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猜疑
“不会。”
夜御天倒是十分认真的回答了，“无华做事向来细腻，凡事备用方案都是准备好了的。”
见他回答得如此认真，顾画蕊也就不再言语，撇撇嘴就转身去另一边拿了另个药罐，端了放在石桌上，将一包黄纸卷起来，里面的药材尽数倒入药罐中。
水袖那边的炉子尚有火苗，在那边接着煮药倒是方便，然而顾画蕊不愿叫醒她，便道：“别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儿吧。”
既然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了，那就急事缓办吧，免得出什么差错。
夜御天看了看她和水袖，点头：“那我去搬柴来。”
顾画蕊正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便看见他撩了撩衣袍就跨出门去，心下有些好笑，堂堂军长也沦落到干这搬柴的活儿了，若是叫他那些属下看见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她在药房里面也没什么事可以干，于是就把那个烧干了的药罐拿起来，放在了石桌上，思索着这玩意儿恐怕是再用不了了，一会儿出去正好扔了去，谁料声响却是惊动了水袖，睫毛扑扇着一连颤了好几下，险险就是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顾画蕊连忙轻手轻脚的放下药罐，此时恰巧夜御天走进来：“我……”
顾画蕊忙拉住他的衣角，示意他水袖还在一边，轻声一些。
看她在皇城权贵中也是毫不畏惧的横行，这会儿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小心，夜御天有些啼笑皆非，将手里的抱着的柴轻轻放在了另一边炉子的地上，问她：“生火？”
“嗯。”
顾画蕊小心翼翼的从水袖手中将那把草扇拿了出来，递给夜御天。
递过去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显得太亲密随意了一些，刚想收回手，夜御天却已经从自己手上接了草扇过去，蹲下来将一小捆柴火先放进了砖炉里面，再放了枯枝碎叶上去，然后将从水袖那边取来的火种接上去，另一只手执着草扇，轻轻扇着。
草扇破屋，硬生生是无端给他衬出了几分风雅的感觉。
他侧脸的线条轮廓分明，带着刚毅与凌厉，眸子转过来看她的时候却是毫不吝啬的含了温柔，露齿一笑，道：“好看吗？”
顾画蕊一愣，随后竟是大大方方点了点头：“好看啊。”
居然是真的应了。
明知道是调侃的。
夜御天也是怔了怔，随后笑意蔓延直达眼底去。
对于皇帝寿宴上面她坚定的拒绝却是只字不提，仿佛两人都无心越过这最后一层屏障。
自欺欺人而已。
顾画蕊抱着手站在一边，也是有些困乏，杏眼微眯，歪着头看着夜御天拨弄那些干柴树枝。
“怎么，困了？”
夜御天看她露出倦容，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还行。”
顾画蕊被他这一出声唤得清醒不少，睁开眼睛，望向他身前的炉子，“夜将军竟然生火烧柴也这么在行，佩服佩服。”
炉子里面火已是渐渐烧得旺了，夜御天伸手又添了一根柴进去，说道：“文火，半个时辰，这样就差不多。”
文火，半个时辰，记住火不能大不能小，时间不能多不能少。
无华的话回荡在耳边，顾画蕊不用问也猜到夜御天必是听到她与无华发对话了，便点头：“多谢，这里交给我吧，夜已经深了，将军还是尽早回府得好。”
这算什么，逐客令？
夜御天挑眉：“只有多谢？”
“看来将军不满意这句多谢。”
顾画蕊抬手轻轻从他手里拿过草扇，在自己面前挽了个花，接着遮住了半边脸，似笑非笑慵懒地看着他，“那么……”
顿了顿，“相府柴房下人的月奉是一两白银，看在将军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就给将军记成一两银子如何，这样可好？”
一气呵成将这些话尽数吐出来，顾画蕊长长的舒了口气，杏眸微转看着夜御天。
“顾画蕊，你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吗？”
夜御天忍不住笑道，“也是只有你有这个胆子了。”
话罢，忽然抬手抵在了顾画蕊身后的墙上，将她拦在自己身前躲避不得。
“你做什么。”
顾画蕊秀眉一拧，问。
“唔……”
夜御天眸子里面带着戏谑，低头逼近她的鼻尖，唇角微翘，“当然是……”
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除了心跳之外，顾画蕊竟还觉得脸上有些烫，眼神微闪便想躲开。谁料到身前人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大力抹上了她的面颊。
顾画蕊惊愕之间，那人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你的脸。”
夜御天忍俊不禁，“嗯……相府小姐加点颜料是更美了。”
顾画蕊根本不知道他往自己脸上抹了什么，连忙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
再收回手之时手上却是染了微微的黑色粉末。
“你。”
顾画蕊又好气又好笑，“多大了还干这个，所幸现在天黑，否则你让我怎么出去。”
夜御天看着她的笑，喉咙一紧，顿了半晌，道：“那我走了。”
方才说抹炭灰就抹的，现在却是乖乖的就走了。
顾画蕊心里没由来的有点微不可察的失望，又很快被别的压了下去。
“嗯。”
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了，夜御天转过身，推门走出去，在门口看了她一眼，便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身影隐没在黑夜里面，顾画蕊这才记起他的大麾自己还未还他，想要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便只好作罢，专心盯着药罐，时不时蹲下来用草扇扇两下，控制着火候。
“小姐？”
忽然身后有人唤道。
顾画蕊转过身去，就看见水袖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看过来，见到她顿时一愣，喃喃自语道：“真的是小姐？……”
顾画蕊不语，任由她盯着，盯了半晌才如梦初醒似的差点从板凳上面跌下来。
“小姐？！”
水袖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得顾画蕊都想提醒她轻点，“小姐你怎么在这。”
说完反应迅速的转头看向炉子，看见药罐摆在那里，顿时是松了一口气：“啊还好药没煎坏，不过小姐，奴婢这火生好了的你为什么又去生一堆啊，多浪费。”
顾画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并不是你先前煮的那罐了。
不过看着水袖满脸懊悔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顾画蕊决定把这句话憋在心里。
“小姐，我来吧。”
水袖看顾画蕊拿着草扇，连忙站起来跑来接了她手里的扇子，愧疚道，“对不起啊，小姐，我刚才实在是……”
“没事。”
顾画蕊松了手将扇子放给她，“辛苦你了。”
水袖醒了自然多一个苦工，顾画蕊乐呵的走到方才水袖坐的那个板凳上坐了下来，支着下巴看着她：“注意啊，照无华叮嘱的，文火，不能大不能小，还有半个时辰……嗯？现在过了多久了？……”
最后连顾画蕊都差点睡着，药才堪堪煎好，顾画蕊很担心超过了半个时辰，水袖却说她一直清醒着，时间不可能有问题。
如此，顾画蕊只好半信半疑的用布包着药罐将其抬起来，交到水袖手里：“走吧，我们回母亲那里，这么久月浓他们怕是也要等急了。”
结果走到半路就看见了月浓。
“小姐。”
月浓挑着灯笼，烛光映亮了一部分三人的面孔，“您可终于来了。”
剩下的半句话自然是“怎么这样慢。”
水袖瘪着嘴低头盯着黑漆漆的地面。
“没事，中间出了点小茬子。”
顾画蕊没有细说，只对月浓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是鬼医大人让我来看看的。”
月浓道，“方才他正好在为夫人施针，奴婢也担心小姐久久不回，怕发生什么意外，便自己提了灯笼出来找小姐。”
所以如今……就只有无华与母亲待在一起？
顾画蕊眉头一蹩。
“我们快点回去。”
她开口。
不管鬼医之名如何震慑天下，不管他是不是夜御天的朋友，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正救了她顾画蕊的母亲。
外人始终是外人，更何况是一个不怎么信得过的外人。
她怎放心留他与母亲独处？
三人急急走到院门口，却是意外看见了一道人影。
“水月？”
顾画蕊唤道。
“小姐。”
水月刚转身行礼，就听见身后的无华笑眯眯道，“唉呀，我们刚刚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呢，来继续呀。”
水月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这个人不简单，自她刚刚出现在相府便察觉到了她身份的特殊，方才她一进院子就被他发觉，时候就是追着她死缠烂打笑眯眯的问了许多东西。
笑面虎一样的人物，是很可怕的。
“水月，你怎么来了。”
顾画蕊看着无华与水月，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
无华对水月的身份是有超乎寻常的兴趣，即使她是夜御天给自己的暗卫，无华也不至于如此。水月究竟有什么更深的身份是她不知道的吗？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无华先刨根问底出来。
水月察觉到顾画蕊眼中的精光，顿时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低头道：“属下等了许久看小姐未回，担忧小姐安危，便出来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