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太监的话一出,宫殿里一片静默。
孙宾低下了头。
皇帝这几天冷落顾瑶,在这个人人都看皇帝脸色过日子的深澡里,顾瑶已跟进入冷宫无异。
但她还是有能耐进到皇帝的寝宫,让侍寝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她传话。
孙宾偷瞧,宸帝沉默不语,眼波微动,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来。
圣心不好揣磨,孙宾干脆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门外一时之间也没声响,过了一会,传来了有人被拖下,挣扎着的轻叫声,还有细微的各种磨擦声。
“皇上,瑶妃说,那个人的父亲知道他们一家的要害,他统统都知道啊。”徒然,太监尖叫的声音突起,随即又起了闷叫声,想来是被人捂住了嘴。
孙宾这下连偷看都不看了,垂着头看着他胸口的一点一动不动。
“传。”
宸帝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安静得掉针可闻的宫殿里,还是清晰可闻,他身边站着侍候的老太监听此慌张躬身道:“是。”
他躬着腰猫步往门边飞快走去,不一会,嘴点红脂,美艳不可方物的顾瑶轻步进了宫殿来。
只见她进了殿,盈盈一握的细腰往下一福,浅浅一笑,“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宸帝与她,一直都是主与仆,顾瑶进宫后成了他的妃子,他这才正眼看她几眼——这也觉出她的美艳和与众不同来。
但自古美人窝,英雄冢,皇帝走到今天这步,前院□□,死伤者无数,哪有有毒美人的容身之地。
但顾瑶,还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宸帝自身走上皇位,凭的就是一口不散的气,坚定不渝才成了一国之君,万民之上,对于顾瑶这种连生死都不顾也要闯到他面前来的女子,他发现真见到了人,他没有他以为的那般生怒。
眼前的顾瑶,也确是个坚毅的美艳女人。
“平身。”他淡道。
“谢皇上。”皇帝口气平和,顾瑶也是不卑不亢抬头,朝皇帝嫣然一笑,“谢皇上恕罪,臣妾擅闯寝宫,回头就去皇后娘娘那领罪受罚。”
她这笑,艳丽至极,但不见卖弄风情之态,美人在前不可方物,宸帝不由哼笑了一声。
顾瑶又是展颜一笑,不过,只一笑她就又道:“皇上,我这边有人告知我,武络族族长络襄龙就在坤京内,这人道,络晷之子,命不久矣,他们此行出来,怕是为的他。”
她又道:“他又言,此子是他重创络晷之后所生,他重创络晷神脉,络晷本应神脉俱断而亡,但此后只见络晷无碍,此子又生,武络上古有传言,神龙一族,有移魂转命之说,意思是说将死之人,可把死去传渡到另一人身上,即可保全性命,且神功大进。”
“哦?”宸帝口气略略往上扬了一点,“这人是络晷之父?父子相残?”
“一族哪能容二主。”顾瑶轻描淡写,淡笑回道。
她这话一出,孙宾看向她,都有点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进来就直入主章,说的都是皇上想听的。
如若真是此般,他们对络晷一行人就得再重头计议了。
孙宾看向皇帝,皇帝却还是不动如山,不为所动地看着顾瑶,“还有呢?”
就这点,还不够他饶她擅闯他寝宫之罪。
“还有,”顾瑶又是从容一笑,道:“此人乃武络族族长,他说,只要皇帝给他所想要的,他即可帮皇上要到您想要的。”
“他知道朕所想要何物?”宸帝笑了。
顾瑶盈盈一福身,淡笑不语,这个她倒是有自信的,皇上要的不过是一统天下,千秋万代,也就是长生不死。
不就是想要这些?
谁都想得到,说起来也容易,但得到就难了,皇上也应该知道,更知道想从络晷那里得到他想要的,光谦卑讨好是无用的。
顾山本就是坤国的护山之族,那族的女人一个眨眼,就把天宫卖了,而天宫本就是坤国的,顾瑶不信,宸帝对那顾山族的族长没有不忿之心。
暂且容忍,不过是拿她和她的一行人无法而已,有办法的话,她不信他能视若无睹。
“他在哪?”宸帝笑了笑,又道。
顾瑶终于等来了她所想要的话,“就在宫外,皇上若是想见他,臣妾这就派人请他进来。”
“再说吧。”宸帝淡淡道:“你先告诉朕他在哪,朕派人去见见他。”
“也好。”顾瑶又是一笑,“皇上还记得臣妾娘家所在的庄子吗?此人现在就在我娘家庄子的后山上住着。”
顾瑶没有丝毫推托之意,宸帝要什么,她就说什么,至此,宸帝对她的恼怒之心也淡了下去,他朝顾瑶一额首,“下去罢。”
顾瑶一福身,无所留连即刻就退了下去。
她走到门边,殿首又传来了皇帝的话:“你擅闯之事,朕恕你无罪。”
意思就是不用去皇后娘娘那了?门边的顾瑶微微一笑,朝前方轻轻一福,谢过皇上,轻如柳叶般娉婷,姗姗而去了。
殿内,孙宾看向了皇帝。
宸帝朝老内侍道:“你去叫魏统领过来。”
说罢,转身孙宾:“这事你不用插手,交给魏兴就行,你只管当不知道,专候络晷一行就是。”
两手准备,如果那络晷之父无用,孙宾这边还能让络晷看到他们的诚意,就算东窗事发,他们也当毫不知情就是。
孙宾瞬间领意,道:“老臣遵命。”
**
逍遥王给络晷一家备了车辇入宫,络栖第一次坐这种四面垂纱的辇车,他又力大无穷,连着扯下了好几块纱帘。
好在逍遥王住的离皇宫不远,周遭无闲杂人等,他辇车行路,路上更是无他物影踪,只有身边护卫奴婢等人。
夕峭与流风也都来了,快进宫前,夕峭低头,看了看在他腿上仰躺着玩他长发的八斤,抬头轻叹了口气,一直神色淡淡,对世间万物不喜不悲的半仙对络晷颇有点忧气道:“我也是离世间太久了。”
太久了,隔得太远了,都有点记不清人心是个有多复杂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