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服罪
显然没料到陆清欢仅凭夏银花的一句话，便看出二人有疑点，在场几人皆有些震惊，特别是夏银花，她只是顺口将姐姐交代的话说了出来，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便被陆清欢看出了破绽。
顿了一顿，陆清欢眼神凌厉，面上笑容不减，“拾到你的陶土娃娃，又从送子观音庙的尼姑口中得知这娃娃昨日才开始发放，我便知道你定然是说了谎话，那么推翻了你不在城中的证明之后，凶手也只能是你。”
若非那个陶土娃娃，让陆清欢发现了夏金花不在场证明的漏洞，她也不会如此肯定，夏金花便是杀死萧大郎的凶手。她之前所有的怀疑，也只能成为怀疑罢了。
“呵……就算我在城中，大郎也不是我所害！陆娘子切莫血口喷人！”夏氏冷冷的盯着陆清欢，大声辩驳。
陆清欢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在一起的帕子，一层层打开，放在夏氏姐妹面前，“这个东西你们可认识？”
“认识！”
“不认识……”
夏银花奇怪的看了一眼夏氏，这银针明明就是针灸用的，为何姐姐要说不认识？
陆清欢笑的更加灿烂，对夏银花道：“那么你说说，这是什么？”
“我见过这种东西，我阿耶病重的的时候，村里的医生曾替他针灸，用的便是这种针！”
陆清欢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她转头望向夏金花，“那么夏娘子为何要说不认识？”
夏金花咬了咬牙，她刚才见陆清欢拿出银针，当即便想到了杀死萧大郎的那根针，所以下意识的想要说不认识……
不给夏金花狡辩的机会，陆清欢便诘问道：“夏娘子莫非要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阿耶扎针？”
陆清欢之言，让夏金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不想承认，可是她已经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也是错，不说便是默认，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是早想到这一天了吗？
“是，我见过。”夏金花想通这一点，心中的挣扎慢慢平息，面上是颓然的决绝，“我撒谎了……这针，是我从萧府的医生手中偷来的。”
说着，夏金花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眼中漫出的泪水，瞬间将她的衣裙洇染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好似一朵快要开败了的花朵，扩散，消融。
“是我杀了大郎……”夏氏慢慢说着，整个人的神采随着她说出的这句话消失殆尽，她用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却有更多的眼泪瞬间落下。
她用沙哑的嗓音慢慢道：“自从入了这萧府，我便从未开心过，萧大郎表面温文知礼，却对我百般虐待，时常打骂，更是因为我身份低下而十分鄙弃……”说到这里，夏氏面色忽然闪过一丝恨意，“这便罢了，我只当自己命不好，嫁给了这样道貌岸然之人，他自己不能生育，却偏生好面子，怕被人瞧出端倪，逼我勾引萧禄，替萧府传宗接代。”
陆清欢一愣，从法律上来说，夏氏乃是萧禄的后母，这萧大郎这样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也难怪夏氏回因此怨恨萧大郎，他的做法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我本来也不想杀他，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甚至将我痛打一顿，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的逼迫，便生出了杀他之心！”
说到这里，夏氏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明，眼中弥漫的，皆是诀别之意。她知道，自己今日所言，可能会是她的遗言，今日之后，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早早谋划要杀死萧大郎，暗中更换了他的药，使他时常身体不适。那夜偷偷从送子观音庙回到萧府，书房的门并没有上锁，而又正好碰见萧大郎心绞痛发作，她趁机逼他喝下迷药，之后用银针扎进他的口腔杀了他。萧大郎死后，她从里面反锁了门，又从衣柜后的窗户逃了出去。
“从我亲手杀了他，便知道会有今日……”夏氏早已泣不成声，恨声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亦不后悔杀他！”
夏氏在萧府过的不好，刘明是知道的——夏金花曾想同他私奔！刘明太过正直，正直到连考虑都不曾就直接拒绝了夏氏的要求，也正因为如此，夏氏觉得生无可恋，走了绝路。
刘明回视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痛苦的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会杀人的！”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愿相信，夏氏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她明明还是记忆中那个温柔腼腆、一笑便红了脸颊的小姑娘！
夏银花亦是大哭起来，怨恨自己露出了破绽，被陆清欢给抓到了把柄，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哭嚎道：“不是的！阿姐不会杀人的！放过她吧！……阿姐嫁给姐夫整日挨打，已经很可怜了……不要抓她……”
夏银花啼哭不止，在场众人亦有些动容，略带怜悯之色的看向夏金花。
房中的气氛，此刻凝滞到了极点，一直做壁上观的林县令忽然开口道：“既然夏氏已然承认杀人之罪，便先收押，容后再呈给府衙，由府尹定罪！”
说着便招手让公差过来，将夏氏押走。
林县令不过是一县之长，像这种凶杀案，都需要呈报给上一级批示，才能定罪。
这时王二牛急冲冲的跑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夏氏，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自己所问到的事情说出来。
陆清欢摆了摆手，“你但说无妨。”
王二牛这才点了点头，“陆娘子，送子观音庙的尼姑说，并未注意夏氏前日子时是否曾离开过庙中……”
他的话音刚落，被押至门口的夏氏止住了脚步，回眸看了一眼陆清欢，见她一副了然的神情，顿时知道自己先前被她诈了，苦笑一声，便随着公差离去。
带着暖意的阳光将整个院落包裹起来，灿烂的金色光线给枯寂的冬日带来了一丝活泼的色彩，院中落满了枯叶，此时也好似一只只金色的蝴蝶一般，被风的助力下，翩然起舞，好像在替她送别。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没入阳光之中，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投下黑色的阴影，好似她这一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拥有的却只是一片冷冰冰的黑暗。
陆清欢长叹一声，夏氏本就是一个苦命之人，奈何用错了解决方法，只希望州府的府尹能念她可怜，轻判一些。
当然，陆清欢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
这是第一次，陆清欢觉得自己实在太渺小，若是她能掌握权力，便能为这些女子伸冤，也许像夏氏这样的人，便不用走到极端，以性命作为代价，结束痛苦。
她望着那一大片金黄的光亮，怔立了许久，直到眼眶有些发酸，这才意识到林县令前来，是有事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