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很傻很天真
本来此事没成就成吧,可偏偏在万历二十六年五月,《闺范图说》的原作者吕坤上《天下安危疏》,他劝万历皇帝不要浪费,要节省,不要乱派太监出去要钱,这样不好。他是想出名想的要死。
这一来有人就看他不顺眼了,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大怒,我还没有出名,你就想跑我前头,我要踩你。立刻上表弹劾吕坤,说他先写《闺范图说》,又上《天下安危疏》,是‘机深志险,包藏祸心’,‘潜进《闺范图说》,结纳宫闱’,反正是怎么无耻怎么说,把吕坤骂个狗血喷头。
此事本来有可能让戴士衡弹劾成功,但他的奏章牵扯到万历皇帝的亲亲小宝贝郑贵妃,因此万历皇帝玩起鸵鸟游戏,装作不知道。
谁知道民间不知道那位哥们看这些事不顺眼,一个叫“燕山朱东吉”的人专门为《闺范图说》写了一篇跋文,名字叫《忧危竑议》,在京城里贴的到处都是。
这名字和跋文什么意思呢。‘朱东吉’就是东宫太子一定吉祥护体,谁也不能动摇。跋文就牛B了,里面以问答体形式,专门议论历代嫡庶废立事件。
大概的意思是,《闺范图说》中首载汉明德马皇后,马后由贵人进中宫,吕坤此意其实是想讨好郑贵妃,而郑贵妃重刊此书,实质上是为自己的儿子夺取太子之位埋下的伏笔。
又说:“坤疏言天下忧危,无事不言,惟独不及立皇太子事,用意不言自明。”又称吕坤与外戚郑承恩、户部侍郎张养蒙、山西巡抚魏允贞等九人结党,依附郑贵妃。
这下好了,把郑贵妃的图谋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下大哗。
万历皇帝心疼小宝贝郑贵妃,于是亲自出面,用强力手段强行抹平此事,才使得事情得以暂时平息。
这第一件《妖书案》虽然没有引起朝廷争斗,但朝臣们对此大为警惕,认为立太子已经到了无法再拖之时,再次纷纷上奏,要求万历皇帝立朱常洛为太子。
万历皇帝是左拖右拖,拿定主意等自己正宫老婆王皇后死掉,然后封郑贵妃为皇后,这样一来,就符合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就能光明正大的让朱常洵做太子。
可王皇后就是不死,就算万历皇帝百般虐待,王皇后也是逆来顺受,性情平和,以一种坚强的姿态在后宫中屹立不倒。
万历皇帝又想废后,可是你废后得抓住王皇后的小辫子才行,王皇后根本就不理会万历皇帝的坏心思,自顾自的活着,每天都紧紧的抱着李太后的大腿,万历皇帝想废后都过不了李太后这一关。
这下万历皇帝没法子了,就开始耍无赖,反正朕就不封朱常洛为太子,看你们能咋的?
朝臣们当然不能把他咋的,可是他老妈就能把他咋的。李太后终于有一天把万历皇帝叫去,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朱常洛做太子?他可是你的长子,也是你的亲儿子。”
万历皇帝这时候又糊涂了,二师兄附体,冲口说出了一句让他痛悔终生的话,“他是宫女生的。”
李太后大怒,大叫道:“你也是宫女生的。”原来李太后出身也是宫女,万历皇帝也是老妈被老爹一时兴起搞出来的,而且老妈是泥瓦匠家庭出身,比王氏出身更为低贱。
这下被老妈抓到把柄,李太后是要死要活,万历皇帝没办法,只能在万历二十九年十月立朱常洛为太子,同时并封郑贵妃所生之子朱常洵为福王,意思就是我封两个儿子,虽然你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但你们的地位是一样的。
这只是万历皇帝想当然,这怎么能一样呢?当然不一样,双王并封这种把戏太小儿科了,朝臣们都不陪万历皇帝玩,嫌皇帝智商太低。
万历三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大清早,内阁大学士朱赓清早起来打太极拳,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题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上面说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续忧危竑议》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即郑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当成。书中说:皇上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用朱赓为内阁大臣,是因“赓”与“更”同音,寓更易之意。
而朱赓并不是第一个见到这份揭贴的,不知道是那位仁兄手笔这么大,早在朱赓看到这份揭贴的头一天,上至宫门,下至小巷,到处都贴满了这篇好文章。
这一下麻烦大了,万历皇帝大怒,就算我和我的小宝贝是这样想的,你也不能随便乱说。立刻下令东厂、锦衣卫及五城巡捕衙门搜捕。
三大暴力机构全力运作,满城乱抓人,其间抓了不少大臣,但最后因种种原因都无法定罪。
万历皇帝大怒,几次三番催促,在皇帝重压之下,百官和东厂、锦衣卫因迟迟不能抓到主使,急切间找到一替罪羊——皦生光。
此人不过是个生员,其间种种情况复杂之极,但总而言之,虽然皦生光其实并非《续忧危竑议》的作者,但在整个朝廷默认之下,万历皇帝为了平息此事,匆匆将其剐了完事。
这一件事的影响是深远的,它把案底下的勾当全都摆到明面,让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的图谋显露得清清楚楚,更让朝臣们结党互相争斗。
此后几经争斗,朝臣们不屈不挠的和万历皇帝斗智斗勇,终于在万历四十二年把郑贵妃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斗离京城,就藩洛阳。
朝臣们以为福王一就藩,以后太子的地位就稳固了,这一回换成朝臣们很傻很天真了,郑贵妃一日不死,想让儿子做皇帝的心思也一日不停。
不光是他,万历皇帝也是如此。只是从此以后,他们的心思埋藏得更隐蔽,更深而已。
前面说过,就算万历皇帝再聪明,也有人能想到孙丕扬这一案为何处理得如此果决,无非就是要将太子继续隐藏,名声不显,好为以后换太子减少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