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惊惧陌生的眼神
唐心终于醒过来了。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张开，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整理着双翼，颤了颤，再颤了颤。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没有人敢开口，生怕一张口，就破坏了这样的一份宁静，生怕一开口，所有的希冀都会破碎。
直到——
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久违见过眼光的眸子终于张开了，然后下一秒又下意识的闭上了，适应了一下强烈的光线，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打开。
“唐心，唐心……”
“唐心……”
“姑姑……”
交叠的呼唤声，是每个人心里的希望。
大家都在叫着她的名字，都盼望她能快一点醒过来。
“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一点点沙哑，茫然的睁大眼睛，然后左右看了看。
“唐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握着她的手，孟洛生喜极而泣。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红着眼眶，“谢天谢地，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唐心那一抹惊惶的眼神。
“啊啊，啊啊……”尖叫的声音，但是因为嗓音的沙哑，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带着点焦灼，“走开，你走开！”
胡乱的挥着手，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挣脱不开，但是明显脸上是很惊惧的表情。
“唐心，你怎么了，我是洛生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孟洛生啊！”拼命的一遍又一遍对她说着自己的名字，可是换来的，只是她更加尖锐的反应。
旁边，唐裕看到不对劲，上前一把将他扯开，“你冷静一点！”
夏以沫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唐心还是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在屋子里转啊转，最后落到了唐母的身上，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妈妈……”
唐母的眼泪瞬间也决堤了，这些天担心不已，心疼不已，现在终于看到她醒了，确定没有事了，而且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触。
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我的心心，受苦了！”
许久许久，都没有这样叫过她了，一直都是直呼其名，连名带姓的叫着她的名字，心心，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她的乳名了。
唐心就靠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妈妈，他们是什么人，心心好害怕！”
“唐心，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唐母有些惊讶，抹了把眼泪，然后问道。
唐裕往前走了一步，“唐心，我是谁？”
歪头看了看，唐心欢笑起来，“大哥！”
叫了一声，但是下一秒又瑟缩了下，眼睛在病房里四处的寻找，“二哥，二哥呢？我要跟二哥玩，不跟大哥玩！”
“二哥……”唐母眼眶一红，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唐逸的事，是心头的一块伤疤，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原以为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这样戳开，还是会疼的。
“唐心，你受了伤，所以睡了很久。你先好好休息，这些都是好朋友，大家都很关心你，你不要怕！”
说完，他对韩一诺使了个眼色，一手几乎是将孟洛生拖了出去。
韩一诺身穿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看了一会儿唐心，然后才转身跟他们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唐裕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耸了耸肩，韩一诺说，“我事先已经把风险性跟你们说过了，喏，现在就是这样了。”
“你不是说会影响智商么？什么说话慢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就好像记忆退化到小时候一样，别的谁都不认识了，只认识我和我妈，还记得我弟弟！”
“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吗？”韩一诺反问道，“事实上，我本来推测的结果会更糟糕，也许她根本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可是现在，她不但认识你母亲，还认识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的事，从某种程度来说，还算是幸运的！”
“这叫幸运？！她连我弟弟死了的事都不记得了，现在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不认得，还这么害怕，你这叫什么幸运？”
由不得不动怒，由不得不着急，好不容易盼了这么久，她终于醒过来了，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你觉得呢？至少她还认识你们两个亲人，其他的事，完全可以慢慢来，就当是重新从小把她带大吧！”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姐夫，我觉得韩大夫说的没错！”从出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孟洛生说，“我知道韩大夫一定已经尽力了，现在唐心变成这样，我们本来也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了，等她真的醒了，怎么就接受不了了呢？”
“换个角度想，确实唐心醒过来了，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不管她是小孩子也好，还是自理不方便也好，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照顾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伤害了！”
他信誓旦旦，并且目光坚定。
沉吟了下，唐裕叹了口气，“话说起来，都是很容易的，可是你要知道，这条路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不知道唐心什么时候能恢复，更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这样一个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事，要坚持下去，有多困难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但是为了唐心，我愿意！”
一拍他的肩头，韩一诺说，“好小子，表现不错！不过话说的好听，行动也要做的好看才是。她基本上在医院养几天就没什么事了，其他的，是要回家以后做复健了！”
“嗯，这两天在医院观察下。”唐裕说，“洛生，唐心现在的意识里，还不认识你，对你也会害怕，你不要太着急，免得把她吓坏了。”
“我知道，我会一点一点慢慢来的！”孟洛生应道。
虽然心里一阵酸楚，自己深爱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她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活着，在自己的身边，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她！
回到病房，唐心的眼神依旧是怯怯的，看谁都是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唐母的怀里，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现在自然也是不认识夏以沫，更不认识聪聪和小谨。
但是对于这两个孩子，却是有着超常的兴趣。
“呀，这是谁家的小娃儿，好可爱！”她歪着头看了看他们，满眼都是兴趣，“妈妈，他们是谁家的孩子呀，是来陪我玩儿的么？”
这一句话，问的唐母是又心酸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唐心，他们是你的侄子啊！”往前走了一步，唐裕说道。
“侄子？侄子是什么？”
“姑姑，你不认识我们了，姑姑……”唐谨比较小，只知道姑姑不认识他了，往上爬，还去抓她的手。
小手碰到自己的手背，彷如触电一般，她立刻缩回手来，但是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很奇怪的样子。
“姑姑，我是唐聪，他是唐谨，我们都是你的侄子。”
板起小脸，唐聪一本正经的说，“你受了伤，可能不认识我们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认识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姑姑！”
“姑姑？”唐心看了看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转头看向唐母，“我是姑姑？”
唐母点了点头，她有些狐疑的看来看去，看到唐裕边上站着啜泣的夏以沫，“那你是谁？”
“我是你嫂子啊，唐心！”
“嫂子！”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很认真的在思考这里面的含义，想了一会儿，一根手指指着唐聪，“侄子”
唐聪点了点头，她又伸出一只手指向夏以沫，“嫂子！”
她也点头，很有些激动，“太好了唐心，你认得我了，你终于记得我了！”
眨了眨眼，她还是有那么点迷惑的。
指了指他们，又把手指转回来指向自己，想了一会儿，目光在屋子里每个人的脸上游移，最后落定在孟洛生的脸上。
孟洛生激动坏了，等着她问自己是谁，他要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即将要结婚的丈夫，是她将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爱她，而且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当唐心触碰到他的目光时，陡然一惊，然后整个人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拼命的往唐母的怀里缩，一边缩，一边用力的抓住唐母的胳膊，“妈妈，我怕，我怕……”
“乖，别怕！妈妈在，心心怕什么？妈妈在，大哥也在，不怕不怕！”
她轻声的安慰着，一边拍着唐心的后背安抚着。
可是唐心的身体只是在瑟缩颤抖，看着孟洛生的眼神很惊惧，盯得紧紧的。
那眼神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害怕，让他好是心痛。
“洛生，要不，你先出去吧！”夏以沫迟疑着说道。
虽然知道此刻自己弟弟的心里该是有多痛苦，可毕竟唐心现在那么的怕他，还是让他先暂时离开的好。
“唐心……”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我是洛生，孟洛生，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