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离殇
顾墨寒一下子全懂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夜冥的时候，他还是清隽沉默的少年，那时沫儿跟他嬉闹，绊了一跤差些摔倒，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直接扣住了沫儿的纤腰。
时隔这些年，他依然记得那一幕，那个少年在搂住沫儿纤腰的一瞬间，又倏然放开了。
是因为这个动作，顾墨寒那时就知道了。
最先发现这份爱的人，其实是顾墨寒。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顾墨寒都没有说破，也是因为当年那个清隽沉默的少年在触及那一方柔软纤腰时，猝然收回的手，他便知，此生这个少年都不会有任何不轨的隐晦觊觎，他爱的十分干净纯粹。
顾墨寒看着陆夜冥，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身上了楼。
……
公寓里。
君夕卿已经离开了，唐沫儿给顾墨寒开了门，顾墨寒走了进来。
“顾先生，你忙完了？”唐沫儿温柔的看着他。
顾墨寒抬起修长的手指解开了黑色薄呢大衣的衣扣，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唐沫儿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们在一起五六年了，她从21岁进入26岁，而他今年35了，人到而立之年，亦是男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黄金阶段。
他们从最初炙热的爱恋慢慢沉淀，沉淀到出租车的一个亲吻就可以开往天荒地老。
唐沫儿伸出小手接过了他脱下的大衣，抱在了怀里，然后蹲下身，拿出拖鞋帮他换鞋。
顾墨寒看着蹲在他腿边的柔软一团，深邃的狭眸里溢出了温柔的缱绻。
“我在楼下看到夜冥了。”他低声道。
唐沫儿手里的动作一顿，然后抬眸仰望着他，“你都知道了？”
顾墨寒点头，“恩。”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很早，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
唐沫儿颤了颤密梳般的羽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墨寒挑着好看的剑眉，有点温宠有些无奈，“他爱你没有错，他什么都不求，求得只是你的陪伴，但是沫儿，我知你也爱他。”
“如果告诉你，你怎么可能放任他自由，你知道了，你们的姐弟情分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不想你伤心，多一个爱你的人，也无妨。”
唐沫儿心头一软，她站起身，直接向顾墨寒扑了过去。
顾墨寒伸出健臂接住了她娇软的身体，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先生。”
两只纤白的小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唐沫儿将猫儿般的小脸蹭在他的西装衣领里，柔柔的唤他。
顾墨寒低下头，柔韧的薄唇蹭她香腻的额头，有些发笑，“怎么撒娇了？”
唐沫儿闭上眼，任何滚烫的泪珠在眼里打转，却没有落下，“我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上了你。”
顾墨寒低笑出声，大掌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小嘴怎么这么甜，我尝尝，有没有吃糖？”
唐沫儿小脸酡红，澄眸盈亮，“先去洗澡。”
顾墨寒抱着她，舍不得松开，“再抱一会儿，叫声老公听一听。”
唐沫儿双腿一软，她已经很久没叫他老公了。
“老公。”她声音娇娇的叫他。
“老公，我想牛牛了。”唐沫儿在他怀里说话。
顾墨寒吻她的秀发，一遍遍的吻，“牛牛在封闭式的训练基地里，见不到，再过一个月就春节了，到时就可以见到牛牛了。”
“哦。”
前面的小女人鼻音很重的应了一声。
顾墨寒迅速发现了不对劲，扣住她的香肩将她扣转了过来，她柔糯的小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怎么了？快别哭了。”顾墨寒心里又疼又慌，迅速给她擦泪。
但是她眼里的泪豆子擦不完似的，不停的掉，哭成一个小面人，让人有多疼就有多疼。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如果你真的想牛牛，我现在就去把牛牛接过来。”
密梳般的羽捷眨了眨，唐沫儿抬眸泪水汪汪的看他，“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现在就去。”
“好，我现在就让严冬准备专机，立刻飞帝都接牛牛来。”顾墨寒说着就要出去。
唐沫儿拽着他，踮起脚尖一口咬住了他的唇角。
嘶。
顾墨寒闷哼一声。
“老公，你爱不爱我？”她掉着眼泪看他。
“爱！”顾墨寒答。
“沫儿也是，沫儿也爱老公…好爱好爱…”唐沫儿伸出纤臂紧紧的抱着他。
顾墨寒呼吸发紧，浑身的热血往心脏处涌去，今天晚上她软软糯糯，爱哭爱撒娇的样子，真的让他喜爱到不行。
“老公，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边了，你会不会…找别的女人？”
唐沫儿咬着牙，任由晶莹的泪珠打湿自己的小脸，她小心翼翼又谨慎的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顾墨寒唇角被咬破了一块皮，衬的他英俊的面容染上几分禁欲，“我飞去帝都城，明天就回来了，哪有时间找别的女人，不许瞎想。”
“不，不是的，我是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有别的女人，你会不会喜欢上她们，会不会把我忘了，会不会给牛牛找个后妈？”
顾墨寒一张俊脸倏然冷了下来，拉住她的纤臂将她拉开一点距离，他眸光暗沉严厉的盯着她，不悦的训斥，“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胆敢留下我们父子走了，我顾墨寒一定会有别的女人，会有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做牛牛的妈咪，还会给我生上一个女儿，我会忘记你的，把你彻底忘掉。”
唐沫儿一怔，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等反应过来，她捏着拳头往他身上砸，抬脚踹他，“顾墨寒，你是一个混蛋，呜呜！”
唐沫儿一把将他推开了，“老公，你可以去接牛牛了。”
“…”
唐沫儿却看着他笑，笑着笑着还有眼泪掉下来。
分别的夜，总要做点什么让他永远记住她。
她做了。
撩他。
让他永远念着她。
顾墨寒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他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
多年后，属于顾墨寒的商业帝国席卷了全球，而他个人已经成为了全球第一首富，金钱，权势，地位，女人，都踩在他的脚下，唾手可得。
然而他永远记得这一幕，明亮的灯光下，她仰着小脸看着他，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顾墨寒在她柔嫩的小脸蛋上用力的“叽吧”了一下，“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他转身，出去了。
他走了。
唐沫儿听到他穿衣的声音，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耳畔。
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用力的拽成了小拳，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抱他，不去挽留他。
喉头腥甜，一行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她没有伸手擦，而是轻轻的闭上了眼，别了，她最爱的顾先生。
……
翌日清晨。
陆夜冥缓缓睁开了眼，他没有回去，而是睡在了车里。
凌晨才睡，就闭了一下眼，他幽深的眼眶里覆上了一层红血丝。
面如冠玉的他萦绕在一层森寒的阴霾里，生人勿进。
他侧眸，透过车窗往上看，看向那间公寓，这一眼，柔了他阴戾的眉眼。
这时“叩叩”的声音响起，梵门在外面敲着车窗，似有要事要禀报。
陆夜冥抿了一下薄唇，动手滑下了车窗。
“主子，不好了，刚刚得知，大小姐一早就离开了公寓，她去机场了。”
陆夜冥幽深的瞳仁剧烈收缩，昨晚她说她要走，没想到走的这么快。
他踩下油门，豪车疾驰而去。
……
机场。
陆夜冥迈开长腿跑了进去，大厅里很多人，他幽深猩红的凤眸犀利的扫过所有人，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前方有一个女孩穿着粉色的长裙，背影娇俏。
“姐！”他跑上去。
女孩转过了脸，不是唐沫儿，而是一张陌生的容颜。
不是的。
不是。
陆夜冥唇角的笑容僵住了，他站在大厅里茫然的回顾，找不到了。
他真的被丢下了。
她不要他了。
仿佛有一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心房里，翻搅的他血肉模糊，23年的时光，她突然从他的生命里抽离，留下他茫然无措。
他转过身，出了大厅。
站在大街上，他仰头看着天空，眸底慢慢的破裂开一张张的网，里面盛满了死寂和孤独。
“呵。”他轻轻的闭上了眼，勾起了唇角。
他的世界在这么一刻轰然崩塌了。
这时一辆轿车突然疾驰而来，向陆夜冥冲了过去。
“快躲开！”
有路人对着他大叫。
陆夜冥缓缓侧眸，黑色的瞳仁里倒影出了那辆黑色轿车，轿车强烈的光束打到了他木然的双眼上，眼见着就要撞上了。
他没有避。
也许，是忘了避。
或许，不知道该避。
“啊！”有路人在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一副温暖而柔软的身体突然跑了过来，从后面将他一把抱住。
陆夜冥一僵，身后柔软的温度熨帖到了他冰冷的肌肤上，他甚至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幽香。
他发怔时，耳畔响起一道熟悉入骨的软糯嗓音，“夜冥…”
夜冥…
陆夜冥敛了敛俊眉，整个人迅速从溺水般的木然与死亡里解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