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回 紫云摧残剑
数日之后,吉时已到。
坐镇一至九重天的九位仙长,以及级别由低到高的仙界五千弟子,全部集合一处,一大片浅衣和仙绦在云中“呼啦呼啦”飘扬,蔚为壮观!
各人腰间按级别划分佩戴的德佩,随风轻轻“叮当”作响,因大小、形状、质地的区分,发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像是奏乐,又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超凡脱俗的震撼场景,令人全然忘记俗世的纷扰和喧嚣,苍郁开始十分向往这里遍布清规戒律的清修生涯。
她可以咬咬牙永远不再吃荤腥,她可以把世人追求的一切功名利禄抛于脑后,她也不在乎清苦和繁多的规矩,只要——不会离他太远。
突然,苍郁就明白了,为何女人对修仙者会有特别的好感——
因为修仙之人大多慈悲、不庸俗,常年修身养性,思考形而上之道,故睿智灵慧,目光高远;修仙之人参经悟道,饱肚诗书,学识影响了人的容貌和气质,所以他们大多看起来从容、祥和,有不怒而威的凛凛正气;最重要的是,修仙之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使他们自带圣洁感,能够勾起女人对品格高洁之爱的向往,也就是为何禁欲气质反而更吸引人......
她忽然想,就算不能做云仙的徒弟,只要人在仙界,就还有机会见到他啊。
等逆天行的事完成了,云仙一定会问我的,那时我可不能害羞,一定要争取一下。
站在一个不被注意的地方,苍郁也悄悄找寻着青丫。
此时,青丫也许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目不转睛地期待着云仙的出现吧?
青丫这个小“情敌”心里的甜蜜和苦涩,苍郁全都懂,也许还有很多人懂。
苍郁难掩心中的激动,因为她已经有十几日没见过云仙了!
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脸色好一点了没有?
他身上的伤都养好了么?
为何他这么多日子,都不愿意见自己呢?
这些是她每日车轱辘转着思考的问题,眼下马上就要有答案了!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甚至忘记了,今日更重要的事情是销毁逆天行啊!
奔波了两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苍郁不断把目光投向台上摆的九把硕大的碧霄椅中,最中央的那一把,它此刻还是空的。
当听到有人喊“九天云仙到——”的时候,苍郁收起了全部遐想,她的心都要蹦出喉咙了!
越云泽在众仙的簇拥下,走到了高台正中,但并不落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十几日不见意中人,真仿佛熬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可不知为何,事到临头了,却反而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的目光投过去。
只见越云泽高高在上屹立在众仙面前,众人自下而上仰望他,就如同仰望一座巍峨的山!
他风姿绰约,气色如常。
因为距离远,再对比他素白的袍子,脸色就不显得那么苍白了。
苍郁揪着心才放下一点,就又为他狂乱起来。
她忽然有种冲动,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让自己为他去死,她都愿意!
可是,人群中同是浅衣的自己,却并不显眼,他甚至未曾往这边看过一眼。
五千多人在场,却鸦雀无声,像没有人一样。众人都屏气凝神听云仙发话。
他的言辞一向精炼,不注意听,说不定一下子就讲完了——
“众所周知,魔器逆天行,碎成四片散落人间,唯有在驿马印的指引下,才能集齐。为此,六界一直纷争不断。经过为时两年的努力,逆天行终被我仙界所获。这也要感谢一个人。”
旁边角落里的苍郁,心中“咯噔”一下。那啥,该不会是我吧?
众目睽睽之下,越云泽果然向苍郁所在的方向走来,并缓缓伸出手,就像初见时,那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动作!
他宽大的衣袖几将垂地,他隆重的发冠,也似乎彰显着今日是个不同凡响的日子!
他方才看都没看自己,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个犄角旮旯呢?难道,他也找寻我来着?
苍郁仰视着越云泽的雪玉容颜,还有他那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对勾人摄魄的黑葡萄般的墨瞳,简直看得痴了。
如果云仙的眸子是一汪水,她早已溺水千百回;如果云仙是拨动他心弦的那只手,琴弦早已断得一根都不剩!
空气如此稀薄,大气都喘不上来,若不是必须回到原点才能再次穿越,她这会儿铁定又穿越十万八千里了。
越云泽的手伸在那里等了老半天,苍郁才反应过来,不太情愿却又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只好随他走上高台,但是不由自主往他身后躲。
一是因为怯场的老毛病,二是因为,五千多人注目之下,怕他的光彩夺目和自己的平凡,形成的对比过于强烈。
也许有人认为,她由内而外都并不平凡,但对她来说,与云仙相比时,就不知自信为何物。
越云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向众人用不到三句话讲述了,清池仙人如何将驿马印印在女婴身上,机缘巧合之下女婴如何来到四象,自己与苍郁又是如何游历四国,搜集魔器逆天行碎片的。
语气虽然平淡,众人听来确是惊心动魄。
但对苍郁来说,这最危险的两年,也是最幸福的两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销毁逆天行意义重大,因果轮回的大道必须维护。若这魔器存在一天,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里的可能就大一分。
“眼下,就到了销毁魔器的时辰!”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每个人都目不转睛望向越云泽,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精彩的细节。
只见他从自己的虚元之中,首先取出六只彩晶瓶,一字排开向空中抛去,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瓶子上的塞子跳开,里面所盛之物尽数飘出!
人人抻着脖子,脑袋跟着那六只瓶子扭转方向,都想看清那里面装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名称,在仙界已不是秘密,但其中一些,一直让人费解。
荏苒花瓣很好理解;美貌女妖的发丝,也不难懂;欢喜的眼泪,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就像当初六旬想不通,欢喜为何还流眼泪一样,不过看到那个哑孩子会叫娘亲时,他母亲流下的泪水,他瞬间就懂了;鬼界动情的歌,是一缕烟绿色的青烟,收自一个魂魄思念家人时唱的歌;真诚的忏悔是一阵灰白色的烟雾,收自在地狱受磨难的生命,对于自己生前作恶多端、对人落井下石的忏悔;牲畜界忠诚的誓言,则是一缕金色的光线,是在天下之心现场,越云泽身负重伤时收的角端的誓言。
东西不多,却承载了太多太多。
越云泽又取出三块逆天行碎片,用力抛向空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六只瓶中之物,还有白斗、四弦琴,以及王字叶,全部以不知是何种阵法排列开来,各种光泽和烟雾交织,把天空映得热闹非凡!
片刻之后,所有物事又自动聚拢一处!
蓝天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无到有的过程,令人无限遐想,大伙指着天空议论纷纷,有人猜,最终会抱成一个球;有人猜,也许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了......
但,他们都猜错了!
越云泽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天空,他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毕竟,销毁逆天行这事,大家都是头一次经历。
他身边的苍郁,长发被吹得漫天狂舞,看不清前方,但她的面容却甚是恬静。
她才不管天上发生了什么,拨开乱发,目光始终都在越云泽身上。
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用实际行动,代替那始终说不出口的“谢谢”二字,表达对云仙长久以来的感激之情了,还有,那根深蒂固的爱恋!
空中那个巨大的黑影,吞噬了所有抛出的物事之后,终于融合成型——
成了一把巨大的、带缺口的剑!
缺口中紫色的团云翻滚咆哮,时而发出山崩地裂、海啸龙吟之声,令整个世界震颤,甚是骇人!
苍郁锁骨处凝脂般的肌肤上,那枚驿马印红艳如朝霞,即便被衣领所覆盖,依然隔衣朝向那把残剑,射出令万众仰视的血色赤光!
虽然此刻无人可见,但印记上的立体花纹,已径自开始移形换影,高于表面的部分,组合成一个来自远古的文字——“驿”;接着变换为“马”;再接下去,是——“印”!
之后便停下不动。就像当年在新生女婴锁骨之下显现的那样!
顷刻间,整个世界似乎启动了特别的开关,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残剑开始在空中翻云覆雨,咆哮不去——
显然是因为摧毁逆天行所需的东西四缺一,独缺落羽留在苍郁身上的那个拥抱!
苍郁下意识地迎向紫云残剑张开了双臂,锁骨之下的赤光直直朝向那里迸射而出,但天崩地裂之声仍在!
看来,苍郁仅仅张开双臂,并不能满足要求!
“云仙,我是不是应该上去?”
苍郁在狂风中扭头冲越云泽喊。
风再大一点,简直就要把她吹走了。