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牡丹书场”传出的骇闻
就在信鸽落地不久,洛邑县又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坐落在洛邑县南市商贸繁华地段的一个名叫“聚贤庄”的客栈门前,紧急更换了一副紫色的旗子。
霎那间,整个县城都在谈论一个话题,“聚贤庄”又要发布耸人听闻的新鲜事了。
“聚贤庄”门前悬挂的旗子制成两种颜色,一种是大红的,每日里常挂的一般都是这种,预示着客栈的生意红红火火。另一种特意选用了神秘的紫色,一般很少使用。但只要挂上此旗,午饭后就会发布足以让整个洛邑县震三震的耸人消息,不仅备受全县老少的关注,就连官府也每天派人来这里打探情报。
“三爷,听说了么,‘七牡丹书场’要有大事了,都挂上紫旗子了。”
“四叔,咱们一起去,听听要发生什么大事,说不定咱们可以借机发一笔财呢。”
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之间,“聚贤庄”一楼、二楼的茶座、餐桌已经被抢占一空了。就连三楼可供数十人同时住宿的雅间和大通铺,也在半个时辰之后告罄。
本地土生土长的老人都知道,“聚贤庄”雕梁画栋,气势雄浑,是县城内最高大的建筑。二楼是城内中午和晚上请客聚餐的最好地方,名满全城的几个头牌大厨作出的一水的传统饭菜,就着糖蒜、韭花和碾碎的酥花生仁,好吃不贵,百吃不厌,可以吃到肚圆肠肥,热汗蒸腾。一楼就更是洛邑县最有人气的地方了,老板在此设了十几张方桌,专卖茶水、小酒、果点和特色小吃。
每个人都有一颗心,有的人是玲珑的心,有的人是笨拙的心。
“聚贤庄”老板郭大善人天生长了一颗玲珑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点子,接手奄奄一息的“聚贤庄”后,限量版定制了七个店小二,永不超编,被经常来的客人戏谑为“七牡丹下凡”。
招聘时大郭大善人亲自坐镇,好像老中医问闻望切一样细发严谨,从应聘者的脚底板、手指头敲打到骨髓里,千里挑一,选出符合条件的七个人,重金聘请。
这七个人,或猥琐、或俊朗,或邪气,或清纯,身形高矮胖瘦不一,绝不雷同,吸引力覆盖从男到女、从老到小、从富贵到贫穷。
郭大善人认死理,不认情面。“七牡丹”谁都可以推荐,但不符合硬杠杠绝对不行。
这硬杠杠就是他们必须口齿伶俐、黠智活络,善于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能够第一时间用耳朵听到客人间说出的传言、笑话、牛皮话,用眼睛估量出客人的身份和来历,用大脑分析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第一时间汇总、梳理出一条条有价值的线索和信息。
为了大限度开发“七牡丹”的商业价值,郭大善人用天才兼具怪才的经商头脑在“聚贤庄”一楼开设了一个固定“书场”,美其名曰“七牡丹金牌书场”,每天午饭后免费发布或大或小,重量级不一的绝对内幕消息,供人挣钱发财、偷鸡摸狗、嚼舌根子、胡说八道等等,各取所需。
而说书人既不是大老板自己,也不是江湖艺人,恰恰是“七牡丹”中的一个,人员、顺序从不固定,出场之前临时抽签,他们会站在楼梯口临时添加的一张书案后,头戴插着娟制牡丹的唱戏头套,身着宫廷仕女裙装,拍着惊堂木,任凭个人爱好和习惯话语,今天讲一个狗血故事,明天说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今天,明显属于后一种。
午饭后,一楼茶肆的方桌坐满了、空地占满了交头接耳议论着着人们,他们相互打听着、交流着最近发生的奇事怪事新鲜事,试图从彼此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今天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二哥,听说前个儿土匪在东关抢了老王家的茶叶店,差点出了人命,好几个人被打的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呢。”
“张爷,你听说没,北关的李家二个儿子不顾寡母的死活,开始争夺家产,官司都打到衙门去了。”
“六奶奶,隔壁家的三媳妇跟着放羊的长工跑了,娘家妈接到信儿立马就气晕了。”
喷着唾沫星子的茶客高谈阔论,争吵着、嬉笑着、调侃着,即便在这样激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还不忘四处扫描,追踪着每一个或近或远的店小二,巴望能从他们如往常一般堆着笑的脸上闻出什么气息来。
钟点一到,两个小二抬着桌子放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口,然后左右分开站定,高挺胸膛双手叉腰,犹如县老爷衙门大堂上的左右护卫。
其中一人“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顿时茶肆内悄然无声,无数双眼睛瞪着二楼到一楼的拐弯处,他们都在心中掂量着今天该哪朵牡丹登场了,是不是自己中意喜欢的那个,他又能说出怎样的秘密。
空气停滞片刻之后,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洛邑县内只有唯一、没有第一的猥琐店小二狗子一蹦一跳的从二楼拐弯处出溜出来了。
“好……”店内传出一片倒彩声。
“哈哈,今天真的好彩头,冲着狗子出马,肯定不是小事”
“三姑婆,您老人家赚了,狗子可是你的老相好啊。哈哈哈……”
“诸位诸位,”一脸痞子笑的狗子站稳之后,先扶了扶歪到一边,挡住了他半张脸的假头套,尖着嗓子用了一连串的“俗字歌”开始了他的故事:“咱们店的老规矩,先说几句俗的恶心,俗得不能再俗,俗得必须俗,你俗我俗大家俗的俗话,记住,这是老板的原创,与我无关啊。”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所有人都忘记了先前的紧张。
坐在东北角一个满脸络缌胡子的壮汉子迫不及待地喊出第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请自动对号入座。”
颤巍巍站起来的三姑婆哑着嗓子接下了第二句:“天塌地陷与我无关。”
站在最后一排桌子上的“状元红”茶楼一姐冯小岚唱着最后一句:“就让它随风飘去。”
狗子得瑟着听着下面的茶客帮他念完了老板定下的规矩,“噌”地一下子跳上案桌蹲下了,一往情深地冲着三姑婆眨了眨眼,然后故作优雅地讲起了今天的故事:“今天我狗子真的对得起大家,不说则已,一说惊人!老少爷们、亲姐嫂子姑奶奶们猜猜是为了什么?”
狗子继续眨着眼睛,四处暗送秋波。
“什么啊?快说快说,你个王八羔子别显摆啊!”场子内的男人们着急了。
狗子天生贱白白的脾气,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在众人的骂声中立刻乖孙子似得,腆着脸赔笑道:“这内幕其实有两个。”
“啊?啊!”场子里顿时乱了,“砰砰砰”的敲桌子声此起彼伏。
狗子一看效果达到了,索性不再打官腔、不再磨蹭,简明扼要说了出来:“这第一件:三天之内,洛邑城的某处要出现一件惊世宝物;第二件,一月之内,有两个大户人家要悔婚。”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于是这天,“聚贤庄”排起了长队,三楼、二楼、一楼全部爆满,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一整天,一楼临时添加了5名店小二,全部高举滚烫的大号茶壶和木质果点盘,拎着抹布,踮着脚、侧着身,挤来挤去在十几张四方桌之间挪动着,为这个老爷添一杯上好的毛尖,给那个婆婆扔一小包瓜子和点心,卖墙角几个轿夫三五袋劣质的旱烟,顺便再给张三传个话,给李四添油加醋讲讲最新的小道消息。
一天过后一盘点,超过平常五十倍的银子不知不觉收入了老板郭大善人的怀里,郭大善人笑得合不拢嘴、找不到北了。
但是郭大善人见的人多,经历的事多,他在出出入入的人流中打眼一撇就机警地察觉到,午饭后,客栈来了一些神色各异、神秘莫测的陌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