之前大打一场吧？”
李一烟道：“请便。”
花鹰咧嘴一笑，缓缓踏步而出。
这里自然也只有他能做魔尊鞠如天的对手。
望着登天而上的花鹰，鞠如天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这是除了陈老怪和李丰以外，她首次有这样的感觉。
花鹰毫不客气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再给你五千年或许还有可能。”
鞠如天轻轻一笑，道：“将死之人，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试。死于你花鹰之手，应该不有损我魔尊之名吧？”
花鹰道：“绝不会。”
鞠如天：“那就好。”
她白皙小瞧的玉脚在空中轻轻一踏，三千莲世界！
望着一朵朵血红的莲花在身边盛开，花鹰失望地摇了摇头，道：“你就这点能耐？如果只是如此，实在不值得我亲自出手。”因为他一击便可破之。
鞠如天冷笑道：“对付你花鹰，当然不能只有如此。”
她竟狠心从眼眶扣下了左边那颗血红的眼珠，而后如弹珠般捏爆，轻声道：“三千大莲世界。”
血莲继续蔓延，竟将二十万大军全部淹没！
唐思燕骇然道：“姑娘，这……”
李一烟面色不改，道：“传令各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也不许轻举妄动。”
唐思燕忽然觉得心情烦闷，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机正在暗暗涌动。这让她吓了一身冷汗，完全不知这股杀意从何而来，自己又要准备杀谁。
一旁的郭正阳同样脸色潮红，眉目间逐渐有戾气正在滚动。他苦笑了两声，道：“根本无法压抑，唐小姐，若是我等会儿做出任何不轨之事，请务必杀了我。”
“那时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同样，请你也不要手下留情。”
唐思燕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她想起了唐门因李仙人所灭，父母因李仙人而死，这位李姑娘就是她仇人的妹妹呀。杀了她，杀了她，她的脑中似有一万个声音在怂恿着呐喊。
“不，不。我不恨他了，更不会恨李姑娘。”
“你错了，你一直在恨他，你一直想杀了他。现在就是机会，杀了你最大仇人的妹妹。”
唐思燕似乎在与人对话，事实上不过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一旁的郭正阳已悄然拔出了匕首，但最后一丝清明又让他按耐住了强烈的杀意，“李姑娘，您快走。”
李一烟却没动，就算天下人想要杀她，又有何惧。
人魔一战，鞠如天虽甘愿战败，但她终究是一名女子，女子心小是天性，既是将死之人，也不介意在死前多杀一些。而这个心愿，李一烟显然无法满足她。
“花鹰，破了她的妖法。”她身边如此，二十万大军当然也同样如此。若是不破法，二十万大军都将自相残杀而死。但李一烟并不着急，这是源于对她花鹰的信任。
花鹰轻轻咧嘴一笑，身上猛然爆发出无数黑线，所过之处，血莲尽数枯萎。
恢复清明的郭正阳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匕首竟距离李一烟的脖子只有不足三厘米。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郭正阳躬身道：“请李姑娘降罪。”
李一烟道：“没事，起身吧。”
唐思燕亦是满头大汗，心有余悸道：“李姑娘，我没做错什么吧？”
李一烟笑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鞠如天低头看了一眼李一烟，血莲的最大用处就是能够激发人体内的杀意，哪怕不存在也能编造出来一个，只要有情绪，谁都无法逃过。然而二十万人之中，唯有花鹰与李一烟未受影响。
花鹰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不受影响鞠如天可以理解，然而李一烟却也若无其事，这让她怎么都想不通。
事实上李一烟自然也有要杀之人，而且还非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陈潇瞳。但看透沧桑的她，那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鞠如天不再多想，竟把那颗蓝色的右眼也扣了下来。
“五千年前，终北国国都‘方寒’屹立于北极之巅，如璀璨之星，今日我就让尔等再见一次当年方寒之繁荣。”
她倾尽一生之力，于眼中打造了一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方寒。只是后来她才明白，假的终归是假的，而真的早已淹没在冰冷的海水当中。
望着那巨大的冰晶之城，众人无不神往，无不感慨。
方寒繁华，只可惜它早被一个男人所摧毁。
花鹰轻轻咧嘴，似笑非笑，似悲非悲。在他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面，黑面上又裂出无数纹路，如玻璃破碎，黑面化为一个个碎片如流星倒垂，朝上方的冰晶巨城极射而去。
方寒虽大，却也难以经受无数个黑色碎片的冲击。
望着从头顶洒落而下的点点冰屑，鞠如天知道她一生的梦境，一生的执着，都于此刻破碎了。
她的确活了太久，恨了太久，是该真正的歇息了。
可就在她准备放下一切，一股熟悉的气息却由北而来。
她空洞的双眼猛然冒出了巨大的锋芒。
那股气息是……
雪狼神镰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