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鼎立之势
一路上都是寂静无声,四下无人,毕竟已经逼近了子夜时分,这样的情形也实属正常,然而就连那使者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发布这样的诏令,竟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带回宫内。
马车停在玄武门前,使者率先下车,撩开车帘,对夜御天道:“将军,请。”
夜御天嗯了一声,跨出马车,却是霎那间想起什么似的,侧头问那使者:“今日你从下午便开始等了,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那使者并无回应,只是仍然站在马车边上,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谁的旨意,对将军很重要么?”
顿了顿,“进宫吧,将军。”
从这些人的口中,当真是一点儿话也套不出来。
不过他的怎样知道自己会选择今日回归,皇帝没有人马,无法像太子那般准确定位自己的行踪,也绝不可能轻易的听信太子皇后的建议。除非……有皇上所派之人也涉入其中!
若真是这般,那顾画蕊,危险!
从玄武门到正阳殿,不过短短片刻的路程,内心却已是千回百转,例出了十数种的可能性。
于是心头猛地一抽,自己这边解决并非难事,难就要难在顾画蕊那边。
也罢,之好走一步看一步。
思索间,已是走到了正阳宫门口。
“皇上,将军已带到。”
使者通报道。
中原皇帝注重养身之道,已是很久没有如此通宵达旦的批阅审文了,看着上阳宫内通明的灯火,便是显而易见的叫人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夜御天顿了顿,跨步进入,接着单膝跪下。
“臣,参见皇上。”
同样没有开口询问在这样的时刻宣他入宫的原因。
是聪明人的做法。
太早暴露自己的所知,反而是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皇帝低头垂眸坐在书桌前,握笔,专心批阅,夜御天已是在下面跪了半晌,他依旧没有开口。
夜御天没有再开口,静静跪着,等待面前人的发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昨日将军去了哪儿。”
口气温和,仿佛平常一般的问话,内容却隐隐透露出压迫来。
“北国。”
夜御天淡然,一字一顿答道。
人依旧是跪在下面,对方没有半点要他起来平身的意思。
那他不起便是。
“哦?北国。”
话是问句,却是听不出半分意料之外的意思。皇帝搁下笔,像是恰巧完成一份批文那样,抬眸望向他,“将军去北国做什么?难道说……唉,朕可是不记得朕有让将军前往北国护送圣女呢。”
说得委婉,此时夜御天又岂不会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
这是质问,更是威胁。
夜御天单膝跪在地上,顿了顿,开口,语气平静:“臣擅作主张,请皇上责罚。”
末了,“可是臣却不得不这样做。”
“不得不?”
皇帝轻轻眯起眼睛来,“好一个不得不,那朕倒要听听将军的说辞。”
夜御天唇边勾起一点微不可察笑容来,道:“请皇上容臣先起来说话。”
“准了。”
夜御天这才悠悠站起,手指弹了弹膝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悠悠道:“皇上可还记得容惠郡主一事。”
顿了顿,改口,“哦臣忘了,或许应该称她和南公主。”
皇帝的心思他虽无法透彻,却也能大胆揣摩个二三,郡主一事,想必其中的手脚却是绝对不止二三手。
包括皇上在内。
只要稍微计算一下利弊,容惠的死亡绝对都是利大于弊的。
“将军怎得突然提起容惠郡主。”
皇帝呵了一声,问。
说的却还是容惠郡主,并非和南公主。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此刻笑意盈盈,谁又知道下一秒是否会变天?
“郡主一事,正是他国借中原与南国和亲此事,再藉由中原之手,妄图挑起纷争,经历此事,不仅仅是破坏了中原与南国原本应该顺势而为的连结,更是制造了三国纷争的导/火/索。”
夜御天依旧镇定,丝毫没有慌乱,回答,“臣请陛下再对北国圣女一事三思,圣女从中原出发,又与中原缔结友好关系,若是路途上被顶着中原名号的人截杀,此事对中原可谓是大大不利。”
顿了片刻,“即便北国宗法一体,却也可以给北国皇帝向我们中原开战的理由。”
三国之中,南国稍弱,其余中原北国几乎是分据两端,因此时刻要警惕对方吞并南国反扑自己,同时还要将注意力放在拉拢南国上面。
几乎是鼎立之势。
“哦?”
仅仅一个语气词,皇帝并未开口。
“臣想起此事时,已是来不及通报,只能快马加鞭追上北国的队伍,没想到是刚好赶上,着实幸运。”
字字诚恳,夜御天恭敬的低着头道,“臣此番擅自离开,实乃大罪,请皇上责罚。”
接着还未等皇上开口,却是又接着道:“臣还有一个发现,却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自然是不能回答“你不用说”的,木已成舟,当下只能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
皇帝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道。
“在臣赶到之时,那些人已经动手了,臣顾及保护北国圣女,没能生擒对方,反而对方均是死士,臣还未开口问话,便都纷纷身亡了。”
夜御天轻轻垂下眼睛,显得很自责似的,半晌,从袖中拿出一小片布来,“但是臣却发现了这个,从他们的内襟上。”
布是纯黑的,上面绣着暗色的章纹。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这章纹所代表的意义,宫中之人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这是东宫太子的标志。
“若非臣检查了内襟,恐怕还无法发现。”
夜御天道,将碎布条呈上给皇帝观视。
皇帝接过布条,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心下便了然,淡淡开口:“将军这是在怀疑太子。”
——怀疑?不,分明就是太子。
夜御天脸上并未显露任何情绪,只是低头,轻声道。
“臣,不敢。”
“那将军的意思?”
“臣只是唯恐出现上次的情形,若是有人藉由太子殿下之手污蔑殿下,那此人很有可能也就是上次容惠郡主一事的幕后阴谋家。”
他语气平缓,不卑不亢,“因此臣认为,此事必须彻查,而且是严查,将扰乱中原的凶手……”
“杀无赦!”
最后三字斩钉截铁,听得皇帝也微微抬了眸。
这话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太子那边的举动他不是不知道,如此事件,如果彻查,最后那必定是会查到太子的头上。
“将军想接手此事?”
皇帝问。
“近来边关多变,事务缠身,臣……恐怕只能辜负陛下信任。”
夜御天低头,抱拳前推,当下之意便是将处理权交到了皇上来选择的方向。
很好,给个台阶便下,是聪明人所做的事。
皇帝抬手拿起旁边的茶盏,揭开盖子,动作轻缓的撇去上面浮茶,然后送至唇边,轻酌一口。
“此事朕会注意,你下去吧。”
然而两人却都心知肚明,此事……再不会有接下来的进展。
甚至夜御天将如此一项有利的把柄都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其中利弊衡量,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当真是很大的一步棋,不论是拉拢,还是表忠心。
皇帝眯了眼睛看着转身离开的人。
此子,作为绝须不仅尔尔。
一箭双雕,亦或是……三雕?
第一百四十七章清河
北国这边,顾画蕊与文梁瑞为了避人耳目,选择了水路。
顾画蕊即便是换了男装,看起来也是娇美非常的男子,身子柔弱,似乎是红楼小倌那样易推倒的那类,再加上旁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文梁瑞,一路上自然是免不了被骚扰。
就比如现在。
掌船的船老大戴着斗笠和蓑衣,手里支着竹竿,咧嘴,露出那口稀疏的黄牙,冲着两人,尤其是顾画蕊,嘿嘿笑开。
“两位公子去哪儿啊,我这的船费……可是不便宜哦。”
顾画蕊嘴角一勾,自知遇上了麻烦,于是嘴角一勾,道:“船家开价便是。”
嗓音有刻意的压低,却仍是掩盖不了女子柔弱的音色,混杂在一起便是带着轻微沙哑低沉的声音,听来格外撩人。
“五两银子一位。”
五两银子,这在边关之地已经是属于极高的价格了。
船家咧着嘴笑着,像是吃定了这两个衣着平凡的普通小倌付不起这样贵的船费一般,“不过……嘿嘿,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抵押。”
顾画蕊皱了皱眉。
北国中原,风气大同小异,不过如此。
当真是走到哪都有令人嫌恶的东西。
不过是区区十两银子,他们自然是有的,文梁瑞看着身边圣女愈来愈坏的脸色,只想着息事宁人,也为了不起冲突让他们身份暴露,便想从袖中拿出钱袋直接将碎银给他。
谁知手刚探入袖中,便被人拦下了。
文梁瑞转头一看,是顾画蕊。
“船家,你这可就是不厚道了。”
她悠悠开口,“我方才可是问过另外那边的船家,那边啊,只收一贯铜钱呢。”
开什么玩笑,十两银子,狮子大开口不成?如此宰人居然还宰到她顾画蕊的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