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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来到门口,插入钥匙,轻轻一旋,推门而出。她刚进客厅,就见到外婆坐在沙发上发呆,满头华发,垂垂老矣,岁月如利刃般在她的脸庞上雕刻出深刻的皱纹。外婆精神不佳,泪光闪闪,眼眶微红,像是有什么心事。
“外婆,你怎么了?”山河赶紧走过去,给外婆递纸巾。
外婆吸了口气,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花,才说:“糖糖,我今天见到你爸爸了。”
山河心里一沉,“他来干什么?”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不应该那样对待他。”
“外婆,他不是我父亲!”山河激动得一下站起身。
“你先坐下,听外婆跟你说。”外婆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外婆知道你心里为你妈妈不值,你恨他,也不肯认他。可是糖糖,他今天来见外婆,也向外婆解释了,当年他是得到了错误的消息,以为你妈妈结婚了,他才没有回来。”
“那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山河别过脸,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何必再为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心?一点也不值得。
“糖糖,你的爸爸本人其实很好,以前他在这里当知青的时候,对外婆也很好。你想一想,如果你爸爸不好的话,你妈妈怎么会愿意一直等着他呢?”
“那是她傻,一头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分不清男人的好坏。”
“你呀!”外婆拍拍她的手,“就是这么固执,一点也不像你妈妈。”
“难道我还要原谅他吗?他把妈妈害得那么惨,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抵消过去发的一切,所以我不会原谅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她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和眼神却是万分坚定的。
“糖糖。”外婆神情哀伤地看着她,“他毕竟是你血缘上的父亲,既然他想补偿你,你又干嘛要拒绝他?唐正斌都跟外婆说了,他现在是个干部,在上海有房子有根基有关系,家里的条件也很好,你要是认了他,跟着他去上海,日子要比现在过得更好呀!”
“外婆!”山河这下是真的急了,“你怎么让我去上海?我不去上海,我绝不跟他去上海!”
“好好好。”外婆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外婆知道你舍不得我这个老太婆,但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和阿美,外婆希望有人照顾你们呀!”
“外婆你不许说这种话!”山河红着眼眶摇头,“我可以照顾自己,我也可以照顾阿美。”
“糖糖,如果你愿意认了唐正斌这个父亲,阿美和唐旭的事就没有阻碍了,唐正斌肯定会看在你的份儿上,接受阿美这个媳妇的。”
“外婆,不是这样的。唐正斌他有老婆,他老婆怎么可能接受我?怎么可能接受阿美?别说我不会认他这个父亲,就算我真的认了他,我也绝对不会去看他老婆的脸色。”
外婆沉沉一叹,说道:“唐正斌跟外婆保证过了,绝对不会让你和阿美看脸色。只要你们愿意,他立刻就给你们姐妹俩在上海买一套房子。糖糖……”
“外婆你别说了。”山河一把抱住外婆,将脸埋进外婆怀里,闷闷地说:“我不会认他,我也不会走,我要一直陪着外婆。”
外婆只能抱住她,轻抚她柔软的头发,幽幽哀叹:“可是外婆不能一直陪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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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山河出门买菜时,又在自家楼下看到了唐正斌。
初冬已经来临,虽说河汀县的冬天不冷,但清晨时分不多穿一点也是容易冻感冒的,可唐正斌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孤零零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怕冷似的。他眉头紧锁,神情看起来有些凄迷。
山河紧了紧自己的厚外套,没理唐正斌,兀自走向自己的国产小轿车。
“糖糖。”唐正斌赶紧走了过来。
“你别叫我糖糖!”她暴躁地呵斥,“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跟你姓唐。”
“好好好。”唐正斌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赶紧安抚她的情绪,“山河,爸爸来就是想告诉你,爸爸要回上海去了,那边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不能在这里多留。”
山河冷冷移开眼,“你不要以我爸自称,我不承认你是我爸。还有,你要走就走,没必要跟我汇报。”
唐正斌脸色很差,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山河,“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欢迎到上海来找我。”
山河扯扯嘴角,看也不看,直接将名片撕成了碎片,“你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去找你。”
唐正斌脸色闪过一丝痛色,涩然地说:“撕了也没关系,江屿和唐旭都有我的号码,你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们。”
山河环着手,轻蔑一笑,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我要赶早上的客车,先走了。”唐正斌又看了山河一眼,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山河看着唐正斌已经略显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忽然就觉得心里难过无比。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愿意认他,不愿意接受他的种种示好,还对他如此冷漠,真的对了吗?她没有答案,也很迷茫,她只知道自己恨他,她忘不了过去的一切,所以她要逼着自己一直把他恨下去,逼着自己永远不原谅他。
山河背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再转回来时,唐正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彻底看不见了。她心里涌上一阵失落的情感,连忙追了两步,可又生生停了下来。
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任何意义,他走了就走了,不要再回来了。
山河低头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清新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
江屿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一把抱住她,低头吻住她的嘴唇。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钳住她的后脑勺,舌头霸道地闯进她口中,蛮横地掠夺着一切。
“唔……”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却是徒劳无用的。“江……”她想说话,声音被他吞入腹中,此刻的他像一只隐忍发怒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将她拆吃入腹。
直到他吻够了,才扶住她的肩膀,抵住她的额头,低哑地说:“山河,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么?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她的眼泪又来了,只能一把推开他,转过身去,“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想好。”
他从她身后搂住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抛下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难道你要我彻底和小姨一家断绝关系吗?”
“不……”她哑声摇头,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你不值得这么做。江屿,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我现在心里很难过,也很矛盾。”
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她发丝的清香味,“不是我不想给你时间,我只怕这段时间无限延长下去,而你就渐渐离我远去了。山河,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强迫你自己不爱我。”他的声音低哑凄迷,夹杂着无限苦涩。
山河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明白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太了解她。失去他,可能她这一生都无法再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了。
“山河……”他收紧双臂,恨不能将她永远困在自己怀里,“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你不能强迫自己不爱我……”
“对不起江屿,请你别逼我……”她咬着下唇,用力掰开他的手,“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
江屿还想伸手去抱她,却在看到她果决的眼神时止住了。是的,这个女人一向吃软不吃硬,逼得越紧,反而会把她推得越远。他只能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好,我给你一点时间,等你的最终答案。”
山河没再多说什么,飞快地擦去脸颊的泪痕,钻进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了。
江屿一直站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她的车,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suv里。
唐旭和阿美都坐在车上,目光同情而无奈。
“表哥。”唐旭试着开口,“小山姐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屿靠在座椅上,沉沉呼出一口气,“她让我给她时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多久。”
“她也真狠得下心,因为我爸的事,不理我也就罢了。连你和阿美都不理了,该怎么办呀?”唐旭说话的时候脸部动作大了,一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明叔和阿勇也真能下得了狠手,把我和我爸都打得挂彩了。”
阿美连忙拉住唐旭的书,说:“那你就别说了,你的手不卫生,别碰脸上的皮肤。”
“哦。”唐旭趁机拉住阿美的手,一脸讨好地说:“阿美,你不会因为你姐也不理我吧?”
车里还有江屿这个电灯泡,阿美有点不好意思,想抽出自己的手,“你别拉着我。”
“连手都不让我碰了,你不会真像你姐一样吧?”唐旭一脸痛心疾首,开始耍赖。
阿美从后视镜里看到江屿看他们的目光略带幽怨,更加觉得不好意思,猛地抽出手,结果力气太大,不小心打在了唐旭的脸上。
“唔……”唐旭吃痛地捂住鼻子低下头,“阿美……”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阿美连忙道歉,“有没有打疼你?”
“我流鼻血了。”唐旭依旧捂住鼻子,满手是血,还有几滴鼻血滴在了车上。
江屿摇摇头,赶紧递了一盒纸巾到车后排座。
“流鼻血了?”阿美一看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唐旭打得流鼻血了,又是歉意又心疼,赶紧抽出纸巾替唐旭擦鼻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美你好狠啊!不让我摸你的手,还打我,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唐旭一边擦鼻血,还一边调戏阿美。
“我不是……”阿美简直百口莫辩。
江屿冷飕飕地开口:“闭嘴吧!先把你的鼻血止住再说。”
“呃……”唐旭老老实实闭嘴了,毕竟他表哥现在心情很不好,在一个可能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是一件不厚道的事。
忙乎了一会儿,唐旭终于止住了鼻血,两个鼻孔里都塞满了餐巾纸,只能用嘴巴呼吸。
阿美手里捧着一堆擦了鼻血的餐巾纸,说道:“小江哥,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春节了,过完年大年初三,就是我们苗族一年一度的踩花山,到时候我姐肯定会去跳舞。”
“踩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