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少 年
十六少年
正在思量间,丁四忽然就听到远处有声音喊:“抓住那个偷儿……”
丁四向前一瞧,就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正向自己跑来,这人仗着自己灵活,在人群中竟如泥鳅一般滑不溜湫,后边两人几次伸手要抓到他,都被他趁人多,将身子一扭就逃了去。
眼见这人就跑到自己身旁,丁四将身子一晃,挡住了他的去路,随即将手搭在他腕上,用劲一攥,就将他死死抓住。
那人没料到会有人抓住自己,情急之下,看也不看丁四就用另一只手去掰丁四的手,挣扎了几下无法挣脱,就恶狠狠低头一口咬在丁四手上,丁四只觉一阵疼痛,将肘击在那人脸上,趁那人吃痛松口时,将那人手腕一拧,反转到背后。
丁四刚制服那人,就见后面追赶的两人来到自己面前,两人都是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丁四心想,这偷儿惹谁不好,居然惹到这两个人身上。两人中个头稍高一点的急忙向丁四抱拳表示谢意,另一人早一耳光打过去,嘴里骂道:“不长眼的王八蛋,竟然敢偷到我们爷身上。”这偷儿一巴掌被打得半边脸肿了起来,惊恐万状地看着两人。个头稍高的壮汉从偷儿怀里一把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手里看了又看,又瞪了一眼偷儿说:“幸亏这荷包还没受损,要不然,你小子麻烦大了。”
偷儿见面前两人如此凶恶,直吓得心惊胆颤,不知道要受些什么折磨。旁边早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纷纷喊着:“揍他,揍他……”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少年和一位老者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几步就走到丁四跟前,两名壮汉急忙施礼,随即把荷包呈给少年,少年攥着荷包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丁四看这少年,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削,脸上却是满是与年纪不相趁的成熟与沉稳,细长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似笑非笑,身上衣饰简单,却是通身的富贵气派。
那少年看荷包完好无缺,便对高个壮汉说:“大魁,既然东西没被损坏,这偷儿就放了吧。”
叫大魁的壮汉恭敬答一声“是”,就示意旁边的人放了那偷儿。
丁四在一旁着了急,禁不住上前拦住说:“且慢,这样可恶的偷儿,放了他岂不是纵虎归山,若他还要偷其它人怎么办?”
少年诧异地看了一眼丁四,大魁急忙说:“少爷,正是这位壮士捉住了偷儿,我们才把荷包取回。”
少年听完后,将手一拱,嘴上说道:“多谢多谢,这荷包里也没甚重要物什,只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因此对我来说倒无比珍贵。”
丁四看这少年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态度却极为和气,毫无骄纵之气,心底倒生出几分好感,将手也一拱,说道:“客气客气。”
那少年眼睛倒好使,一眼瞧见丁四手上有丝丝血渍,忙问道:“可是刚才捉偷儿受了伤。”回头向后边老者说道:“连……连管家,附近可有医馆?”
那老者应声上前,丁四见他身材微胖,一张脸慈眉善目,只是刚才跑着捉贼,倒还有几分喘。丁四不待他说话,忙说:“一点小伤,真不用如此动静。”
那老者喘定后才说:“小哥儿莫客气,我刚好随身带有上好的伤药,随我找一个僻静地方把药涂上吧。”喘了几口气又说:“我们也趁机歇上一歇。”
几个人说话间,围观的人已渐渐散去。老者拉着丁四在前,少年居中,后面两个壮汉押着偷儿,找到一个茶馆,要了一间房,老者从怀里掏了半天,找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把伤药倒出来,涂在丁四手上。
丁四心想:这少年真是出身富贵,出门带得东西倒全,自己这点伤算得什么,真是小题大做了。不过这伤药倒实在好用,顷刻之间,丁四觉得自己手上受伤处倒好了许多。
少年看丁四已涂上了伤药,沉吟着说:“大魁,问这偷儿,可要洗心革面,再也不做这偷窃之事。”
这偷儿倒也机灵,那边已一个劲哀求道:“几位爷,小的也是身不由己,我老母亲卧病在床,就指望着我挣钱,我也是没了办法,才做了这个营生。”
少年还没说话,丁四早已叱责道:“你有手有脚,干什么营生不好,非要干这个。”
少年倒有几分被这偷儿说动,倒替偷儿分辩说:“他也许一时糊涂,迷了心窍。”又沉思了一下说:“假若百姓富庶,四海清明,这偷窍之事,是断不会有的。”
丁四倒觉得不以为然,心想这少年倒愚肤得很,本就是个人的原因,非要想到四海清明上。
少年那边早正色道:“我若今天放了你,你再做这种事情,等我碰到了,定要数罪并罚,重重治你罪。”
偷儿早在那边又是发誓又是承诺,口说得唾沫四溅。
少年又说:“大魁,承鹏,放了这偷儿。”又对老者说:“连管家,送他一锭银子,让他回家替他娘治病。”
这边两名壮汉刚放了偷儿,老者已取出一锭银子递到偷儿面前,丁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偷儿也是一下子张大了嘴,两边看了看忽一下跪了下去,一边叩首一边说:“几位爷大恩大德,我马立顺要再做这样的勾当,让老天爷打雷霹死我。”说话间已是涕泪俱下。
那老者赶紧扶起偷儿,将银子塞在他手里,那偷儿千恩万谢出了房间。
待那偷儿走后,丁四忍不住说:“偷东西的反得了银子,若叫其它偷儿知道,岂不是天天寻思着偷到你身上。”
老者才要出言说话,少年倒笑着摇手制止说:“我这次给了他机会,让他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但机会只给他一次,如果下次我再见到或听说他仍走这条路,我断会加倍罚他。”这少年一脸傲然,满面自信,刹那间浑身气势凛然,咄咄逼人。
只是丁四心里深觉不以为然,仍然坚持己见:“这世间只一个法字,我只知道违法必究,坏人必要受到惩罚,如果都是情有可原的话,多少人打着可怜的名义行苟且之事,这天下岂不是乱得一塌糊涂?”
少年想不到丁四有这样的反驳和见识,抬眼看了一下丁四,沉吟着说:“你说的固有道理,但若是法不容情,天下也势必成水火之势。”
丁四看和少年说不到一块,也无心同他争执,将手一拱说:“大家见仁见智,且看这偷儿是否改邪归正吧。”略一点头,就要告辞。
这少年倒有几分留恋,看丁四要走,忙匆匆问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丁四见他客气,只好说道:“在下丁四,顺天府捕快。”
少年也自报姓名说:“我叫程佑柱,今日多谢丁捕快了,下次如有缘相遇,定要请丁捕快小酌两杯。”
丁四也不回答,启齿一笑,将手一拱,转身就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